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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魄结合对于云念念而言, 是一种陌生的体验。仿佛心挣脱了身体的桎梏,飘在云端,热风一阵扑一阵,抚摸着她的所有感官, 从头发丝到指尖再到脚趾, 每一个细枝末节都能感受到羽毛的轻抚。
此种境界就是忘我,她丝毫感觉不到想象中的冲击感, 害羞和矜持慢慢消失后, 她的心无比宁静,置身一叶小舟, 在星河云海中缓缓飘荡起伏。
她的五感渐渐敏锐, 能嗅到自己一呼一吸间, 那气息中有自己也有楼清昼,祥云是温柔的紫色, 化为春水为她泛舟,呼吸声轻盈如羽毛,令人安心。
她在紫色的舟叶上舒展了身体, 放松了心情,闭着眼感受着属于灵魂的美妙荡漾, 摇篮一样, 隐约还有歌声飘来, 细细分辨时,又觉那是凤凰叫。
云念念着魔般喃喃着诗:“昆仑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
她听到低低的笑声, 柔声夸着:“好诗。”
一阵阵舒适的酥感震颤着流淌到她的指尖,她蜷起手指,抑制不住地昂起颈项,发出了细小的娇哼声。
清澈纯净的气息像蒸腾的火焰,包裹住了她,一点点,缓慢的,轻柔的浸到她的魂灵中,这种温柔的侵略,并没有压迫感,也没有高高在上的支配感。
云念念舒出一口气,如吐了一片云,流光溢彩,将自己完全托付给了飘荡的舟。
如此反复,星海之上似乎有日升月落,又似乎只是弹指一挥间。
花开无声,只有露水颤颤垂落入星海,泛起波光璀璨的涟漪。
终于,船泊在岸边,一切都停了下来,就像一首歌的尾声循环着渐渐无声。
云念念睁开眼时,魂魄已回到躯体中,她的手背搁在额头上,薄汗尚有余温。
云念念深深吐出一口气,鼻尖萦绕着清甜的气息,像兰草,像雨后的翠竹,像月夜下悄悄绽开的牡丹,香味清淡却不散。
云念念红了脸,又觉这种精神上的交融似乎更能接受,她转过脸去,看躺在她身边的楼清昼。
他周身微微有光,连头发都莹润了不少,身上的冰霜已融化,腾起的薄雾笼着他,隐隐约约,有雾里看花隔云望美人之感。
云念念伸出手,轻轻摸上他的睫毛。
这是她养成的坏习惯,从与他同床共枕的第一天清晨,第一次伸出手勾勒他纤长浓密的睫毛时,就再也戒不掉了,甚至连她自己都未察觉已成了瘾。
楼清昼睁开了眼,云念念急忙抽手,还未来得及装睡,就见楼清昼坐起身吐出一口血。
云念念惊坐起身,扶住他问道:“要紧吗?”
楼清昼没有回答,他不停地吐着血,手指颤抖着,咬牙道:“我……修为……回的太快,身体……承受不住。”
双修之后,他的修为如泉涌一般,只是他这副身躯依然是凡躯,还重伤濒死,若是无度,他或许会爆体而亡。
这就是麻烦之处。
仙者,讲求的是一种阴阳万物平衡。而他只有魂灵的结合摄取,灵力修为就会像洪水一样奔涌不休,他需照顾到身体,将这副身躯也做到阴阳的平衡,才可在无垠的修为中修建起堤坝,使它们平静。
道理虽是这样,只是……
楼清昼看向云念念。
云念念被他的气息盘磨的越发莹润,肌肤仿佛会发光,洁白似玉,完全散发出天地赋予女人的一切美好。
楼清昼眉心一烫,知道自己这副凡躯,动了欲。
情海化作惊涛,一浪高过一浪拍打着他的身躯,楼清昼的手指忍不住搭上了云念念的手,又慢慢将她的手指分开,牢牢扣住。
楼清昼轻轻吸了口气,垂下眼。
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静静坐着,握着云念念的手。
他咳着血,却不开口求她。
好久之后,他抬眸,深情望着云念念,双眸仿佛被点燃的火,虽深邃不见底,可那深潭中已是一片欲海。
云念念明白了。
这种注视,这样的目光,云念念触碰到时就已明白。
她也没有说话,而是点了点头,凑上前去,给了楼清昼一个吻。
瞬间,翻天覆地,身躯压了上来,楼清昼扣着她的手指,缓缓压过头顶,一点点舒展。
他因伤势,也因修为的暴涨,身体异常的烫,如点燃的火从指尖,从发丝,从每一次的呼吸中,慢慢逆流向心房,在云念念的心间燃起火焰,跳动着。
云念念泪流满面,红云映晶露,无声的吐着气息。
她藏在深处的那片无人打扰的山林,即将被楼清昼踏足,期待与恐慌交织在一起,令她的思绪无比杂乱。
紫衣人分开花丛,找到去往山林深处的小径时,云念念突然害怕了起来。
她想掩盖住这条通往秘密深处的小径,慌张又无措,可内心深处又期待着他来看她最深处的秘密。
最终,她竟然在矛盾中哭泣了起来,抵着楼清昼受伤的肩膀,断断续续骂着他,说:“我真的……讨厌……”
“你不讨厌我,你喜欢我。”楼清昼轻声说道,“之前与你魂魄相合时,你的魂魄已经告诉了我你的心。念念,你也应该知道我的真心……”
是,魂魄相通后,云念念奇异般的明白了他的心思。
他的心很深,像望不见底的悬崖,藏在云海后的,仿佛什么都有。可她望向他的内心深处时,却看到他悠悠晃晃,从石缝中,给她开了朵可爱的紫色花朵,摇曳着向她招手。
他是喜欢的,真心喜欢。
这样的感情流入她的脑海中,让她明了。
魂魄相融后,他们都明白了彼此的心意。
云念念闭上眼,泪水合住她的睫毛,他走了进来,脚步很轻,慢慢的,有礼有节的试探。
云念念仿佛无法呼吸,是他一遍又一遍宽慰着她,让她渐渐平和,一点点走得越来越深。
第一次踏足深林,窥见此中美景的楼清昼回过神,也不由感叹:“原来这才是做凡人的滋味。”
他身体内怒吼的修为被云念念包裹住后,温顺的像驯养的羊,再不跳动澎湃。
楼清昼身上的伤隐隐作痛,却又被一阵又一阵的温柔朦胧掉。
他不知疲惫,又无比急切。
这是他第一次切实体会到,为何人人都毫不厌倦地探索着双修和房中秘术。
魂魄相融时,他只是在满足和安定中,有那一瞬间,看到了大道的尽头,金芒闪烁美不胜收。
而此时此刻的泥身相融时,他在朦胧模糊的泥泞中,忽然想弃了大道,就这样无休无止,永无尽头。
云念念的声音就像花间轻语呢喃的小鸟,比魂魄双修时更羞涩矜持,她的声音很轻很小,撩拨着他的耳,轻颤的模样又如风中花瓣上的露珠,映着晴空上的云,各种各样,纤云弄巧,姿态万千,撩拨着他的眼。
声色红尘,躲不掉,绕不开,甘愿被困,层层堕落。
仙不似仙,魔不似魔,在红尘中翻滚着,沾染上一身的人间烟火气,半清半浊,炖一碗五感百味,食髓知味,回味无穷。
冰霜化尽,方寸牢笼中,他们在云雾中沉浮荡漾,雾蒙蒙,烟茫茫。
外间一弯月,照着人间纷纷杂杂,红墙黄瓦的宫廷内外,各色人为权财为情爱争夺奔波。
云念念泪滑落到腮边,凉了后,被她抬袖擦去。
楼清昼咳着,捂着肩膀上挣裂开的伤,轻柔的给她穿衣系带,为她拢着头发。
他把发丝抚整齐了,一点点绕在指上,低头轻嗅,又低低叫一声念念。
云念念小声吸着鼻子,一抽一抽,转过脸去,将胳膊抬起来挡住眼睛,不敢去看他。
等热潮褪去,云念念恢复了神志后,越发羞涩起来。
她知道,她在楼清昼那里已经没有了秘密,她的小心思,他都已经通过身体知道。
她喜欢他这件事,藏不住了。
她是个口是心非的人,是个左右摇摆的人,是个装模作样把回家看得比他重要的人。但她的心里,属于情感的部分,早已被楼清昼占据。
她只是不想变成为了情和爱就失去自己的女人,所以她害怕喜欢他,害怕喜欢他到无法自拔,不愿意回家。
回去和他谁更重,她不敢回答。
但她知道,自己一定要有咬牙挺住。
于是,云念念说:“我的心愿没有变,等你养好了身体开了阵,就送我回去。”
楼清昼不语,只是默默给她系着衣带,反复整理着那个结。
“不许反悔。”
“不许说不。”
“不许用花言巧语用你的深情绑架我。”
“只要你想。”楼清昼说,“怎样都可以。你选择什么,我就为你实现什么,念念,一切都在你这里,如何处置我,权力在你的手中。”
云念念慢慢挪开手,望向他。
楼清昼抚着她的眉眼,说道:“我是天君,是修道者,坦荡荡,你的选择是什么,我都无悔。”
云念念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她捂着脸,心中反复唾骂自己装模作样,虚伪做作,贪心不足,什么都想要,想要家,想要他。
楼清昼说:“念念,我修为虽回了大多,但起伏不定,等会儿我固魂养魄,运转一轮修为,以后还需要你每日与我……”
云念念点了点头,别开脸。
她什么话都没说,但心已陷入无尽的不安中,她怕自己的坚定会在一日又一日的亲密相处中,败在这滔天的情海中,被他的柔情淹没。
楼清昼忽然抬起头,说道:“之玉来了。”
没过多久,门外响起脚步声。
楼清昼道:“之玉,东西放下吧,我与念念都不方便起身,告诉家里,我已无碍。”
“哥哥醒了!”之玉先是惊喜,而后细想了不方便起身,又嗅到周围的气氛雾水茫茫的,顿时红了脸,把锦被放在门口,同手同脚的溜了。
楼清昼躺了下去,握住云念念的手,轻声道:“我心里是欢喜的。”
他说罢,合上眼,眉心悬着一团微光,缓缓流淌着。
云念念坐起身,又一咬牙,软在他身上,小心翼翼又好奇地看着他眉心的灵气流转。
没过多久,袖中的竹算盘跳了出来,一点点撑大了自己,撑长了,抖落掉竹皮,显出金色的算盘身。
它哗啦啦动了动所有的算珠,之后长长伸了个懒腰,像个橡皮糖一样,柔软的弯腰作揖。
“多谢恩人救苦救难救天君。”
云念念的手指戳了它一下:“竹童?”
竹童道:“虽然还未能化形,但我已能言语了,等恩人再睡他个三天,我就可以化形了。”
云念念想堵他的嘴,却不知道这满盘的算珠,那个才是管嘴的。
竹童又道:“天君正在固魂,不能动也无法听到恩人讲话,恩人若觉无趣,我就给恩人讲故事,这从前啊,有一座山……”
云念念懂了,这是楼清昼给她的睡前讲故事ai机,哄她睡觉用的!
云念念听竹童讲老掉牙的儿童故事,蜷了腿,忽然来了兴致,逗他:“……你能用英语讲吗?”
竹童罕见的卡壳了。
云念念:“哈哈哈哈哈……”
好开心啊!
云念念:“你啊,还是听我给你讲吧。”
竹童:“怎能劳烦恩人,恩人刚刚云雨毕,气虚体弱,还是听我来讲,恩人歇歇神,养身子再战才是!”
云念念:“……”
竹童:“我给恩人讲一讲天君的故事,托恩人的福,天君修为回来了三成,我啊,记起来了天君一百岁时的一段往事!”
云念念:“这个好,讲来听听!”
夜云遮住了月,宫墙内,众人等待数日的皇帝终于开了口。
“传云念念来见朕。”
跪在门外的三皇子和六皇子相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惊讶和迷茫。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