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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元利抓着丁原的手,笑呵呵。
丁原则是沉寂了许久,接着笑道:“哈哈,想我半生修学,竟然不如君之澄澈。”
“非先生之过,是有人阻塞天下变易,所以我们应时而生,应运而起,陕西接下来,将到处都是民变。我大同军必能护诸位于一隅,有诸位加入也必然能不断强壮,终将平定天下!
那句话怎么说……继往开来!”
“继往开来!”丁原也握紧了马元利的手,语气也坚定了几分。
横渠四句,关学遗泽,陕西的读书人,并不陌生!
但此时的关学,其实已经和理学融合了。
陕西西安府长安县的冯从吾,就是明代关学把程朱理学和陆王心学融合的集大成者,并是东林党在西北的领袖。
不过,此时的冯从吾,去世数月。
他一死,崇祯年的阉党倒台后的利益大分配,就没有多少陕西本地士绅的机会了。
陕西也将之间明末大起义而彻底丧失在大明的政治权力。
毕竟,只要剿不灭本地匪患,就得招客兵来。
但客兵,那是来发财的,兵过如篦也不是说说的,陕西生态彻底被摧毁之后,这些人中就会有人来保证他们的利益,会有多少可以拉拢的对象?
那就不得而知了。
总的来说,有了丁原的加入,马元利带着一张活地图,很快就被引着攻入大马村。
大马村是韩城与合阳之间一座专营马匹贸易的据点。
明代的军马供应点,一直都是甘肃,所以甘肃的马到了大荔下船,然后分流,一部分北走到大马村,然后过石崖,抵达韩城,从韩城坐船直接进入河津,然后供给山西卫所使用。
另一部分东出潼关,进入中原再分流。
所以大马村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群以本地饲养马匹的马户结成的村庄。
但最近衰弱了很多,这里原本是一片草原,巅峰的时候,圈禁了三五千匹马,后来因为草场退化和开垦,以及马户逃亡的缘故,只剩下三五百匹的分量。
但一半以上,都是军用马,质量上肯定比民间驽马好太多了。
所以,丁原提议,先克此地,更换好马,再继续攻打其他地方。
大马村的消息,马元利也有所了解,于是稍作思考,也不拒绝。
决定先克之。
大马村那边根本不知道马元利来了,丁原一下突入,本地的商行老板们都呆住了。
虽然有几个趁乱跑了。但大体上还是被控制下来。
“这位大王,马可以赠予大王,但可否让我等返乡。”
一个太原口音的人,带着紧张与期待,小心翼翼的对马元利说。
马元利正在清点本地的马匹,然后拍了拍一两头最好的,略显失望。
并不是什么千里驹,虽然也是军马行列,但只有几匹质量尚佳的种马没有阉割,其他的都被阉割掉了。
显然,本地人马场,还在考虑繁育。
听到这话,马元利神情收回,淡淡一笑:“不考虑留在大同军?我的人,应该跟你们说过,大同军内,商人也可以出任官职。”
“这个……”这人吞咽了一下口水,虽然很心动,但大同军始终是贼子,他们不想死。
“行吧,看你们也没几个爽利的,让人给他们写借条,拿上借条。等哪天我们打出去了,凡是拿着借条的人来找我大同军,问你们借多少,我们连本带利还给你。”
马元利让人给了借条,还有银子。
然后还要他们报一下大体的居住地跟家庭情况。
你不报,那他就不放你走。
于是,这群人只能自认倒霉,将地址和借条拿走,虽然还被赠予了一些食物和银子,但也代表了他们的家产没了。
不过,也有人选择留下来,因为他们来跑马市的钱都是借的。
现在马没了,再回去,也是被债主催,只能将自己当做股东,留下来跟着大同军一起干。
丁原写完这些,送走了一批,然后看着手中的册子问道:“为何大同军一定要登记这么多?”
马元利接过册子,翻了翻解释道:“三爷说过,我们是革命,不是流寇,首先思想上,就要将流寇思维废止。
哪怕要打土豪,灭劣绅,也要让自己名正言顺。
那个子不是曾经曰过,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刑罚不中,则民无所措手足。故君子名之必可言也,言之必可行也。
借是借,要还的,抢是抢,只能自认倒霉的。
顺天应人这四个字,很重要。
明廷的统治是残暴,残酷,反人类的。
他们并没有将我们这些升斗小民放在眼底,我们在他们心中只是牧场上的牛羊。
既然如此,那就让他们知道,哪怕是牛羊,发怒的时候,也不是他们能抵抗的。
所以说,这些人现在或许还有不少郁闷的,但哪日我们击败明廷挺近山西,只需要一只告书发下去,让这些人知道我们打进了山西,拿着借条就能来兑换这些日子的本息。
他们会怎么选?我们以礼相待,明廷对他们敲骨吸髓,两项比对之下,谁才是王师?
得民心者,得天下。
要把朋友搞得多多的,这样才能在未来的斗争中,有如神助。
孟子不是说那个啥……”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丁原回答。
“诶对,就是这个!”马元利一拍脑袋,有点不好意思的讪笑道,“咱脑袋瓜就这样了,各种古文了解得也不多。不过三爷总是说,学无止境,一个人遇到乱世,第一件事是投奔势力,先让自己活下来。
然后,第二件事顺势而为,以及在本势力内好好学习,给自己弄个团队,这样才能在乱世之中寻找更多机会。
最后,革命不是请客吃饭,是拉拉扯扯,潮起潮落的。
不能总想着速胜,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也要注意保护百姓。
不求他们都跟咱们一条心,但要让他们知道,没有我们,他们在乱世之中,就是真的草芥。
官军要他们脑袋去讨赏钱,官府要他们的赋税和劳役去赚大钱,北方还有蒙古人随时可能打进来劫掠。
只有我们这些真正出身草根的草民,才能与他们共情,不会对他们盘剥苛刻。
所以呀,反复去说,反复去做,不理解没关系,求同存异就是,我们做完了,给他们带来了利益,他们就会明白谁才是他们值得效忠的对象。
乱世来临,无人可独善其身。
行了,说了这么多,马匹也整理完了,上马南下,攻打白泉村!看看那白家老爷能不能坐得住!”
马元利说了很多,丁原也骑上马跟着走,他的目光渐渐坚毅起来。
他最开始只是觉得马元利是装出来的,但现在看来,马元利只是一个相信王三的人,而且是狂热的相信。
王三说是啥,他就怎么执行。
难怪一个骑兵千户,几百套甲,全部交给马元利。
这个人几乎就是素未谋面的王三信徒兼心腹,当然从马元利这边就能听出来,王三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有着完整指导思想的存在,根本不是寻常流寇,他是真的奔着大明江山社稷去的。
光是借条这一点,在将来打山西的时候,只要大同军将名录往外边一丢,整个山西都会知道,下边有人通大同军,这些人等于潜在成为了大同军的外延。
不用花费多少钱,就白白弄出了几百几千的细作。
只能说,白吃白占还要将人逼上梁山,这王三厉害啊!
真希望能见一见。
丁原想着,也笑了。
希望,能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