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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敬昆努力的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朦胧的视线还未看到任何光线,就先闻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花香味道。
“会不会守卫处没记录,或者离开的时间太晚根本没发觉?”
警务直接否定了瓜子儿的猜想,“没有这种可能,守卫处昼夜二十四小时轮流值班,到了夜间巡视只会更严密,不会出现漏签的疏忽。更何况,王师兄怎么可能一声不吭的离开行动局,这不符合他的行事作风。”
杨震坐在床边,一直紧紧观察着师敬昆苏醒前的征兆。
陌生的声音传到了师敬昆的耳朵,他才终于有些意识到自己所处的环境对他来说是极度陌生的。
他把眉头紧到了极致,好像在蓄力,在帮助他把眼睛睁开。
“去炊事班,拿碗粥来。”
警务和瓜子儿站在宿舍当地,正对王良生的不明行踪感到无从下手寻觅时,杨震看起来倒是不放在心上。
警务应了一声,马上去准备了,只剩瓜子儿站在不远处,看着床上比他小不了几岁的男人睁开眼睛,然后再看看杨震紧张他的神情,让他怎么都觉得不是个滋味儿。
这个家伙到底什么来头?老王对他呵护备至,就连老杨头这个粗汉子也这么早跑来学员宿舍专为来看他。
“你去后勤,拿一身干净的作训服来。”
“……”
瓜子儿像棵树似的杵在地上,杨震瞪眼看向他,要不是照顾到床上的人,他恨不得现在就鼓起嗓子开骂。
“你耳朵被浆糊堵住了吗?跟你说话听没听见呐?”
被老杨头这么一教训,瓜子儿才恍然醒悟到老杨头刚才是在和他说话。
他一脸不敢相信的指着自己,“我?”
“这个屋里难道还有其他人吗?”
瓜子儿指着自己放衣服的衣柜,“我这不是有衣服吗?都是大男人,凑合凑合穿不就得了。”
杨震真想赏他个暴栗,“你以为是个大男人都像你一样半个月不换衣服?少说废话,快去!”
瓜子儿吃了个瘪,到了嘴边的话又被杨震噎了回去,他不情愿的撇了撇嘴,拖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宿舍,还不忘给老杨头留下一个鬼脸,充分发泄他心里的不满。
直到如同起雾玻璃的大脑越来越清晰时,师敬昆一只手从被子里伸出搁置在额头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梦里的花草香气好像更浓烈了。
他想不到什么地方会有这么浓郁的香气,就算在东华庄园,按公顷平面来算的绿化带,也没有这么芬芳四溢的味道。
外面传来了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太阳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半空,所有大山深处的生灵都渐渐开始活跃了起来。
此时师敬昆终于全然清醒,他首先发现坐在他身边,散发着雷霆气焰的中年男人,正忧郁的俯视着他。
这等威风凛凛的气质,好像如同朝他的脸上泼了盆水,瞬间清醒了。
他在男人的注视下,小心翼翼的打量了四周一圈,才发现他睡的是简易的上下铺,而且因为房间内的陈设并不多,反而显得很宽敞。
阳面的两扇窗户敞开,沁人心脾的春风跳着欢快的华尔兹荡漾在他周围。
“我这是在哪儿?”
“……”
“一个安全的地方。”
杨震对着这张脸,连这几个字是怎样说出口,他都不知道。他对着师敬昆的这张面孔,心里也同样是五味杂陈,回想起十年前和师敬才在战场上的每一帧回忆,都足以折磨他够呛。
“安全的地方?”
“安全”这个词语的用词实在太奇怪了,师敬昆忍不住诧异的重复了一遍。
昔日的战友,同窗的知己,一晃眼白驹过隙,时间如流水无情,他即将年过半百,多少个午夜梦回,思索起当年相聚时的欢声笑语,战场上的血肉横飞,杨震都不忍男儿泪轻弹,有多少次强烈的希望,如果师敬才还活着,该有多好。
现在眼前的这张脸,仿佛一下时空穿梭,把他带回了十年前。一个中年男人怔愣的眼神,和他奇怪的话语,都让师敬昆对他的身份升起了疑心。
师敬昆最后的记忆,只停格在了撑伞男人的背影,之后发生了什么,尤其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仿佛像做了一场梦一样,与世隔绝,无迹可寻。
东西呢?
他脑子灵光一闪,下意识伸出双手摆在自己面前,看着空落落的手掌,他第一时间摸向自己的身后腰带,他环摸了一圈,心脏仿佛被巨石砸中:枪不见了!
连昨晚奇怪的男人留下的药瓶也没了踪影,杨震发现师敬昆茫然的眼神,不解的问道,“再找什么东西吗?”
师敬昆的手放在原来藏枪的地方,警惕的看了一眼杨震,马上收回了眼神,他有些心虚,因为他并没有持枪的资格,如果一旦发现被举报了,那可是要进局子的。到时候肯定还得叫徐苓洁来保他,等回到家之后,一定又免不了一通训斥,师敬昆一想到这里就头疼,因为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件事情。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把我带来这里?”
感受到这个粗犷的男人是真心在关心他,所以师敬昆放下刚才的防备,决定先搞清楚现在的状况,之后怎么应对,再另外想办法。
“我是上海地下行动局,秘密组织的行动处处长,杨震。这里是我们上海地区的组织分部,你昨天晚上受了风寒,晕倒在路边,是我们局里的成员把你带回来的,这里是我们学员的宿舍楼。”
这里?
师敬昆更好奇了,秘密组织……听起来就很刺激的样子。他们的人?师敬昆回想起昨晚他记忆中的最后一个画面……
那个女人?
“是那个女人把我带回来的吗?”
他想知道,他真的很想知道昨天在游轮上追他的人到底是不是那个女人的指令。他们素味平生,无冤无仇,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杨震不知道为什么提到某个女人时,他的情绪会突然这么激动,想必在他们没碰面之前,还发生了一些他们不知道的事情。
“她在哪里?我要去见她!”
师敬昆一把把被子撩开,话音刚落就要穿鞋下地,杨震一手把他重新按坐在床边。
“我有话要问她!我要问她为什么我和她无冤无仇,她却要杀我灭口!”
不等杨震收回手,马上师敬昆再一次从床上弹跳起来,杨震只好再一次强按住他肩头迫使他坐回原位。
师敬昆根本不是杨震的对手,哪怕一个胳膊也拧不过。
“事情还没有搞清楚,你就这么贸然去找人,是不是太草率了?”
师敬昆不以为然,甚至笃定,在汉城相遇的一幕,就是那个女人精心策划好的!装出一副好人样把他骗上船,还在他的房间安排了埋伏,要不是他福大命大,这会儿估计早就落在她手里了!
他真后悔,明明昨晚在朽艺亭前看到她就该追上去质问的!
杨震搞不明白他说的到底是哪个女人,如果是纪雯菁的话,根本不符合师敬昆嘴里说的会取他性命,但如果不是菁菁,杨震的确该好好调查一下这其中的来龙去脉了。
先不说他是烈士家属,就单凭他当年和师敬才的关系,他也应该把他唯一的弟弟保护好。
“难道你觉得我会冤枉一个会取我性命的人吗?”
杨震尽力把师敬昆安抚下来,耐心的劝解道他,“你先别急,如果你说的这个人是我们行动局的人,那我向你保证,这件事情我一定会给你个交代,但你也要考虑,如果不是我们的人,你就这么冲出去,是不是不太合适?”
师敬昆看着杨震,头顶上的火气总算降下去了一点。
“报告。”
一个穿军装的警卫直挺挺的站在门口,洪亮的声音贯彻在整条走廊。
杨震拍了拍师敬昆的肩膀,直立起身子说道,“进。”
看到一身作训服也在警卫手里拿着,杨震不解,指着他手里的作训服问道,“怎么就你回来了,那个臭小子呢?”
警务把乘在保温桶里的粥和一身崭新的作训服放在桌上,转向杨震回答道,“瓜子儿哥说宿舍里太闷,不想回来,刚刚又在路上正好碰到跑步的纪师姐,他们一起走了,所以就让我把衣服拿回来了。”
杨震把手背在身后,独自自言自语道,“这个臭小子,真是太无法无天了,才几天没收拾他,就蹬鼻子上脸了。”
警卫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杨处的脾气,杨震无奈的吐了一口气,抬头对警卫说道,“这样吧,你先去训练,一会儿我再收拾他。”
警卫合并双脚,“是。”
同军礼先后进行完毕后,昂首阔步的迈着大步离开了宿舍。
师敬昆直勾勾盯着,嘴巴惊讶成了鸭蛋状,眼神跟着刚才的警卫戛然而止在宿舍门前,太帅了吧……他心里不禁感叹道。
杨震回过头来,正要和他进行刚才被打断的话题时,却发现他正关注刚才离开的警卫,而且眼神中还流露出满满的惊羡。他的脑中忽然升起一个想法,就是不知道这小子肯不肯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