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驻仙台上,轲门师徒四人,连同伊水熏、白泽和惜年都坐到了那颗巨大的银杏树下,轲孟极满意地看了惜年几眼。刚刚她跟在商羊舞身后,给自己狠狠磕的那几个头,态度就比自己收的四个徒弟好很多,磕得诚惶诚恐,磕得心悦诚服。与这个小丫头一比,那几个徒弟就有点例行公事了。
轲孟又转向商羊舞,只见他眉飞色舞正在讲自己的神教经历,间或指一指白泽,每指一次,白泽的头就昂高了数分。轲孟皱了皱眉,道:“小舞,你不是有大礼献给为师吗?趁此月色,拿出来,让为师看看这礼大到什么程度!”
商羊舞莫名其妙,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恍然大悟:“自己开始把变成幼童的惜年,当成师父生出的小师妹,追喊要送小师妹大礼。不料,师父没有生出小师妹,礼,却还是要照收不误。”
商羊舞忙堆起最诚挚的笑,走上两步,从怀里摸出一个锦盒,半跪、打开、平举过头顶,高呼道:“请师父收礼!”那里面躺着的正是刚刚放入的两枚朱果,在银色的月光下,放出赤红的光芒。商羊舞本准备送给伊水熏和三师姐的,现在只好交给师父去做顺水人情了。
轲孟拈须笑道:“这玩意倒也不错,为师就勉为其难收下你这份薄礼吧。”连手都懒得抬,示意商羊舞把锦盒放在身边的桌上。轲孟转头对伊水熏说:“你去拿一颗,增加百把年寿算还是可以的。另一颗就让小奈何吃了吧,基础那么差,老大教得又不好,不吃点灵果走走捷径怎么行。”
伊水熏欢喜无限。朱果啊!传说中的圣果,长功力是小事,最主要是可以长寿、养颜、美容啊!秦奈何手指微颤捧过锦盒,一时间竟生出晕眩感,傻立当场。
轲孟对商羊舞又皱起了眉头,道:“就这点薄礼了吗?昨天你追我后面哭喊着要送大礼,为师倒生出了期待。唉,你去神教走了一趟,浮躁了许多啊!”
商羊舞走到白泽身边,笑道:“白兄,你看,咱们像浮躁的人吗?”
白泽咬咬牙,跳将出来,站到驻仙台中央,吼叫道:“六千年的金蟒皮!水火不浸,刀枪不入!”一甩头,那堆巨大的金蟒皮又从项圈中掉落在驻仙台上。
商羊舞指着那堆皮笑道:“神教重宝金鳞甲,也不过一千年的金蟒皮所造,而这只金蟒已历六千年,已经能够腾云!如果能用这个金蟒皮制成鳞甲,知命境可以挡住入神境的全力一击,至于入神境嘛,穿上甲衣,怕是要同境无敌了!这只金蟒达百丈之巨,尽取其背部鳞甲,做出个十数件金鳞甲绝无问题。”
轲孟闭上了双眼,显然认为这堆破蛇皮连薄礼都算不上了。
商羊舞笑道:“这堆破蛇皮师父自然看不上,就劳烦二师兄去弄几身甲衣给大伙穿穿。”陆乙喜动于色,连朱达都觉得穿上鳞甲,一往无前与人对攻,实在是一件酣畅淋漓的事。
商羊舞解下腰间那根黑色烧火棍,举过头顶。
轲孟睁开了眼,伸出手抓过那根烧火棍,“铮”的一声,轻弹棍身,泽被剑便飞向空中,比月色更亮,比月色更冷。轲孟终于哈哈大笑起来:“神教创教教宗徐冶长的兵器,犀神剑!传说其为星芒石包裹的剑心所炼,为天下第一神兵。”说完手一招,那剑便飞入轲孟手中。轲孟细细把玩,赞不绝口,对商羊舞笑道:“莫非,这才是你献与为师的大礼?”
商羊舞微笑点头。
轲孟弹了弹剑身,道:“唔,这个礼才有些意思,为师收下了。”说完归剑入鞘,放在身旁桌子上,复又笑道,“为师行走江湖这么些年,却没有一件像样的兵刃,实在是有失身份。”
白泽把眼睁得铜铃大,满含鄙意地望向轲孟。
轲孟环视几个不成器的弟子,责备道:“为师这么老了,难道还需要带把剑去江湖上打打杀杀吗?”
三个男徒心领神会,齐声答道:“师有事,弟子服其劳!打打杀杀的事请交给弟子。”秦奈何入门尚浅,反应不及,尴尬无语。伊水熏听到这整齐划一的回答,不禁掩嘴轻笑,不免破坏了师徒问答的庄重气氛。
轲孟拈须,呵呵欢笑,把商羊舞又招到身前,抓起身旁的那把剑,语重深长地温言道:“如此,为师便把这柄为师的随身佩剑送给你吧,也好让你凭此剑扬扬为师的威名。”
商羊舞双手接过师父的随身佩剑,感动莫名,问道:“师父这把神兵的名字叫什么?”
轲孟讶然看了小徒弟一眼,片刻便神色如常,对小徒弟投以一抹欣赏的目光,暗道:是了,此剑既归了我轲门,再叫它犀神剑,确实不大合适了……
轲孟目光闪动,笑眯眯地望向小徒,大慰老怀,温言道:“行走江湖,须要先立下志向,才能达到扬名立万的彼岸。小舞,你且说说你的志向。”
白泽很着急地跳了出来,叫道:“四海为家,泽被天下!”又被轲孟横过来的冷眼吓得有些害怕,忙补充道,“这不是我说的,这是商老弟亲口说的。”说完,便向商羊舞投以求救的目光。
商羊舞忙躬声道:“正是弟子说的。”
“那么,这把剑就叫四海剑?”轲孟沉吟自语。
商羊舞俯首不语。
“好好,这把剑就叫泽被剑!哈哈哈,为师取的这名字如何?”轲孟长笑。
商羊舞应声赞道:“好名!大气而又悲悯,正是师父的风范。”
白泽恼怒之极,明明是自己取的好名,却被人不显山不露水地抢走了,看向轲孟的眼神又多了几分鄙视之意。
轲孟看向面部拧成一团的白泽,笑道:“看来你对我很是不满呀!”
白泽游目四顾,见众人都望向自己,吓了一跳,莫非自己的不满被他看出来了?忙表白道:“没有没有,哪有什么不满?我一到轲山,便宾至如归,满意得很!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了!”
“你治好了小舞,又治好了小惜年,虽骂了我几十年,轲某岂会与你一般见识?看在你略有微功的份上,轲某就助你摆脱神教创教教宗的血祭吧。”
白泽“哇”的一声,欢喜地吼了起来,纵到轲孟身前,低下头。
轲孟这才站起身,凝视着白泽头顶的一对鹿角,伸出右掌,放在鹿角上方......白泽的身体,仿佛被圣水洗涤,从脚部往上,慢慢变得更白了数分,如万年雪山上从未融化、从未沾染过尘埃的雪白。
一滴乌黑的鲜血从鹿角上飞出!白泽全身已被洗尽,连背部的白色鳞片,都如去掉了一层烟尘,在月色下,鲜耀的银色发出了毫光。
那滴黑血飞向空中,炸开,现出个巨大的人形来!白发苍苍,白衣胜雪,脸上几绺银白的胡须,头顶道髻,仙风而道骨。那老人看向驻仙台上的众人,厉声道:“何人大胆,敢抢本圣人的座下圣兽?”
一个手掌出现!左右一顿狂抽,那个白衣老道的脸便被生生抽散了,一个空洞的声音在空中回响:“你……你是谁?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强者?”声音戛然而止,仿佛被人捏住了脖子。
老道消散,黑血无踪。
轲猛双手背在身后,仿佛从未出手。
白泽欢欣之极,跑到轲孟身后,只想狠狠亲一下那对威猛的手掌,可是又不敢,于是围着轲孟跑了两圈,这才叫道:“好人,你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