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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淋浴头,玻璃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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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录制结束,于璇留了众人喝酒,孙妙眉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她在角落里玩一张纸巾,反复折叠摊开再折叠,那全神贯注地模样让人不好去打搅,孙妙眉得了清净,架在桌子上的手肘却碰到了一个身体,孙妙眉抬眼,是喝得醉醺醺的裴本怀。他垂头看着孙妙眉,眼睛里平静的一片雾。

    孙妙眉收回了手肘,继续低头折纸。

    裴本怀身后刚刚劝酒的人追上来了,端着白酒瓶子和酒杯,“裴老弟,你怎么躲这里来了?快快快,我们再碰一杯。”

    裴本怀摇摇晃晃地转身面对来人,露出为难的神色:“王总,我是真的不能再喝了。”

    被裴本怀叫做王总的人是这档真人秀的制片,面色黝黑,豪爽无比。此时拉了裴本怀的胳膊,眼睛却看向一旁坐着的孙妙眉:“你不喝,就让你的女朋友代劳?妙眉,你来和我喝!”

    裴本怀听了此话,伸手接了酒杯:“妙眉喝不了酒的。”他正好挡在了孙妙眉的面前,举着杯子和王总的杯子相碰了,之后仰头一饮而尽,王总在旁边大声叫好,又为他满上。

    裴本怀又连饮了两杯,孙妙眉起身要离席,裴本怀身子一歪倒在了她的的身上,又准确地攥住了孙妙眉的手腕,孙妙眉挣脱不得了。裴本怀又唱起了老戏,缠着孙妙眉不肯放手。

    裴本怀的经纪人宋思明腆着笑脸上前来,“妙眉姐,真对不起,我也没办法呀,本怀喝醉了就是这个样子,我也拉不动他的。”

    眼看酒局上越来越多的人起哄,孙妙眉心下一转,扶着裴本怀站起来了。

    裴本怀仍是老样子,贴在孙妙眉身上时死气沉沉,一站起来就脚步如飞了。孙妙眉懒得揭穿,就这样带着他回了房间。

    孙妙眉把他架到了卫生间去,一把将他推进了浴缸,裴本怀反手去抓她的胳膊,被孙妙眉眼疾手快地避开了,顺手还拿下了淋雨的莲蓬头握在手里。

    裴本怀倒在浴缸中,孙妙眉拧开了淋雨开关,冰凉的水自莲蓬头里喷出,兜头洒在裴本怀身上。

    孙妙眉把水开到了最大。

    裴本怀慢慢地将双眼睁开了,隔着水帘,裴本怀湿透了的头发搭在了眉上,“学姐,你这样帮我醒酒?”

    孙妙眉把莲蓬头一扔:“醒了就好,你自己休息吧。”说着就要转身离开。

    裴本怀站起来,猛地抓住了孙妙眉的手腕,孙妙眉扬手甩开了他,裴本怀又去钳制她的肩膀,孙妙眉感到膝盖打弯,是裴本怀绊了她,由此将失去重心的孙妙眉整个人扔进了他刚刚挨冷水的浴缸里。

    好大一声响,孙妙眉手脚都磕着了浴缸边缘,底部残留一洼冷水,孙妙眉的脊背被打湿了,衣物贴在皮肤上,有蛇似的冰冷黏腻感。

    裴本怀没说什么话,眼睛仍是平静的,孙妙眉想要撑着浴缸边缘爬起来,孙妙眉一脚把她踹平了。

    孙妙眉一面支撑着要再起来,一面说了句:“操。”

    裴本怀上前两步,抬脚踩在了孙妙眉的胸口上,让她无法起身,在滑腻的浴缸低仰面坐着无谓的挣扎。他的面庞还是平静的,如暖玉一样年轻温和的皮肤,温润而微垂的眼睛,柔软没有棱角的浅色嘴唇。裴本怀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孙妙眉,“学姐,不要说脏话。”

    孙妙眉骂了一句更脏的。

    裴本怀从地上捡起了孙妙眉刚刚丢弃的莲蓬头,水还开着,呲呲地流着冷水,裴本怀把莲蓬头对准了孙妙眉的脸。

    孙妙眉只感觉强力的水柱朝自己射来,她闭了眼睛,鼻腔和嘴巴都进了水,头发粘在她的脸颊和脖颈,十几秒的时间,孙妙眉全身湿透了。

    裴本怀仍踩着孙妙眉,他把手放到淋雨的开关上,轻轻一转,却是将水温转到了红色那头,尽头。

    孙妙眉开始感觉冷的时候,水就变热了,温暖的感觉不过一会,水流就滚烫。

    裴本怀稳稳地握着莲蓬头,看脚下孙妙眉扭动着发出了尖叫。他看着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他又将水温拧回了蓝色的那头,热水变冷水更快,孙妙眉上一秒还觉得滚烫,下一秒就觉得刺骨。

    孙妙眉觉得时间过了一年那么久。

    她第四次在狭小的浴缸里挣扎着站起,裴本怀没有再把她踹回浴缸里去,而是将水龙头关闭,扔到地上,俯身把她摁圧在浴缸的底部。

    孙妙眉像曝晒的活鱼,看着天花板,身体只会起伏着喘气、呼吸。

    裴本怀掐住了孙妙眉的脖子,只是轻轻地,并没有施很大力,他放在孙妙眉脖颈上的修长食指更像是一种宣誓主权的控制。

    孙妙眉无声地,她好像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裴本怀的掌心清晰地感觉了,纤细的颈子,滚动的喉头,跳动的脉搏,他感觉到一种对生命的掌控,并且是对孙妙眉,这个他很有兴趣的女人,这使他感到一种安慰。

    裴本怀由着这种安慰从脑中生成,在散发到四肢百骸里,他感到懒洋洋的满足,低头将嘴唇贴到了孙妙眉的颈侧,神情还是柔和的,他用像是君子清谈一般的语调在孙妙眉的耳边说:“孙妙眉,你看不起我。”

    这是一个平淡的陈述句。

    而孙妙眉不发一言,只调整着呼吸,裴本怀刚刚带来的那场风暴让她高高抛起、又直直坠下,她心有余悸。

    松开放在孙妙眉脖子上的手,裴本怀屈膝撑在浴缸边缘,对着扔在轻轻喘息,平复着心理的孙妙眉开口道:“学姐,你不应该这样自大。”

    “我宁要你惧怕我,也不要你这样可怜我。”裴本怀看着孙妙眉,他的发梢正在滴水,水滴落在面庞上,顺着眼角顺着睫毛,在皮肤上流淌出一道水痕,好像是真的眼泪一样。裴本怀用一种平和的、安静地眼光看着孙妙眉,只说:“学姐,我会有满足的那天的。”

    孙妙眉手在浴缸的平台上一同乱抓,摸到了一个沉甸甸的、玻璃制的东西,她立刻抓起来,拍到了裴本怀的头上。

    玻璃容器被狠狠地掷到了裴本怀的额头,在鲜血蜿蜒留下的时候,玻璃杯反弹到地上,碎成一地的琉璃片。

    孙妙眉扔的时候很用力,是打算就此推开裴本怀逃出去的,此时见了预料之外的这么多的鲜血,她的心神不安起来。从浴缸里坐起来,孙妙眉半响才问裴本怀:“你没事吧?”

    此时鲜血已经覆盖了裴本怀大半个脸庞了。裴本怀揩掉了眼眶上的血,长眉涂抹了一道血色,他睁开了眼,眼角还有血液的残余。就这样转身在卫生间的镜子前看了一下,“没事,”他平静地说,“没有大问题。”

    孙妙眉站在裴本怀的身后,裴本怀的血滴滴答答地流下,雪白的衬衣染红,他对孙妙眉说道:“我行李箱里,有个医药箱。”

    孙妙眉在原地顿了一顿,走了出去。

    裴本怀在卫生间里站了一会,孙妙眉没有回来,他捂着额头出来,房间中空荡荡的,房间门大敞,孙妙眉是逃走了。

    裴本怀回身,自己拿了纱布和消毒器械,又拨了宋思明的电话,让他把自己送到医院缝针。

    孙妙眉跑回房间里,摊坐在了床边。她回想刚刚的一切,觉得裴本怀的血太刺眼了,扎得她眼角涩痛。而且她真的有点被裴本怀吓到了,裴本怀说:“你应该惧怕我。”他的目的算是达到了,用一把淋浴头,还有总是平静到残忍的面容,她孙妙眉怕了裴本怀了。

    第二天早上孙妙眉在酒店的餐厅里吃早餐,那面裴本怀裹着纱布也来了,孙妙眉低了低眼,裴本怀反倒是迎着过来了,敲了敲孙妙眉的桌子,用着平常的语调:“记得收拾行李,一会门口见。”

    孙妙眉莫名其妙,她的助理在旁边高高兴兴地说:“妙眉姐,我给你定的机票和裴先生挨在一起呢。”

    孙妙眉望着这个助理,已经气得说不出什么话了。

    孙妙眉和裴本怀赶到机场是十一点,裴本怀带着顶帽子,把头上的纱布遮住了。孙妙眉和她不争气的助理走在后面,登机时孙妙眉把口罩什么戴好,把助理赶到头等舱,自己坐到经济舱没有人的最后几排去了。

    万般不顺意,飞机很快在S市降落,孙妙眉拖着行李和裴本怀一同从vIp通道出来,宋思明早他们回去几个小时,此时摇下车窗对裴本怀招手。孙妙眉那位“得力”的助手又恰如其分地展现了他的无能,此时她都下飞机了,接机的人还没个影子。

    裴本怀看到,对她说:“我送你回去?”

    孙妙眉立刻说:“不用。”

    裴本怀没有说什么,自己向前走了,宋思明低头按下车子后备箱的开关,方便裴本怀放行李。也就在此时,裴本怀的斜后方突然冲出了一个人影,这个人影也在孙妙眉的眼角一跳,等到孙妙眉抬头的时候,一声闷响,裴本怀已经被来人扑倒在地面上。

    原本双手举着向后备箱里放的行李箱重重地砸到了他的手上,但没有等他反应手腕上的疼痛,他的领子被人提起,一个冷硬的拳头就砸在了他的脸上。他用来遮挡伤口的帽子被打飞到一边,纱布上渗出了血花。

    旁边有路人惊异尖叫,驾驶座上的宋思明听到,又在倒车镜里看到了倒在地上的裴本怀,他连忙跑下车去,这时裴本怀已经被那个男人揍了很多下了。

    宋思明把那个男人拉起来,孙妙眉一看,那张脸是很眼熟的,除却那满是愤怒到狰狞的神情,孙妙眉端详一阵,突然想到,这不是就那个裴本怀受伤时照料他的医生汪蒲明吗!

    汪蒲明被宋思明桎梏着,但仍隔空挥舞着拳脚,显然是被极其激烈的怒火席卷着,他最后一脚给了裴本怀的腰侧,大骂道:“你这个狗娘养的!一点良心都没有的混蛋!你他妈不得好死!”

    裴本怀躺在地上,他的手被砸得使不上劲,早起被孙妙眉弄的伤口又流了血,脸上有乌青,嘴角也破了。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而他仍是躺在地上,仿佛无知无觉地昏迷了,但眼睛却是睁着的,直直看着天空。

    越来越多的人围聚到他们的身边,而宋思明按着汪蒲明,对着孙妙眉喊了一句:“开车走!”孙妙眉身体下意识地做出了反应,她扔了行李箱,用自己的手提袋挡着裴本怀的脸,对他低声说着“快走,人围上来了”。好在裴本怀出神之际还知道利弊关系,不用孙妙眉扶他就快步弯腰进了车里。孙妙眉坐上驾驶座,放了手刹,车子绝尘而去。

    留在原地的宋思明和汪蒲明的战斗里,宋思明占了上风,他不是汪蒲明这样的学者,力气和胆气都大,此时反手给了汪蒲明一拳,汪蒲明就被打翻在地上,脸颊迅速青了一块。宋思明咒骂:“你他妈发什么疯!”

    汪蒲明要再起来,宋思明一脚把他踹倒了:“人不是给你了?你还要什么?”

    汪蒲明瘫倒在地,鼻血汩汩地流出,他衣衫破烂,满面尘土,一派凄惨形容。——裴本怀给他的,那怎么算是“人”呢?裴本怀交给他的“甄沛莹”,再无了生动的神色,不会说话也不会微笑,没有喜怒哀乐,面色青白,嘴唇寡淡,那并不是甄沛莹啊!他瞪着眼睛,视线渐被泪水模糊,看得那苍穹摇摇欲坠,“……沛莹,”他喃喃着:“把我的沛莹还给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