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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严子湛来说, 这入门的小妻子便是代表了麻烦, 打不得碰不得,满肚子坏水偏又长了张温顺谦卑的面孔,还是宋正青特地送进来的棋子。这样的女人, 他本意是准备晾在一旁不闻不问的。
当然,即便锦夜是寻常人家的姑娘, 严子湛基本上也不会在她身上耗去过多注意力,他素来是唯我独尊的男子, 根本不愿意把心思过多的放在女人身上。无奈锦夜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对方的底线, 这就让严某人大为恼怒了,权限被挑战,所谓的男性尊严被踏至脚下……
他受不了, 当然, 也不想受。
心比天高如严大宰相,一再受挫之下便就只能选择无视, 每每见到某个恬淡碍眼的笑容, 顶多冷嘲热讽两句,而后仰高头目不斜视的从她身边经过。
所以,换句话说,他是从未刻意认真端详过锦夜的。
此刻惊鸿一瞥,那垂裙静立的少女姿态优雅, 一袭曳地长裙,是海棠花初开的曼妙色泽。初看并无特别,但仔细瞧来, 那裙摆处却是做足了文章,绣在上头的花瓣由深及浅的层层漾开,布料又是格外轻柔,走路时真真配得上“步步生莲”那四个字。
仿佛要刻意避开对方的视线,她朝前走了两步,半晌又顿住,转而微微退至树荫下,略长的水袖自腕间绽开,她半扬着手,似乎想要挡去过多的阳光,指间的红玛瑙流光熠熠,一览无遗。
二人间十余步远,隔着那颗古树,谁都没有先开口。
锦夜微抿着唇,有些莫名其妙的紧张,她只是侧脸对着他,余光徘徊,便能察觉到他不同于寻常的目光,那眼神过分炙热和探究,令她连转过身面对他的勇气都失了大半。
怎么回事……似乎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了。
强壮镇定的理了理发梢,她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情,何必在意自己在他眼中是何模样呢?反正从懂事起便认命了,既然所谓的其貌不扬也好,平凡无奇也罢,从未真正干扰到她的心情,那么此时此刻,自己这为他而多出来的情绪更是可有可无了。
一念及此,锦夜笑笑,莲步轻移,步出了树下的阴影处。几乎是同一刻,自己身上的那道目光倏然不见了,她看着他,发现他早就别开了脸去,站得一派洒脱自在。
“严……夫君。”权衡再三,周围还有不少奴仆在,该给的面子还是不能少。
严子湛面无表情的自她身边经过,凉凉的留下一句话:“马车候在门口。”衣袖一甩,他头也不回的离去,脚步些许匆忙,使得朝服腰间的玉[顺着步子一颠一颠。
就这样结束了?
锦夜愣住。
初晴自后头赶上来,小声道:“真是不可思议,姑爷都没有埋怨小姐来迟。”顿了顿,她扭头瞅着严子湛的背影,又道:“步履急促,略有蹊跷。”
“莫不是在躲我?”锦夜眨眨眼,转而调侃道:“想来兴许是这妆容吓到了他,果真是丑的离谱了。”说话的时候,她始终噙着淡淡的笑,那眼尾被勾勒出些许上挑弧度,眸媚如丝,唇若粉樱,竟让初晴怔怔的看傻了眼。
“走吧。”锦夜点点丫鬟的脑门,顿感好笑的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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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磅礴浩大,那高墙隔绝了一切。守卫森严的禁卫军们牢牢把守在每一处出入口,来往的马车宫人都需被盘查,即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都不能免于难。
锦夜自马车里探出头的时候,竟然意外看到了某只降尊纡贵的手,她惊讶的挑高眉,这一路上默默无语,她几次挑起争端都被严某人冷冷的眼神给逼回去,几番尝试之下也只好昏昏沉沉的在里头小睡了半刻,本以为他会一直这样板着死人脸直到宴席结束的时候,哪里晓得此刻……竟然会扶她下车?
“我的耐性不算好。”严子湛眯着美眸,压低了嗓。
锦夜暗地里撇撇嘴,继而缓缓伸出手,指尖轻轻扣住他微凉的手背,不急不缓的下了马车。
“严大人,严夫人。”禁卫军统领领着下属,结结实实单膝跪地行了个礼,这是皇城里最尊贵的接见方式,用在严子湛身上,其地位可见一斑。
严子湛淡淡嗯了一声,同时不着痕迹的想要收回手,无奈锦夜暗暗使了力,表面是柔若无骨的搭在他手背上,实则缠得死紧。他只能一边漫不经心的同那统领寒暄,一边转过脸趁着空隙瞪她两眼。
锦夜不痛不痒,仍然是优雅好气韵,墨发白肤,眉眼含笑,看在那些禁卫军眼里,无不是满脸幸福的新婚小妻子姿态。
“严大人好福气,有此娇妻陪伴,夫复何求啊。”
“哈哈,看得我们艳羡不已,如此瞧来,严相与令夫人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郎才女貌门当户对。”
诸如此类的对白窜入耳中,严子湛挂在嘴角的笑愈来愈勉强,到后来对方兴许也看出了点儿蹊跷,赶忙随意扫了扫车厢,继而挥手放行。
放下车帘的那刻,沁凉的嗓夹着不悦迎面而来:“可以松手了么?”
锦夜慢条斯理的缩回手,微笑:“夫君大人不是最爱面子之人么,妾身自然要替你考虑周全了,这也是为了夫君你好,你又何必动怒呢。”话音刚落,却见他欺身逼近,眨眼工夫,下颔处就被人捏的生疼。
“我纵容你,只是不屑同女人斗罢了,不代表你可以一再放肆。”严子湛口气淡淡,眸里却蕴起阴霾:“你莫要三番四次挑战我的底细……”后半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那马车的帘子倏然就被撩高——
“严相夫妇果真是郎情妾意,啧啧,真叫本王眼红。”
锦夜瞪大眸,外头那张俊朗面孔少了几分吊儿郎当,此时此刻看上去,皇家威严毕露,若不是那唇畔含着的笑意依旧慵懒,她还真怀疑这九王爷是不是转性了。
严子湛理理衣袍,转身下了马车,微微俯下身:“臣参见九王爷。”
迟h痕未应答,他的注意力全被那后头的女子吸引去了注意力,坦白说,他只见过她一次,身段顶好,样貌却至多只是清秀罢了。可眼下盛装打扮的锦夜,傲然绽放如雪地红梅,美丽犹不自知,尤其是她半倚着后头车厢,微提着裙摆苦恼下车姿态的颦眉神情,足以让任何男人折腰。
“严相不够体贴啊,令夫人都在等待了,既然如此,就由本王来代劳吧。”迟h痕微微一笑,手才刚伸出去,不过半晌又缩了回来。
严子湛臭着张脸将自己的妻子抱了下来:“跟紧我。”
锦夜垂着头,耳根有些发烫,亦步亦趋的跟在严某人身后。从背后望去,迟h痕和严子湛都是一袭朝服,风姿翩然,只不过前者闲散后者清冷。正逢皇宴宾客到席的时候,从华美软轿里步出的千金小姐们总忍不住对着二人侧目,胆子稍大些的,就聚在一块用扇子半掩着容颜娇笑。
原来这么冷漠难驯的某人,都会有如此壮观的女人缘,看来身为男子,有一张俊秀出尘的面孔,也能占尽不少优势。
她叹口气,随着二人来至八方殿的朱门前,候在门口的小太监满脸堆笑:“九王爷,严大人,皇上特设二位的坐席在龙椅左右两侧,请容奴才带您进去。”
八方殿是专门用来宴客的皇家殿堂,占地颇广,席开百桌都没什么问题。不过这既是皇家秋宴,自然不会像寻常百姓人家那样一张大圆桌子围拢在一处了事。两旁的四方紫檀矮桌比邻而置,竹席上铺着镶金软榻,美酒佳肴,无一不缺。
先到的臣子们端坐在桌后,女眷们难得能出席此等饕餮盛宴,大多是做了精心打扮,小鸟依人状跪坐在自家夫君身侧,而服侍的宫女们则手捧佳酿,静静候在一侧。
至于这场宴席的主人,晃着两条小短腿,一口接一口的吃着贴身太监常喜剥好的葡萄,悠闲自得的模样像是忘了在场的宾客。
闵太后秀美一皱:“皇帝。”
迟若宸咂咂嘴:“母后不吃么?这葡萄又甜又大,着实令朕停不下口啊。”
“严相和小九来了。”闵太后出声提醒,挥挥手让常喜把盛放水果的银盘给撤下去。
迟若宸眼巴巴的瞅着那碟葡萄,直到看不见为止才把目光勉勉强强的投到甫进门的二人身上:“严爱卿,九王爷速速落座,朕饿得慌……啊……”白胖的小手被掐了一下,他委屈的看一眼面色不善的闵太后,继而改口:“朕念诸位爱卿辛苦,特办此秋季盛宴,望众爱卿今夜尽兴,不醉不归。”
“谢皇上恩赐,吾皇万岁万万岁。”众臣一致应答。
迟若宸接过闵太后递来的玉杯,小声道:“母后,这是吐蕃国进贡的酒,太烈了,朕怕届时喝醉就不好看了。”他依然记得闹完严相洞房后第二天头痛欲裂的滋味,这种噩梦般的经历,千万别再来第二次了。
闵太后拍了拍他的手背:“一杯便可,皇帝敬为我大迟忠心耿耿之辈,这是必须的。”
“这……”迟若宸犹豫,而后硬着头皮举起酒杯来:“敬我大迟,千年兴旺!”
群臣纷纷仰头,一干而尽,除了——
“严子湛,你做什么!”锦夜压低嗓子,不可置信的看着严某人趁着他人饮酒之时镇定自若的把酒倒到自己杯里。
“你知道我滴酒不沾的,若是我喝醉了,那就不好收场了。”严子湛漾开坏笑,难得的雅痞姿态:“你不是酒量很好么,替为夫饮上一杯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