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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的灌木丛内,一男两女正捂嘴偷偷地注视着村里所发生的一切,眼睁睁看着亲人惨死在自己眼前是一种什么感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悲叹生命的渺小、脆弱,心痛得无法呼吸?也许兼而有之吧。
对眼前的王二狗、王嫣然两姐弟来说是一种天塌地陷、撕心裂肺的切肤之痛,胸闷得直不起腰来,呼吸不到新鲜空气的窒息感 ,眼泪不受控制地自眼角涌出,却又强忍内心悲愤不敢哭出声来。
平时对姐弟俩严厉,不善表达父爱却只在背后默默付出的严父,就这么在他们姐弟眼皮子底下被吴国兵卒给射杀,还将他的首级割了下来。父亲王泉双眼睁得大大的,仿佛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姐弟俩,还担心着他们的安危。
他和王鸿的头颅就这么被两个凶残的吴国兵卒轻松地拎在了手里,鲜血随着他们走路时的左右摇摆,一路滴滴嗒嗒地形成两道鲜红而痕迹鲜明的血线,一直蜿蜒至村口的那棵水杉树边。
两人的慈母王吕氏仰面躺在离姐弟俩仅有七八丈远的泥地上,腹部一个巨大的窟窿正汩汩地往外冒着鲜血,她的身子还在抽搐,手脚还在微微抖动。尽管已经不能再动弹分毫,但王吕氏依旧瞪大了眼睛,不甘地怒视着天空,久久不肯闭眼。
灌木丛内,姐弟俩无声地抽泣着,亲眼看着父亲的无头尸体被两个吴卒如拖死狗那般拖到了对面的竹林里,随意丢弃在一边便不再理会。姐弟俩紧紧攥着拳头,骨节都发出“咯咯咯”声响,内心更是心痛得仿佛在滴血一般。
夹在两姐弟中间的李小燕,是隔壁李家村村民,今年年仅十四,她乃是王二狗未过门的娘子。她作为两姐弟自小的玩伴也没少到王二狗家串门,每次她到二狗家溜达,王泉阿叔及吕婶对她嘘寒问暖、无微不至,有好吃的食物,漂亮的衣物都不会少不了她那一份,完全将她当作自家女儿看待。如今,这么好的长辈、未来公婆就这么惨烈地死在她面前,她怎能不伤心欲绝?
姐弟两个回忆起自家阿爸从军旅退下来时身负重伤,却依旧拿着朝廷给的那点可怜抚恤金给姐弟俩买好衣服、好吃的……想到这个平日总是一脸严肃,内心却又那么细致,对姐弟俩呵护备至的阿爸,还有那个平日喋喋不休,总爱唠叨的慈祥阿妈再也不会有了,他们差点哭得晕死过去。
王二狗起初忍不住内心的冲动,想要冲出去与那些吴国狗贼拼个你死我活。他看见父母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就这么残忍地被杀害了,头脑里一股热血和怒火直冲天灵盖,顾不得太多,就想着冲出去弄死杀害父母的吴国兵,至于他自己的小命已经完全被他抛到脑后了,幸亏被他姐姐王嫣然与未过门娘子李小燕死死按住了。
此刻他倒反而冷静下来了,他明白自已这么鲁莽地冲上去,必然是以卵击石,不光报不了仇还得误了自家卿卿性命,家里如今只他一个男人了,他必定得担负起照料姐姐王嫣然、娘子李小燕的重任。
“吴贼,吾王二狗在此立誓,此生与你吴国势不两立!”王二狗内心暗自发下了为父母报仇雪恨的誓言。
灌木丛外的宽敞路面上,泥土已经被尸体流出的血水染红,看着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终累索然无味地踢了几脚死尸后,便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登上了为首的兵车。
“卑贱的越国农夫们终于死绝了,时辰不早矣。吾等速速出发,即刻赶往石门关!”说罢,终累麻木不仁地瞥了一眼这个安静得可怕的小村子,右手一挥示意继续前进。……
等终累、展如率领吴国军卒开拔约一炷香时间后,汪二狗三人再三确认他们不会再回来,这才敢放心地从灌木丛内走出来。姐弟俩低声哭泣起来,就连并非王家村村民的李小燕也泪流满面。王二狗跑到村口那棵水杉边,爬上去将自家阿爸还滴着鲜血的头颅从水杉树上取了下来,一边嚎啕大哭一边跌跌撞撞地找到竹林里,将王泉的脑袋和那具无头尸身放在一起,颤抖着右手将他的双眼合上,谁知王泉竟怎么都闭不上双眼。
“小弟,阿爸定是有未了心愿在身,便随伊去吧,为今之计快些将阿爸阿妈入土为安才是!”王嫣然的声音有些发颤,一双好看的大眼睛也布满了血丝,带着沙哑的嗓音劝解自家弟弟道。
父母不在了,她得长姐如母,小小年纪就要担负起照料弟弟和未来弟媳的责任。适才她从家里扯了些白麻布,简单地撕扯成了几块做成孝衣裤,李晓燕则跟着她一同回家扛了一把耒耜用以挖坑,将乡亲们的尸首埋葬到地下。
王嫣然、李小燕两个女子体力有限,光靠一个王二狗拖运尸体,这速度实在是太慢了。恰在此时,他们三人听见有车轮轰鸣声自远处传来,以为是吴国兵卒去而复返,吓得丢下手中的工具、尸体欲要躲起来,刚才亲眼目睹的一幕幕残忍杀戮使得幼小的他们心有余悸。待马车逐渐靠近,发现并非吴军后,三人才松了一口气。
马车上的王浩老远便看到了村里的凄惨光景,看着地上的清晰血痕、地上凌乱不堪的尸体,闻着空气中飘散着的、令人作呕的浓重血腥味,他的心一下子被揪了起来。
“看来,我终究还是回来晚了,乡亲们已遭了吴贼的毒手,但愿阿爸阿妈没事。”王浩自欺欺人地自言自语道。马车上的四女只看了一眼就吓得花容失色,忍不住干呕起来 ,身子蜷缩在车厢内直打哆嗦,再也不敢朝车外看一眼,这等惨痛、血腥的场面,她们恐怕毕生都难得见一回,怎能不害怕?
“阿爸、阿妈,儿子来晚也!”王浩看到离马车十多米远处,仰面朝天,腹部插着两支羽箭,鲜血还在自伤口溢出的沈氏,以及在她旁边躺倒、眼角还流着血迹,眼球凸出、头发散乱的王鸿头颅,失声嚎啕痛哭道。“啊”仰天大吼一声,整个人便陷入了癫狂状态,他从马车上跳下去,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以膝盖行走至双亲的尸体面前,“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额头磕破,有鲜血流出都浑然不觉。此时,他内心的伤痛远远大于身体上点这轻微的皮外伤,眼泪哗啦啦不受控制地自眼眶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