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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乘月低下头, 垂下修长的睫毛, 他没想到顾云风这么快就发现了自己做的事。这个时间距离他拿到资料, 才过去了十五个小时。
他侧过脸, 发现天已经完全黑了。
“我和她达成了一项合作, 这件事你也知道。”
“对,我记得,你之前说过——林想容希望你作为隐藏的中间人,将陆永的动向透露给他们。”顾云风提高音量说:“我之前没有多问,这是你的事,你不说我就不干涉。”
“但你们所谓的合作不该包括盗窃这种刑事犯罪!我是警察,这事还发生在我的管辖区内, 你是让我睁只眼闭只眼, 还是把证据给冲进马桶里?”
许乘月愣了一下说:“你不是都做了吗。”
顾云风没理他的回答, 好像长久以来压抑的情绪终于被点爆, 拼命控制语气控制情绪说:“你向我隐瞒了很多事情, 这对我不公平。我是你男朋友,有权利知道你的一切。”
以前他总是退让再退让,觉得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不该过分占据别人的空间, 有秘密也很正常。
虽然他在许乘月面前是没有秘密的。
顾云风发现自己越来越想知道一切,想占据对方的一切, 包括所有秘密,所有黑暗中不为人知的阴谋与抗争。
这种占有欲变得越来越强烈,到现在他几乎丢下表面的温和与彬彬有礼, 想要知道对方难以启齿的秘密,还有程序控制下的柔软内心。
许乘月试图后退几步,可惜他后背已经靠在墙壁上,只能抬头对上顾云风的目光,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轻轻说了句:“对不起。”
他从顾云风的目光中看到了很多情绪,有愤怒,有委屈,还有怜惜。这些复杂的神情混合在一起,他突然就生出许多愧疚。
“你不需要道歉,你只要告诉我所有事实。”
“林想容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要向她提供陆永的动向?”
他应该把一切都说出来吗?
好像不应该。说出这些无法解决的事情,只会徒增烦恼。可保持沉默,这些横亘在中间的秘密,会把情绪同样内敛的他们推向越来越远方向。
虽然前途不容乐观,但他还是想和顾云风近一些,更近一些。
近到不分彼此,近到无法分开。
在一阵沉默后,许乘月犹豫了很久,还是开口说:“林想容给我提供了一种药物。这种药物是荣华生物数年前合成的,作用是麻痹中枢神经系统,长期服用会损坏整个脑神经。”
“荣华生物最初被举报的非法研发药物,正是它。”
“江海一直没能醒来,就是江洋给自己昏迷中的哥哥长期服用这种药物。”他接着说:“如果我也如此效仿,就能永远以这个身份活下去。毕竟……”
他抬起头,眼眶突然湿润:“许乘月从来就没有脑死亡过。如果他醒来……”
“那还是我吗?”
“我会去哪里?”
“假如他取代了我,你会喜欢上他,还是继续……喜欢也许不存在的我?”
他伸出手臂,钩住顾云风的脖子,紧紧抱住他,在他耳边声音低沉地说:“我想了很久,就在不久前,终止了和她的合作。”
“这是我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情,我想通了,我不能扼杀别人的生命,那我自己的事情,就听天由命吧。”
他停顿了下,加重语气说:“对不起。”
外卖送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顾云风吃着冒热气的麻辣烫,听许乘月讲起他不知道的那些事情,恍惚觉得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
可实际上时间并没过去太久,他们刚认识的时候是初夏,现在也不过深冬。但这不到一年的时间,却要逼着他去寻找过去几年许乘月度过的生活细节。
“实验室数据泄漏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许乘月小心翼翼地问他。这件事他现在想想也觉得自己太冲动了,就为了一个象征性地割裂,让顾云风和自己都陷入了一个尴尬的境地。
“你伪造的ip地址在哪?不在国内吧?”
“在日内瓦。”他解释说:“我有个专门做这些的同学在那,让他顺便点了个按钮……”
“那就这样吧。”顾云风揉了揉眼睛,在做了激烈的思想斗争后还是妥协了:“没经费也没条约去瑞士抓人,现在想指控你,也没证据。”
他假装不甘心地叹了口气:“可如果有一天找到了新的证据,我也不会对你手下留情的。”
其实他也挺苦恼,一个明明可以破的案子砸在了自己手里。但给他一万次机会,也会毫不犹豫把那个可能沾着指纹的锡纸扔进马桶里。
顾云风出神地望着窗外街道上的花灯,不远处商场的玻璃外立面上贴着各种花花绿绿的挂饰,巨大的圣诞树立在cbd中央,上面挂满各种颜色的礼物,穿着红裙子的女孩围着它们跳舞。
“今天好像是个特殊日子。”
“平安夜?”许乘月拿出外卖盒里送来的两个苹果,上面贴着圣诞快乐的贴纸。他挺奇怪平安夜为什么要吃苹果,这两者明明没有任何因果关系,只是在中文里面沾了点美好的释义。
“是哦,明天就是圣诞节了。”
“再过几天就是元旦了,你放假吗?”
“不放。”顾云风无奈地摇头,有点心疼自己。
“那平安夜要不要来点什么仪式?”
“你想干嘛?”
“吃个蛋糕?许个圣诞节愿望?说不定明天真在袜子里找到了礼物。”
“得了吧。”顾云风哭笑不得地说:“有礼物也是我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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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云风现在终于了解到了智因生物和陆永的实验室之间的纠葛,这场缘于陆永单方面毁约的风波几乎把智因生物推向无法回头的深渊。明明是双方共同需要承担的犯罪事实,陆永却意图把所有罪责推到智因生物头上,落井下石倒打一耙后,自己抽身离开,寻找更大的平台和下家。
除去和智因生物的恩怨纠葛,这位学术界德高望重的教授还在一年前,眼睁睁看着自己曾经最器重的学生从实验室顶层跌落到冰冷的水泥地上。
无论是直接造成这一结果,还是间接导致,在那个时点之前,他和许乘月的关系无疑达到了冰点,没有任何缓和的余地。
“陆永到底和你什么仇什么怨?”他一脸茫然地问,和同样一脸茫然的许乘月四目相对。
“之前你遇到的那几次追杀,也是他操纵的?”
许乘月艰难地点点头,这些事他最开始也难以相信,但随着对自己身体和思维的一步步深入了解,他必须承认,机器是不会做梦的。假如那些画面不是虚无缥缈的梦,就只能来自原来的许乘月。
他相信那就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但那些跳脱的梦境只是一个个画面,是连不起的片段,他真的不记得自己和陆永发生过什么。
怎么反目成仇,怎么视死如归。
所有的恩怨都消失在那个坠落的午夜。
坠楼后的记忆才是属于他自己的,除非另一个许乘月意识清醒地醒来,他和陆永过去的纷争,将永远是个无人知晓的谜题。
顾云风用那两个苹果摆了个拼盘,摆好后放在桌上,咬一口突然停下,睁大眼睛望着许乘月。
“我想到一个人。”
话音刚落他迅速的掏出手机,开始发消息给应西子。
——你上次相亲的那个娃娃脸,许乘月的师弟,有他联系方式吗?
很快他就收到了应西子发来的名片,谢屿安,智因科技前端工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