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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禁地宫,千年不灭的人鱼烛寂寞地燃烧着,晶莹的寒冰床上,白漓清有如冰雕的面容安静祥和,犹如陷入沉睡。
洛云漓看着这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容,一阵恍惚。躺在那里的是他,站在这里的又是谁?
“你还认得他吗?”白夕辞转过冰床,抚摸着白漓清祥和的睡颜,不知问的是谁。
“他躺在这很久了,我找遍世间所有方法都没能让他起来。你对我说,你就是他。”白夕辞抬起头来,笑容苍凉而悲怆。
“可你不是他。白漓清已经死了,很久很久以前,我杀了他!”凄厉的声音在地宫中久久回荡,人鱼烛火一阵轻微的摇晃,转瞬又回复了平静。
洛云漓靠近那个蜷缩在地上的人影,伸手却不敢碰触这如虚幻般的泡影。他缓缓俯下身去,心存最后一丝希冀,用一种卑微的姿态,祈求着:“只要你重新爱我,我仍然是白漓清。只要你回到我身边,我们或许还能回到过去,在归月阁前,在羽沉湖畔,等一年一度的双星伴月,你吹笛,我舞剑。”
白夕辞痛苦地闭上眼眸,头疼欲裂。脑海中逐渐清晰的身形,伴随着灵动的笛音翻飞舞动,剑的寒意被柔和的白光所包裹,皎洁的月辉也在那一双纯净如玉的眼眸之下失去了光彩。站在湖畔的她,一声声吹着骨笛,可眉眼却为何模糊得难以分辨?
“别说了。”她想要阻止他再说下去。
可洛云漓似乎早已沉浸在那个梦幻里无法抽身,他目光无焦,口中不断喃喃:“只要你重新爱我,过去的一切我们都可以当做没发生过,只要······只要你······”突然,他跪下身去,喉中不断涌上浓郁的血腥之气。他看着白夕辞无情而软弱的背影,将这股血意强压下去。
“你明知道,不可能再回到过去一样了。我无数次祈求上苍如果能让我重来一遍,我一定不会将你拖累至此。可我发现,其实我无论怎么做,我和你,还有姐姐火息,我们四人最终都逃不过分崩离析的结局!”白夕辞捂住脸啜泣着。
洛云漓挣扎着想要站起身,伸出手去想要将那颤抖的身躯拥入怀中,却被一阵更为剧烈的疼痛击得眼前一黑。血已经抑制不住了,他听见血液不断从自己体内汹涌而出的声音,视线所及都变为了一片惨烈的红。
“我宁愿自己死也不愿意看见你为我躺在这冰床上千万个日夜,当时我死了该多好!那就不会遇见云墨逍,你不会变得如此狼狈,姐姐也不会如此痛苦,大家都不会如此痛苦!”
不是的,不是的。洛云漓想要大喊,可虚弱的魂灵不断被冲击,只觉得这具身体渐渐脱离自己的控制,像要被绞碎一般疼痛。他拼命想要伸手抓住那最后一抹纯色,却见那血色中的一点白星离他越来越远······
白夕辞察觉到身后的异样,回过身去却见洛云漓倒在一片血泊之中。她的脸色瞬间惨白,跪倒在地看着他不住地扯住胸口抽搐,顿时慌了神:“漓清!你怎么了,难道······难道是魂力到极限了?!”
洛云漓艰难地睁开眼,然而眼中却闪现出幸福的神采,只见他勾了勾唇角:“你最终还是喊我漓清,你最终还是承认了我就是白漓清。你是爱我的,对吗?”他看着一滴滴泪水自白夕辞眸中掉落,眸光一点一点黯淡下去。
突然,他闷哼一声,身体更为痛苦地蜷缩在一起,似乎有一双无形的手将他狠狠地挤压蹂躏。
“漓清!祭司,祭司在哪里!”白夕辞忽然意识到玄、启两位祭司已经在方才的战役中殒命,未祭司早在多年前就不知所踪,她忽然感到一阵孤立无援的无力之感,面对着垂死之人却束手无策。
“祭婆,快把祭婆找来!快!”慌乱之下,她只能想到祭司身边的祭婆,她和白漓清仅存的最后一丝希望。
怀中人发出一声细微的呻吟,白夕辞望去,却见一双清澈迷茫的眸子正看着自己。
“白姐姐?”
白夕辞一怔,忽然破涕为笑,紧紧地搂住他,喃喃道:“小水!小水太好了,你还活着。”
真水的魂魄占据这洛云漓的身体,擦去她脸上的泪水,露出一抹微笑:“白姐姐哭鼻子,真丢人。”
她只是紧紧地搂着,用脸颊贴上他滚烫的侧脸,心疼到无以复加:“小水,白姐姐一定救你出来,一定救你出来。”
真水柔柔一笑:“这辈子能认识白姐姐和师傅,还有师叔师兄弟们,小水知足了。”
“别这么说!小水还要活很久很久,你师傅还没来,如果看到你这个样子一定会罚我,你一定不想要白姐姐受罚对不对?再坚持一下,我很快想办法救你出来!”白夕辞心中却如同一片乱麻,她心中隐隐有一个不安的声音低低地回荡,可她不愿去听。
突然,她感到怀中人又痛苦地抽搐起来,心痛和恐慌勒得她喘不过气来,可她不知道该如何缓解怀中之人的痛苦。
“茉儿,你当真如此喜爱这小儿?”再睁眼,洛云漓眼中一片复杂。
“如果我和这孩子之间,只能活一个,你会救谁?”
白夕辞蓦地睁大了眼睛,抱紧洛云漓的双手剧烈地颤抖起来,她盯着那双悲哀而复杂的眼眸,想要从其中寻找一点一滴清明的痕迹,却发现只是徒劳无功。她不由得颤抖着声音说道:“你不能对真水下手······”
洛云漓像是预料之中地苦笑一声,平静而疲倦地质问:“难道我与你相识这二十年,竟比不上你和这孩子相识的两三年?更比不上你与云墨逍相识的这几年?”
白夕辞拼命地摇头,断链的泪珠不断滑落到她唇角,满口苦涩:“我不希望看见你们任何人死去!”
“我知道了。”洛云漓惨然一笑,又一大口鲜血喷出,这具身体已经无法再承受两个灵魂的撕扯了。
“漓清······小水!”白夕辞无力地搂着洛云漓声嘶力竭地哭喊,真水和白漓清的魂魄交替在洛云漓的身体里出现,她看见他们都痛苦万分的眼神,如同一把把尖刀直刺在她身上。
“啊!白姐姐······救我!”
“茉儿······”
“我在,我在!祭婆怎么还没来!快去找!”
怀中人疼得不住地翻滚,呻吟,她第一次感到如此地无助,一个是二十多年朝夕相处的亲人,一个是疼爱如自己孩子一般的真水,如果可以她宁愿用自己的命去换取他们的生存,哪怕只是一时的安宁。
可她什么都做不到。
她忽然觉得这些年自己活得如此苍白而可笑,口口声声说为白漓清而活,最后却因一个并不偶然的相遇而失了魂魄。
她曾经看得比生命还要重要的白漓清,她早已将爱他视为一种习惯的白漓清,却不知什么时候被她遗失了。
“茉儿,只要你想要的,我都会助你达成所愿。”
“这辈子,我只希望你能平安快乐。”
“而白漓清的存在,并无所谓。”
洛云漓艰难地露出一个笑容,无限眷恋地看着白夕辞的面庞,伸手细细地抚上她的眉眼,声音轻柔缥缈得如同天边的浮云:“茉儿,你可曾爱过我?”
喉头哽咽红肿得不能呼吸,白夕辞只能拼命地点头,断断续续道:“爱······我爱你,漓清!你要坚持下去,我不要你死,祭婆马上就来了。”
“没用的,我残存的命魂已经到极限了。别怪我的,茉儿,我只是太爱,太在乎你。”洛云漓眼角滑出一道晶莹,滴落在血泊中溅起一朵绝美的血花。
白夕辞一个劲地摇头,断断续续的呜咽声从她口中溢出:“不怪你,我永远不会怪你······只要你活过来,我们还像以前一样,我吹笛,你舞剑······只要你活过来。”
“过去是我留不住你,这次换你留不住我,也是两清了。”
“你不能死!白夜泽的泽人们还等着你,姐姐等着你,火息也等着你!你身为一泽之主已经偷懒了这么久,现在便想撒手不管吗!”白夕辞是真的慌了,死死拽着他的衣角,好像这样就能留住他。
“我本就无愿这些身外琐事,只是为了让自己更强大,强大到足够保护你才担下了泽主之位。可我还是没能保护好你,这些年你受苦了。”
白夕辞痛哭失声,她感到白漓清已经不可阻挡地离自己越来越远,她只能一遍遍地呼唤着白漓清的名字,好像这样就能挽留他多一点时间。
“别哭了,我已经苟延残喘了八年,如今终于能够解脱,你应该高兴才是。”说完,他急促地喘了几口气,颇为疲倦地闭了闭眼睛,又强撑着睁开,说道:“这具身体已经千疮百孔,我死了以后,这孩子的魂魄可附于我原来的身体之上,但恐怕也不能完全契合,你还要找云墨逍帮忙才是。”
“对!我们去找云墨逍,让他把祈魂珠借我们一用,你就能活了是不是?!”白夕辞突然想起,急迫地想要得到确认,说着她就要起身往门外跑去。
“别,别走!”洛云漓用最后的力气死死抓住白夕辞的手,眼中满是哀求。
“我去找云墨逍救你,你马上就会好起来,我会回来的,一定会来!”白夕辞焦急地俯下身去,对他安慰道。
“即使这个代价是夺去云墨逍一只左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