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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三刻, 天刚蒙蒙亮,尼楚贺就被外面的吵闹声弄醒, 起了床穿好衣服,让冰雪出去瞧瞧发生了什么事。冰雪应了声便出门了, 过了一会儿又折回来,禀道:“太后娘娘派人来传话,让主子早点回去,待会儿还要去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
尼楚贺闻声一愣,皱眉道:“放我回去?”难不成是昨天那番话起了效果?还是被她遗漏了什么?
“奴婢伺候主子洗漱,咱们还是先离开寿康宫再说。”冰雪可不管这么多,自从主子做了皇后, 昨日还是最狼狈的一次, 若皇太后当真不放人,一来太皇太后那边不好交代,二来这后宫里也不会平静。如今看来,皇太后还不想把事情闹大。主子夹在两位太后之间, 可真是为难。
主仆两人梳洗妥当, 又进来几个领路的太监,提着灯笼赶回了景仁宫。
景仁宫里,主子没回来,谁都不敢睡,宫人们熬了一个通宵守护小主子。尼楚贺一进宫门就看到这么一副景象,初雨倚在大殿门口不停地张望,初晴趴在案几上睡着了, 其他宫人们都是一副担忧焦虑的神情,看守胤祧的人却是比往日多了两倍不止。景仁宫的黑夜如同白天,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众人看到尼楚贺平安回来,才大大地送了一口气。初晴干脆扑倒尼楚贺怀里哭了起来,尼楚贺一脸无奈,待众人的情绪都稳定下来,才走到内室,看望还在熟睡中的胤祧。
“你去把燕儿叫过来,我有话问她。”尼楚贺来到大殿,对初晴吩咐道。
初雨和冰雪一左一右站在尼楚贺身旁,周围伺候的都是几个心腹宫女,初晴得了令便退下,半响后带着燕儿从侧殿走过来,答道:“主子,燕儿来了。”
“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此时燕儿刚刚睡醒,脑子还不算糊涂,答话也很流畅。
尼楚贺抬手,让初晴将燕儿扶起来,温和笑道:“身上的病可大好了?”
“多谢娘娘关心,奴婢的病已经好多了。”
“那便好,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必须老老实实回答我,这不仅关系到你家主子的冤情,还关系到我的清白。”尼楚贺尽量放柔了声音,不去刺激燕儿,但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节骨眼上,她也顾虑不到这么多了,当务之急是要将谋害成韵的真正凶手找出来。
调整了一番情绪,又问:“昭妃是否经常去景祺阁?她去景祺阁一般是做什么?或者跟诚嫔谈些什么话?”
燕儿自是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也不敢乱说,皱着眉头仔细回想了一遍,答道:“我们景祺阁的食物向来是由皇太后吩咐内务府特地准备的,虽说比不上以前在咸福宫的时候,但也不至于太差。不知道后来是怎么回事,内务府公公送来的食物越来越差,主子几度吃不下饭,也寻不到人去回禀太后,所以主子的身体从那以后就越来越差了。
“有一天,昭妃娘娘来看望主子的时候,见景祺阁的食物实在难以下咽,便主动把这事承包在她身上。每天她身边的大宫女喜儿都会来景祺阁送东西,昭妃娘娘也隔三差五来景祺阁坐坐,还经常劝慰主子要想开些。
“奴婢本想请求昭妃娘娘去禀报皇太后,可是昭妃娘娘说,有她照顾主子,不用麻烦太后。以至于后来,主子突然精神失常,就像发了疯似的到处乱跑,奴婢拦不住,没过多久就听到喜儿过来说,诚嫔娘娘死了。所以奴婢就认为是昭妃娘娘害死了主子,但是昭妃娘娘还会来景祺阁,奴婢害怕,就装神弄鬼吓唬她,直到后来遇见了皇后娘娘……”
尼楚贺仔细观察了一番燕儿,的确是比那次在景祺阁见到她的时候好多了,这话倒是有八分可信。只是……昭妃应该没有杀害诚嫔的理由,即是杀了诚嫔,为什么不斩草除根,一并将燕儿也杀了?省得被人抓到证据!
燕儿突然大哭起来,不停地朝尼楚贺磕头,“皇后娘娘,您可要为诚嫔娘娘做主啊。”
皇太后已经知道喜儿是她的人,若是这番说辞被皇太后听了去,必定是对她不利的。尼楚贺轻蹙娥眉,低头沉思了片刻,说道:“你放心,这事本宫自有主张,你先下去养病。”
燕儿点了点头,站起身来,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连忙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递给尼楚贺,“这是昭妃娘娘丢在景祺阁的东西,被奴婢捡到了。”
尼楚贺接过玉佩,猛然一惊,挥了挥手让燕儿退下。然后将翡翠玉佩交给冰雪,“昨天晚上,夜闯寿康宫的那个女刺客身上,也有这么块玉佩。”
冰雪惊道:“难道昭妃娘娘是太皇太后的人?”
尼楚贺疑道:“这话怎讲?”
冰雪道:“昨日我让冰风假扮刺客闯入寿康宫的时候,特意将这种样式的玉佩放在她身上,其目的就是要让皇太后把注意力转移到太皇太后身上。主子有所不知,太皇太后手下的人都持有这么一块玉佩,就像我们暗卫的人手臂上都纹有飞鹰一样。那块玉佩是太皇太后手下人的信物,玉在人在,玉损人亡。”
太皇太后在皇宫里居然还有这么一群势力?表哥怎么没有告诉过她?
又听得冰雪继续说道:“这股势力也是属下们近日才发现的,还没来得及禀告给主子爷。”
尼楚贺心里越发没底:“可有探清对方的底细?”
“势力不大,全都在咱们的掌控之中,只是摸不清对方的目的何在。”
尼楚贺正沉思,却听到外面的太监来报:“宜妃娘娘求见……”尼楚贺抬头看了看天色,才发现已经大亮了,便知已到了妃嫔们请安的时刻。暂且收好心思,让厨房炖了一碗莲子汤,小喝了几口便携着初雨等人来到景仁宫大殿。
“昭妃怎么又没来?”尼楚贺抬头扫视了殿里几个妃嫔,发现只缺了昭妃一人,皱着眉头有些不喜。
话音刚落便听到守门的太监进来禀道:“皇后娘娘,长春宫的大宫女喜儿姑娘求见。”
尼楚贺微微一愣,说道:“让她进来。”
片刻,走进来一个身形娇小、面目清秀的宫女,跪下来朝尼楚贺行礼,又对宜妃和荣嫔磕了几个头,这才缓缓说道:“启禀皇后娘娘,昭妃娘娘昨儿染了风寒,今天恐怕不能来给皇后娘娘请安了,让奴婢来景仁宫请罪。”
荣嫔在一旁听了这话一声冷笑:“昭妃姐姐身体娇贵,你们做奴才的也不小心一点,三天一大病,两天一小病,隔三差五来向皇后娘娘请安,可见是把这宫里的规矩当做儿戏了。”
喜儿低着头不说话。
尼楚贺没由得一阵烦躁,转头吩咐初雨:“我那里还有上等的人参补品,你带喜儿去取些来,待会儿送到长春宫去,让昭妃安心养病,早日康复。”
初雨眼神一闪,当即明白了尼楚贺的意思,应了声‘是’便带着喜儿进了内室。
尼楚贺不再多说,又领着宜妃和荣嫔朝慈宁宫走去,接下来便是应对太皇太后这只深藏不露的老狐狸了,她实在不明白太皇太后为什么会参与到这件事中来。这样对她又有什么好处?难不成这么大把年纪了还想着争权夺利?
来到慈宁宫,皇太后早已坐在太皇太后的左侧了,受了尼楚贺等人的礼,又做一副菩萨状,手拿佛珠口念佛语,把这里的人当做是空气。
“胤祧昨儿个是怎么了?”太皇太后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向尼楚贺询问胤祧的情况。
尼楚贺勉强笑了笑,“估计是前儿惹上了风寒,昨儿个就发烧了,还让太医开了几服药,这几日怕是不能来老祖宗膝下敬孝了。”
太皇太后怪嗔了尼楚贺一眼,责备道:“你这个做娘的也是,连儿子都照顾不好,平白让哀家的小孙子受了这么多委屈。”
“这……”太皇太后明面上是个老小孩,说话不经大脑,不跟她一般见识。尼楚贺尴尬一笑,又道:“是呢,都是臣妾的不是。不过最近天气转凉,老祖宗也要注意凤体才是,昨儿个皇额娘身体不适,今儿个昭妃妹妹又病倒了,臣妾心里有愧,只能说些口头话。”
说着又转向皇太后,关心道:“皇额娘今日可大好?”
皇太后撇过头,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声:“大好了,劳烦皇后挂念。”
太皇太后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回头望了苏麻拉姑一眼,笑道:“我昨儿个还让苏麻去内务府取了些暖碳来呢,这里暖和着。”然后看向尼楚贺,“倒是皇后你,整日操持宫务,肚子里怀着一个,手里还带着一个。不如将胤祧抱到慈宁宫来,哀家替你养几日,待这段时间忙过了,你再抱回去。”
尼楚贺一愣,下意识朝皇太后看去,却见她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不由得皱了皱眉,太皇太后是个什么意思?怎么跟她抢起儿子来了?
迟疑道:“胤祧最近身体不大好,就怕麻烦到老祖宗了。”
太皇太后不以为意,笑道:“那孩子从小就跟哀家亲近,再说哀家也乐意养自己的小孙子。对了,胤祧现在会说话了吗?真想听那孩子叫一声祖奶奶。”
尼楚贺无奈,略带抱怨的语气说道:“那臣妾就只好忍痛割爱了,说不定那孩子长大了最亲近的就是老祖宗了。”
几人又说了会儿话,太皇太后道乏了。皇太后和尼楚贺便行礼告退,出了慈宁宫,先打发宜荣两位妃嫔回去了,皇太后才用讥讽的口气说道:“这姜啊,还是老的辣。怎么?自己的儿子被别人抱走的滋味如何?”
“皇额娘……”尼楚贺心里也不好受,现在越发摸不透皇太后的心思了。
皇太后斜睨了尼楚贺一眼,一边向前走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待会儿把燕儿带到寿康宫来,那个昭妃,你给哀家好生看着,不许她早死了!有那个本事害死哀家的韵儿,就要那有个能力来承受哀家的怒火。”
尼楚贺刚想应‘是’,却又被皇太后一声怒吼:“还有你,身为皇后,治宫不严,等收拾了那个贱人再找你算账。”
说完一声冷哼,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