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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西锦缩着身子蹲在墙角,干瘪粗糙的小手摩挲着身上的粗布宫衣。
扎手的质感,斑驳的染色,粗劣的交领,针脚极大的袖口裙边,都实实在在地提醒着她:你穿越了,而且还成了个小宫女。
没错,小宫女,还是刚入宫最底层的那种。
岑西锦欲哭无泪地抬起头,只可惜一抬头便是四角的天空,刺眼的骄阳……
揉了揉眼睛,岑西锦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来到这里已经三天了。
三天的时间,岑西锦已经摸清了自己的处境。
这里是一个架空的朝代,大历朝。
正值正兴九年,天下归一,海晏河清,四海升平。
而她,则是为了救生病的弟弟被爹娘卖给人贩子,又一路转手被卖进皇宫的九岁小宫女,岑红药。
前儿些日子她害了场大病,没想到活过来的却是岑西锦了。
“好啊,岑红药!姑姑让你来洒扫,你居然跑来躲懒儿!看我不告诉姑姑去!”
一张细腻雪白的圆脸盘子就这样冲进了岑西锦的视线。
面对着这个与年纪小小但气势十足的小宫女,岑西锦苦笑之下只得服软儿,她拉扯着小宫女的衣袖,央道:“桃花姐姐,我方才身上不爽快,便坐着歇息了一下子,这不,我这就准备起身继续洒扫了,姐姐好歹看在同宿一屋的情分上,发发善心吧。”
桃花被岑西锦说得一愣一愣的,她倒也不是那起子掐尖要强的人,也知道岑西锦之前病了一场身体不大好,她只是见不得自己被使唤得跟什么似的,这里却有人在躲懒,于是仍是鼓着腮帮子不说话。
岑西锦再次扯了扯桃花的衣角,将声音软成一汪春水,低声道:“姐姐,你若是告诉了姑姑,我是必定要被罚的。红药我命如草芥,就算被罚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只是这么大个画锦堂,这么多的活儿,就不知道要落到哪位姐姐手里了。姐姐们手头上的事本就不少,我倒没什么,只是怕累了姐姐。”
说着,岑西锦便一脸担忧地看向桃花。
桃花颔首一想,红药说得有理呀,这麻烦她可不能沾上身!
遂清咳了几声,严肃了面容,道:“你今天倒是会说话。行了,我就大量一回,不告诉姑姑了。你好生洒扫,下回若是再让我瞧见你躲懒儿……”
岑西锦忙福了福身子,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没有下回了,多谢姐姐。”
糊弄走桃花,岑西锦认命地端起铜盆拿起抹布,唉,身为中学的心理辅导老师,现在却被小孩们儿欺负,真倒霉。
这难道就是风水轮流转?
岑西锦费了好大力气推开门,端着水盆,怔怔地走进画锦堂。
这画锦堂是孙婕妤在美人时的居所。
如今她晋了婕妤之位,又是陛下的新宠,便搬到了精致奢靡的兰若阁。
画锦堂也就这样闲置了下来。
而她岑西锦,也就是个在人家搬走之后奉命洒扫的小宫女,什么美人啊,婕妤啊,陛下啊,无不离她的世界太远。
因那孙婕妤前几日才搬离画锦堂,这里还没有岑西锦想象中的那么脏乱差,空荡荡的屋里,只蒙了一层薄灰,显得空庭寂静。
岑西锦象征性地把画锦堂显眼的地方擦了一遍后,一个下午也就这样过去了。
她没有遇上什么看似平凡却背景神秘的大人物,甚至连个宫女太监她都没见着。没有宠妃居住的画锦堂,无异于冷宫,那些人啊,又怎么会上这儿来呢。
不过,岑西锦倒十分享受这安详静谧的时光。
安静的环境有助于人的思考。
由于她心理辅导老师的职业,岑西锦其实是个很容易静下心来思考的人。
穿越,已成事实,她认了。
小宫女的身份,她也认了。
在岑西锦看来,小宫女再差,也比做皇帝的女人好吧?整天为了个男人跟一大群女人争风吃醋,还弄得你死我活的,一不小心连小命儿都赔进去了。
昨儿她就听桃花说,宫女年纪大了之后,如果想出宫,又不身居要职,是会放出宫的。
这个消息令岑西锦非常兴奋。
俗话说,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她现在才九岁,留在宫里并不是坏事,出宫也不一定就是好事,对于那些玛丽苏小白女主成天闹出宫要自由什么的,岑西锦也就只能笑一笑了。
刚者易折,树大招风,人怕出名猪怕壮,她只想好好儿活下去,低调地活下去。
可岑西锦没想到的是,传说中的宫斗,竟来得如此之快。
对香樟院里的小宫女们来说,一天之中最轻松惬意的时刻,莫过于用晚膳的时候了。
岑西锦踩点的功夫早在上学的时候就已经练得出神入化了。
她低着头,规规矩矩地笼着袖口,亦步亦趋地擦着朱红的宫墙走过。
这会子香樟院已经陆陆续续来了好些小宫女了,所以也没几个人注意到她的到来。
不出挑,不扎眼,便是岑西锦想要的效果。
“红药,你来啦,我把座位都给你占好了呢,”说话的是樱草,与岑西锦挨着睡的小宫女,今年十岁,也是小门小户的出身,和她关系还不错,且见樱草笑呵呵地将岑西锦拉到了身边,低声道,“听几个姐姐说,今晚会添几道好菜,我才特意早早地来了。”
岑西锦抿嘴一笑,只是点头,却不说话。
樱草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然后压低了声音,分享着听来的见闻:“是贤妃娘娘身边的南烛姐姐赏的。听说她昨晚有幸伺候了陛下,今儿便晋封为叱罗才人了,想不到她还是这般亲和,就算飞上枝头也没忘了各院的姐妹们!真是菩萨一样的人呢!”
岑西锦挑挑眉,心口不一地勾了勾嘴角赞叹起来:“叱罗才人倒是好福气,如今咱们也能跟着沾沾喜气了。”她心中却道,吃个嗟来之食还搞得千恩万谢的,樱草这妮子的世界观,她还真是不敢苟同。
樱草笑了笑,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却被一个极不友善的声音给打断了。
“蛮夷女人的口水,你们竟然还巴巴儿地盼着,真是天生卑贱的奴才命。”
闻言,岑西锦偷偷抬起头瞧了这人一眼。
七八岁的小丫头,却生得眉眼灵动,五官秀丽,宜喜宜嗔,娇俏可人,虽然跟她们一样都穿着青色宫衣,料子却是用的极好的杭绸,边角皆是精工细作而成,除此之外,这小丫头项上还比她们多了一副耀眼的鸽血石项圈,举手投足皆是大家小姐的高调做派。
她,与她们,的确是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