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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走回到牛角沱枢纽站,九叔说,“事情办完后虫子和盒子要一起拿来还我。”
欧阳言谢过九叔,看他一瘸一拐的往美专校街方向走去,正看着发呆,忽然包里的手机就响了。
拿出手机一看,是妈妈打来的。
“言言,你还记得林禹吗?”
“记得啊,怎么了?”欧阳言很奇怪妈妈怎么会突然提起小时候的玩伴。
“林禹出车祸住院了,他弟弟这段时间又添了个儿子,你沈阿姨带孩子没时间照顾他。本来还有朋友帮忙的,结果他朋友今天没空,他又要出院。沈阿姨着急得很,就想托你帮忙去看看他,帮他办下手续送他回家。”
“哦,他住哪个医院?”欧阳言问,“对了,把他手机号码发给我。”
“你今天不上班吗?我还跟你沈阿姨说你上班没空呢。”妈妈说。
“我上周加班了,今天正好补休。”欧阳言赶紧为自己打圆场。
“那还好,天气这么热,要注意身体呀!”妈妈叮嘱道。
“妈妈,放心吧。”欧阳言遮掩着赶紧结束了聊天,生怕自己又在哪里说漏嘴了。
挂了电话,欧阳言找到112路车,上车打卡坐好,脑子里开始浮现出从前和林禹在一起的欢乐时光。
林禹是妈妈最要好的同事沈阿姨的儿子,两人从小在一起长大,林禹作为一个大哥哥,对欧阳言是特别的照顾,处处都保护她维护着她。但是后来沈阿姨工作调动,全家都搬走了,虽然留了电话号码,但也不知道怎么后来也渐渐的也失去了联系,要不是今天这件事,欧阳言几乎把这个大哥哥都忘记了。
回想起往事,欧阳言想到某些记忆深刻的事件,还忍不住会心一笑。当年他们同上一所子弟校。林禹比欧阳言大四岁,他上初中的时候,欧阳言还在念小学。每天上学放学,都是他跟着欧阳言一块儿,从来不曾缺席过。不过到了初中,他身边又多了一个人,就是他们班的学习委员——李嘉峰,林禹从小学习成绩就不错,理解能力也很强,只是有些偏科,但老师对他还是很看重,所以让他跟学习委员同桌。
李嘉峰每次考试都是全班第一名,林禹有时候是全班第三有时候是第四还有的时候会到第五,而第二名,一直是一个很瘦弱的女孩子,叫马芳。马芳的哥哥,是全子弟校出了名的混混——马大头,当然这并不是他的真名,他真名叫什么,欧阳言已经想不起来了。
马家爸爸很早就因为生病过世了,马家妈妈就靠开的缝纫小店维持生计。马大头成绩不好,刚念完初一就不愿意上学了,有时候在外面的大排档帮人打打杂,赚点零用钱。有时候什么都不干,四处跟人打架闹事,很让马家妈妈头痛心烦。所以刻苦努力的马芳就成了全家的希望。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马大头就有了一个死对头,那就是马芳班上的学习委员,他常四处跟人说要揍李嘉峰,这让一向胆小怕事的李嘉峰特别的害怕,所以自从听到这个风声之后,他每天都跟着林禹一道,不管晴天还是下雨,他总会早早的等在家门前,等着林禹和欧阳言从他家门前经过。他心里想着再怎么样多两个人一块儿,马大头也不敢那么明目张胆的对他下手。
子弟校建在坡地上,每天放学李嘉峰都要站在校门口往坡下望,看看马大头在没在路边。如果看见了马大头那光光的脑袋,他的心里就会沉重许多。但因为每天都有林禹他俩的陪伴,这种心惊胆战也只是一种心里刺激。
这天刚拿到期中考试的成绩,李嘉峰又考了全班第一,第二仍然是马芳,林禹这次因为偏科严重,拉低了总分,落到了第五名。
放学的时候,李嘉峰远远的就盯着坡下的马路边看了半天,没有发现马大头的影子。他满心欢喜的和林禹有说有笑的讨论着头天看的《寻秦记》,结果没想到走到小巷子口的时候,马大头出现了。
“李嘉峰,看来你心情很不错嘛。”马大头似笑非笑的说,他靠着路边的一棵黄桷树一边抽烟一边看着来往的路人,他比林禹大2、3岁的样子,正该上高中的年纪,却荒废了。
“你想怎么样!”李嘉峰也是因为压抑得太久,忍不住往前站了一步,有些不满的嚷着。
“想怎么样?我不想怎么样,就想揍你一顿。”马大头抽完最后一口烟,将烟头狠狠的摁在树上。然后一步一步往李嘉峰的面前走过来。
“你别过来,我们三个人,你打不过的。”李嘉峰嚷着,努力为自己壮着胆。
“嘿嘿,你在搞笑吧,一个小女孩,一个跟你一样的瘦子,你觉得我会怕吗?”马大头虽然也瘦,但是因为长期打架,已经练出了些结实的肌肉来。
“你要就冲我来,别打小女孩。我同学跟你无冤无仇,你也别找他。”李嘉峰虽然胆小,但在这个事情上,却表现得特别的大无畏。
“你说这是什么话,你跟他就有冤有仇吗?”林禹看马大头步步紧逼,有些看不下去了。
“你带言言快走。”李嘉峰把自己的书包递给林禹。
林禹接过书包又递给欧阳言,还把自己的书包也一起交给她,“你拿着书包回家,等下我晚点来找你拿,你看见我弟弟别告诉他我在这里。”
林禹跟欧阳言还没把话说完,马大头就已经跟李嘉峰扭打到了一起。虽然林禹努力的帮着还击,可他两个都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可能是马大头的对手。
欧阳言吓得站在一旁哇哇的哭,无奈这条小巷经过的人太少,偶尔经过的一两个学生,也看到是马大头在打架,都赶紧匆匆而过,生怕自己被牵扯进来。
李嘉峰很努力的尽量保护着林禹,自己却没挨几下拳头,就鼻血直流,躺倒在地上快要起不来了。林禹赶紧爬起来,护着他,不让他再受拳脚之苦。可他也不是挨打的练家子,即使拼命的还击,也快承受不住了。
马大头看两人都气喘吁吁的躺在一块儿,有些不高兴了,“还真是两个废物,我还没过着瘾呢。”
“李嘉峰……人家李嘉峰跟你没有什么过节,你为什么要打人家。”林禹虽然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但他还是想不明白这挨打到底是为了什么。
“管你什么事,不想再挨揍你就给我让开,我揍他揍舒服了,自然就会离开。”马大头不屑的说。
“不能打了,再打要出人命了。你看他这鼻血流得好厉害,你送他去医院吧。”林禹用颤抖的手抓着自己的衣袖给快不省人事的李嘉峰擦着鼻血。
“你不让开是不是?不让开我就揍你了。”马大头边说边上手过来拽林禹的衣领。
欧阳言看马大头拽着林禹马上就要开打了,立马扔了书包就冲过去推马大头。马大头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惹怒了,他转身看到是小女孩,一把就将她推倒在地。
“言言,快跑!”林禹大喊着。
谁知道这一喊,马大头竟然放开拽着林禹衣领的手,转身走向跌坐在地上的欧阳言。林禹一看势头不对,想马上冲过去制止已经来不及了,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往前一跃,拉住了马大头的一条胳膊。
马大头被拉住了,更是恼羞成怒,他一拳就朝林禹的脸打过来,没想到却被林禹的另一只手拉住了。
“你害怕妹妹的勤奋用功被埋没,害怕她每天起早贪黑的读书却永远都是第二名而感到气馁,害怕妹妹失去读书的动力,更害怕妹妹因为有你这样一个哥哥而感到抬不起头。你越害怕,就越想帮妹妹消除障碍,你可以每天揍一次李嘉峰,直到揍得他转学,到那个时候妹妹就是全班第一了,就有希望进入更好的高中。可你对自己感到失望,你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好哥哥,做这样的事会丢了妹妹的脸。可不这样做,妹妹就有可能被李嘉峰比下去,上重点高中的名额被他抢走。这种纠结的心情就越发让你感到愤怒,所以你终于忍不住要想实施自己的想法,你不能让自己每天都活在自卑里,哪怕就揍李嘉峰一次,也要揍得他害怕,揍得他不敢再考第一名了。”林禹盯着马大头的眼睛,一个人默默的说着,马大头越听他说的话,身体就越颤抖,到最后,他朝着天大吼了一声,扔下林禹跑掉了。
因为马芳的求情,李嘉峰也没有让家人追究马大头的责任,只是把医疗费补齐了。
最后,李嘉峰真的转校了,马芳也真的考上了重点高中。而马大头却找上林禹要跟他结拜成兄弟。虽然林禹一再的拒绝,可马大头却从不放弃,逢人便说林禹是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这件事情沸沸扬扬的闹了很久,直到林禹搬走。
欧阳言也曾问过林禹,问他怎么能那么了解马大头,能把每一句话都说到他心里面去。林禹要么是避而不答,要么就说是自己平时和马芳聊天了解的。但不管是因为什么,欧阳言就从这个时候开始崇拜起他来。
寻到了病房门牌号,欧阳言透过房门玻璃往里看了看,里面有三个床位,都躺着人,不知道哪个是林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认得他。
推开虚掩的门,欧阳言走了进去,“言言!”一进门就有个人叫她。
欧阳言立马扭头看过去,就在门边的病床上,坐着一个很俊朗的年轻人。
“禹哥哥!”欧阳言喜出望外,竟然双方都还能一眼就认出来。
“坐坐,真没想到这么多年还能再见面。”林禹热情的招呼着。
“是呀是呀!真没想到是在这里见面。”欧阳言调侃着说。
“你现在可比小时候调皮了。”林禹笑着说。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沈阿姨不知道有多担心。”欧阳言说。
“我没什么大事,我妈妈担心她孙子可比担心我多多了。”林禹拿起床边的拐杖,“走吧,陪我去办出院手续。”
欧阳言帮忙提起床上放着的一个行李包,想去搀扶林禹。
林禹赶紧说,“没事没事,我没问题的,那个包够重的了,让你来帮忙我挺不好意思的,但是一个人又真没办法。”
“能再见面我觉得挺好的,能帮上忙说明我还有点用。”欧阳言帮忙拉开门,让林禹慢慢拄着拐走出去。
办完出院手续,打车去林禹家,走到小区门口,就能看出这是个高档住宅区。电梯入户,进得屋里,豪宅的气派自当不说,可环顾四周,却是显得空空荡荡,装修得再精美,却没什么生气。
正是饭点,林禹说冰箱里有吃的,他喜欢在家吃,想麻烦欧阳言为他煮点饺子,也好过叫外卖。
边吃饺子,两人边聊开了。
“你一个人住呀?”欧阳言问。
“是啊,我不是一个人住办个出院手续还要劳烦你吗?”林禹调侃。
“怎么也不找个女朋友。”欧阳言看看这个空荡的大房子,觉得有点惋惜。
“人家瞧不上我,没办法。”林禹吃着饺子,头也不抬的回答。
“怎么会,你长得这么帅,还有这么大的房子。”欧阳言说。
“言言,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肤浅了呢?”林禹瞧着她说。
“我哪有,社会不就是这个样子吗?”欧阳言打趣的说。
“切!你不也是一个人吗,还说我。”林禹冲欧阳言笑着撇了下嘴,继续吃着饺子。
“禹哥哥,你做什么工作啊?好像很赚钱的样子嘛。”欧阳言岔开一个人的话题问。
“瞎混,什么都做。”林禹说。
“你这个回答也太敷衍我了吧。”欧阳言说。
“真没法说,最近啥都没干,出去玩了段时间,结果一回来就出个车祸,把脚弄断了。”林禹指指打着石膏的腿。
“现在出院了,应该好得差不多了吧。”欧阳言问。
“本来今天我就想叫医生拆石膏的,可医生叫我再晚一天,要不然还不会叫你来帮忙呢。”林禹敲敲石膏腿。
“恢复了就好。真是好难得跟你在一起吃个饭。”欧阳言感叹说。
林禹忽然盯着她问:“今天好像是工作日,你怎么没上班呢?”
“呃……我补休。”欧阳言继续撒谎。
“撒谎都不会。”林禹一下揭穿她,“你没上班了吧。”
欧阳言没说话,闷着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看你手上包着绷带,你也受伤了吗?”林禹识趣的转移了话题。
“嗯,公司就是因为这个叫我休假的。”欧阳言回答。
“怎么弄的?很严重吗?”林禹关心的问。
“没事,不严重。”欧阳言苦笑了一下。
“别跟我打马虎眼,从小到现在,你都没变,你就是根单线,说说怎么回事吧。”林禹吃完了最后一个饺子,饶有兴趣的看着欧阳言。
欧阳言沉默了,低头自顾自的吃着饺子不出声。
林禹盯着她看了半天,“你这是什么意思?有那么难说出口?”
“禹哥哥,你别问了,我没法回答你。”欧阳言继续埋头吃饺子。
“你有什么困难说出来,我想办法一定会帮你。”林禹很认真的说。
“没事,没事,我自己能解决。”欧阳言说着说着,眼眶红了起来,想起自己这几天发生的事,听着林禹暖心的话,内心的委屈一下就快憋不住了。
“言言,从小你有什么事都第一个告诉我,我能看懂你的表情。你有为难的话不用说,我都知道你心里有委屈。虽然这么多年我们没再联系,但我看得出你从来就没变过。”林禹轻声说着。
“这个……我真的没法说,只能说我遇到了一些事,很麻烦,而且也不知道有没有解决办法,我觉得很茫然,觉得自己好好的生活突然就变了个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欧阳言越说声音越小,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
“明天我就去医院拆石膏,有什么事情我陪你一起,上刀山下火海,我一个大男人还是比你更适合。”林禹递过来一张纸巾,欧阳言默默接过来擦去眼角的泪。
“谢谢你,可这件事,你帮不了我。”欧阳言摇摇头。
“我不信没我可以帮忙的地方,你没上班了,但饭还要吃吧?你出门总要坐车吧?这些小事我来解决你没意见吧。”林禹说。
“谢谢,谢谢……”欧阳言除了这句话也说不出什么来了,她没有可以反驳的余地。
“我本来想说叫你住我这里,你肯定不会愿意,你把你家地址给我,明天一早我就去医院拆石膏,然后过来找你……可以吗?”林禹问,“你这个状态,有个人陪着好一些。”
“嗯……好吧。”欧阳言接受了。
从林禹家出来,欧阳言仍然有些情绪低落。下了车,往家走,太阳晒得更是发晕,她靠着路边,想沾点树荫的凉气。突然间,一辆汽车毫无预兆的从后面开过来,几乎是擦着欧阳言的手臂开过去,吓得她顿时清醒了不少。
只见那辆车在前面不远处停了下来,有人从车里好像探出头来看了一眼,太阳太刺眼看不清楚他的长相,只隐隐约约好像看到了满头银白的头发。
欧阳言心里想着,是不是司机是位上了岁数的人,开车才这么不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