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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界死的时候, 宫岁寒在做什么呢?
宫岁寒一边撕馒头,撕得很小块, 然后慢慢的往嘴巴里塞,慢慢嚼嚼, 这不是宫岁寒的吃馒头方式,宫岁寒一向是大口大口的吃,吃得津津有味。但是宫岁寒下意识的做这个动作,吃着吃着,眼泪就流了出来,她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很心酸。
路芳看到宫岁寒边吃边流泪, 吓坏了。
宫岁寒自从回来的之后, 平时都好,就是有时会失常。就像这时候,如此斯文的吃馒头方式,不是宫岁寒会做得, 像是被什么附身了似的, 极不像宫岁寒,而且无缘无故的流泪,太不寻常了。而且有时还会无缘无故发呆,问她,她一脸茫然的看着你,感觉像是少了一个魂魄似的。除却这些时候,其他时候宫岁寒还是很正常的。有便宜, 该占的就占,哪里有家常,能凑一角就尽量凑一角,能说别人闲话,也绝对会说一两句,当然也被别人说,谁叫她已经是老姑婆了。宫岁寒的馒头摊,生意很好,人气很旺,宫岁寒日子除却失常的时候,其实过得很惬意。生意好,说明挣钱多,人气旺,说明人很多,生意之余还能聊天,劳逸结合的日子,宫岁寒对日子相当满意。空暇时,还能去出远门走亲戚,两个地方,一个是晋阳公主府,一个人烟稀少的山林。小乐在公主那里吃香的喝辣的,自己去了,也能沾点光,去公主府,她是比较喜欢。小平那里,她是不爱去的,没有邻居,没有小市民生活,没有热闹,甚至没有好吃的,呆不了三天她受不住寂寞就回家。当然宫平也希望这个姐姐快点走,因为她太吵了。
“大妞,你哭啥呢?”路芳问坐在小板凳上的宫岁寒。宫岁寒出宫之后就换回女装了。话说,路芳发现其实宫岁寒长得挺耐看的,问题是以前十几年相处下来都没发现,去了京城后,回来后才发现。不过耐看跟美女的还是有差距的,所以路芳也就没太奇怪。
不过路芳觉得奇怪的是,你说宫岁寒二十七岁了,比自己还大一岁,看起来跟六七年前去京城的时候没啥两样,看起来比自己年轻多了,这让路芳很不平衡。不过路芳都是三个孩子的娘了,老了是正常的。
不但长相看起来没变化,宫岁寒的性子也没啥长进,就宫岁寒这样的性子,得了,路芳做自我调节。
“都说了多少次了,叫阿岁,不要叫大妞。不知道,心里难受,眼泪就流了!”宫岁寒擦了眼泪,她心里难受得慌,却偏偏不知道为什么难受。
“阿岁啊,你是不是在京城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身了,我看像……”路芳越想越觉得是如此。
“当真?我无缘无故难过是因为这个啊,那怎么办?”宫岁寒紧张的问道,宫岁寒就是遇事就容易乱,本来就不聪明,一紧张,就更不聪明了。
“我记得,隔壁村王婆是跳大绳的,你去看看!”
“好,我马上去!”宫岁寒是个行动派,就去了。
实践证明封建迷信是骗人的,宫岁寒被骗了三两银子,三两是宫岁寒一个月所能挣到的钱,被香熏了半死,确定自己干干净净了,然后高兴的回去了。
不到半个月,又再次失常的流泪后,宫岁寒意识到自己可能被骗了,“阿芳,我昨晚又难过得流泪了,我是不是被骗呢?”宫岁寒需要别人给指点迷津。
事实再证明,农村妇女很无知,“我看是你附在你身上的东西太厉害了,王婆功力不够。”
“那我三两银子怎么办?”宫岁寒问道,当时掏三两银子时,她心抽疼了一下。
“那有啥法子,要不去再隔壁村的李大算那里去看下,不过收费好像比较贵了,要五两!”路芳又出馊主意了。
“反正都这么多年了,也没见咋样,不去了!”宫岁寒心疼她的银子,决定不去了,而且她觉得自己身上的那个东西一定厉害,李大算也一定解决不了。自己果然不是一般人,连附的东西都被别人厉害,真是没有人比宫岁寒更能自我安慰了。
当独孤界被杀的消息传到宣和县的时候,已经过了一个月。
宫岁寒听到这个消息时,心里乐翻天了,当天免费把馒头送人了,要知道宫岁寒从来只会领免费的,从来不会乱送东西给别人。
但是宫岁寒不知道她乐啥,独孤界她又不认识,为什么这么高兴呢?宫岁寒没想明白,只知道,这个消息让自己三个月都没有无缘无故的难过。看来杀独孤界,比跳大绳有用多了,皇上应该多杀几个!
新和十五年,元敏登基已十五年。
西漠攻了下很久了,她用了四五年的时间,安抚,修养生息,采用了一系列的政策,让西漠牢牢的纳入大颖的疆域,西漠改名为西川。元敏在三十岁之前,把疆域扩大到比明玄帝时代更为广阔,这时刻,她达到了她要达到目的,但是元敏却没有意料中欣喜。
新和大典,就是由林仲文开始撰修,后面聂玄机和何云主修,历时十二年,修改七次,用人上万,全书二十万卷,涵盖经史子集各个方面,农工商,天文地理等无所不包。有史以来最为庞大的修书规模,最齐全,质量也非常高,成为史后文官称颂的典范。
文武并举,就这两项就把以往的许多帝王给比下了。
元敏在她二十九岁零八个月的时候,在新撰的书卷上亲自提笔写下了新和大典之后,突然生出了无数的失落。她已经在站在高峰了,却失去了继续攀爬的兴趣了。浓浓的厌倦感,疲倦感却涌了出来。
元敏推开奏折,这些年奏折不多,叶民这些年也被提升为左丞了,叶民相当能干,不用事事自己都亲力亲为了。帝王闲了下来,一个非常忙碌的人,突然闲了下来,闲就变成了一件可怕的事情,因为闲了,大脑就会空出来去想,想一些平时不会去想的事情,例如宫岁寒这个名字出现得相当频繁。
皇上突然想吃馒头,御厨送了进去,但是被退了出来无数次,然后皇上发了一顿脾气,让御厨们吓坏了;例如皇上最近发呆的次数越来越多了;例如……
元敏心里难受,这个难受,她清清楚楚是来至宫岁寒的。
这些年,天下太平,无大事。
国师也就可有可无,休月又干回了老本行,继续当江湖神棍,国师府虚空。
但是阴阳门和元氏之间协议马上到了。
休月根本不在乎啥协议,她没空去取回阴阳门留在元帝手中的契约,所以慧昕来取了。
“皇上,在下想取回本门信物!”慧昕不卑不亢的说道,该有的礼数都有了。
“是吗?时间到了吗?”阴阳门曾许诺要辅助元帝五代,时间到了,自然来取阴阳门信物,阴阳极玉。
“是的,皇上非常厉害,十五年之间,把所有威胁元家江山的不稳定因素全都消除了,大颖至少能有一百年的太平,所以阴阳门任务也尽了。”慧昕认真的说道,可以说元敏提前完成龙脉的奠基。
“是这个吗?”元敏把从小带在身边的玉递给慧昕,这玉很普通,但是让是元敏一出生,元刚就让元敏带着。
“对了!别看这玉普通,但是这玉很有用,可以驱邪佑福,强身健体,皇上从小就极少生病,应该跟这玉分不开的!”慧昕接过玉,小心的收好。
“这倒是,你比休月好多了,休月很讨人厌!”元敏难得有些轻松的说道,慧昕回给人一种放松的感觉。
“师姐,她性子坏,但是心肠极热!”慧昕说道休月时,带着一丝的宠溺。
元敏没有说话,只是有些落寞的看向窗外,每个人都不孤单,唯独剩下自己一个孤家寡人。
慧昕准备离去前,突然停了下来。
“皇上,在下在几年前给一个自折凤翼,自损天命的人算过一卦,此人注定会孤独终老,此人皇上应该不陌生,就是宫岁寒!在下猜,皇上必定未曾爱过此人吧,不然就不会对爱人如此不信任。我记得师姐说过,宫岁寒再选择失忆的前的最后一句话:我不想妨碍元d若当她的盛世明君。为什么不妨碍呢?皇上当着盛世明君的时候,是不是有些失落呢?皇上可以想想,或许有些东西就不会错过。”慧昕说完之后,渐渐远去,有些事需要自己想通才行。
元敏眯眼,心中思绪万千!
凭什么说她们都说自己不爱宫岁寒,若是不爱,她不会梦到宫岁寒时,惊醒之后,发现枕巾是湿的,元敏从来不流泪,却为宫岁寒在梦中流了多少次,她自己都记不清了。若是不爱,想到宫岁寒时,心就不会抽搐般疼痛……
凭什么,他们总觉得元敏一定就是铁石心肠的,林仲文,井易,休月,云妃,慧昕,他们凭什么认为元敏就该是什么样的……
让元敏最在意的是,宫岁寒说着最后一句话,什么叫做我不想妨碍元d若做她的盛世明君?宫岁寒到底是什么意思?宫岁寒凭什么替自己做决定?宫岁寒,你到底要做什么?元敏紧紧抓住龙椅,用力得手背上都泛着青筋。
渐渐的元敏嘴角含笑化开了,宫岁寒,你到底是又算计了我一次。只是,宫岁寒你怎么敢替我选择?你怎么就敢确定,我做皇帝就一定会有腻的一天?你怎么敢把自己的所有筹码都压到我身上,我若是有一天想不明白,你就必须多等一天,若是我一辈子都想不明白,你就该活该孤独一辈子,只是或许孤独不仅仅只有宫岁寒一人……
是的,宫岁寒在等元敏,等元敏达成她所有皇帝愿望之后,她会回来找自己,她在赌,赌元敏一定会为自己放弃帝位。只要元敏当皇帝的一天,元敏是天下人的元敏,而不是宫岁寒的元d若,宫岁寒只要宫岁寒的元d若,因为宫岁寒的心变贪了,也变自私了,为爱自私。
宫岁寒在用遥遥无期的等待,在等元敏想通,在用自己的情在算,算她们两个人的幸福。用情算情,宫岁寒付出代价太大了,但是若是赢了,也是最丰厚的回报。
元敏在想,或许失忆后的宫岁寒并不痛苦,但是做决定的段明凰才是最痛苦的,那时心里要承受多大的痛苦,别说遥遥无期的等待是多么痛苦的,万一赌输了……
元敏意识到,宫岁寒要比自己爱得深,比她想象得还要深。而自己确实被宫岁寒的情困住了,而且甘心情愿的被算计。宫岁寒,你赢了,元敏摇头想到,不计成本的赌局,也只有宫岁寒那白痴能做得出来。
宫岁寒远比元敏自己更了解她。这座江山是元敏身上的包袱,她不卸下的一天,摆在元敏心中永远都是第一位。而只有达到所有帝王的愿望之后,她才有自我解脱的一天,主动去推开这包袱,因为她达成了元刚的期望和承诺,也达成了她自己心里的自我要求。自我要求和责任看得太重的人,完全就是一种自虐的人。
江山不再是最重要的时,宫岁寒才有可能成为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