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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杭当初买药来看这少年,照顾他,都只是在圆自己一个心愿。只是没想到,如今他无路可走的时候,竟是他收留了他。
苏杭边吃着少年买回来的早餐,心里边自嘲。这时对面的少年却突然有些别扭的开口说道,“喂,你叫什么。”他并不是个对陌生人有多大好奇心的人,也并不是个好人,此时见苏杭有些诧异的看过来,脸上拉不开,板着脸冷冷说道,“我可不是什么乐于助人的好人,你现在也住在我家,我要是连你名字都不知道,以后怎么去问你要帐。”
苏杭咽下嘴里的粥,“我叫苏杭。”
少年点头,“苏杭?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挺不错的名字。”
其实他是说谎了的。
对于苏杭的名字,苏杭的学校,早在当初与苏杭见面的第二天,他就查到了。只是想听苏杭亲口说而已。
听到他的话,苏杭的嘴角下意识慢慢扬起,垂头低声笑道,“好听吗?”他以前也觉得很好听。只是后来偶然知道,他名字的由来,不过是得知噩耗的父亲在听到旁人说这句话时,顺口取的。
他又曾听奶奶说……在他没出生之前,家里不论是男孩女孩,名字都取了数十个,就等他生下来确定了。
由此就可以看出,他这具畸形身体对父亲的打击有多大。
所以真的……他不该怨恨。
最起码,他们还是留下了他,没将他送人,也没将他扔在哪个孤儿院的门口。
苏杭吸了口气,看向少年,“那你叫什么?”
“安阳。”少年说了两个字,低头喝粥。
“安阳?很温暖的名字。”苏杭轻声说道。就是人不如其名,这孩子骨子里明明充斥着戾气,哪里阳了。
“说违心话的时候要记得调整脸上的表情。”少年,安阳鄙夷的看了他一眼。苏杭眨眼,摸了下脸,咳了一声又道,“那姓什么?”
安阳却什么都没说,大口将碗里的粥喝完,转身拖出医药箱,边说道,“手伸出来,给你换药。”
苏杭本还在好奇,但听他这么说,楞了一下,等安阳将药物都摆在地板上,他才迟疑着伸出手。
安阳看了他一眼,伸手去解他手臂上敷在咬痕上的敷料。苏杭这会已经没吃饭了,牙齿紧紧下唇,眼睛瞪圆了看着安阳修长但带着茧子的手。
安阳才一碰到他,他的身体就立刻抖了一下,下意识就想要缩回来。
但安阳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手,单手快速又轻柔的将敷料揭开,边轻声说道,“你也够狠的,自己咬自己也能咬出这么大个疤。”他若是不想放开,苏杭就绝对后退不了。这会见苏杭因为他的碰触,脸色徒然变得惨白,低头专心给他上药,仍然慢慢说着,“苏杭。你二十岁不到是吧,我比你小,才十七岁。但上次我让你笨手笨脚缝针都一声没哼,你说你一个成年人,不过是换个药而已,没必要哆嗦成这样吧。”
这让苏杭想起上次,他被安阳逼着给他头上的伤口缝针,却因为害怕,几次将扎入肉里的针□□的事情,不由窘迫,“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啊……”
安阳冷哼了一声,“但也不像你,咬的时候可以下死劲,现在换药,又被吓成了老鼠。”
苏杭张了张嘴,没回话。但很突兀的,心底对他的碰触却没那么大反应了。
将手臂与手背上的药都换了,苏杭心底松了好大口气,才发现背上一片冷汗。安阳正在收拾医药箱,突然似是漫不经心的问道,“知道那个男人是谁吗?”
苏杭身体一僵,咬牙摇了下头。
安阳又问,“那你们那酒吧的经理跟那死胖子,你打算怎么处理?”
苏杭猛的抬起头,震惊的道,“你调查我?”
安阳的动作顿了顿,然后斜睨了他一眼,平淡说道,“不过是有点好奇,就去查了查。”说着,从身后的袋子里拿出一个身份证,“你身份证我给你要回来了,吃了饭,你就走吧。”
苏杭本还在震惊安阳竟然去调查,并且有这么大的能力将这件事调查出来的事实,却见他又突然翻脸,直接赶人,不由有些愕然。
但他跟他无亲无故的,能收留照顾他这两天已经很不错了,苏杭楞了一下后,点了点头,又低头去喝粥。
好一会,安阳哼了一声,转身要出门之前,他迟疑了一下说道,“这两天的费用,我……”
“就当我在街角喂了狗!免费的!”安阳截下话,砰的一声关上门。苏杭又楞了楞,才意识到自己被人骂做狗了。
吃了饭,苏杭将这里整理了一下,又将他睡了一晚上的床整理好,才出门,慢慢朝学校走去。
……
苏杭完全将这件事从来没发生过一般,他强迫自己清醒的时候不去想,强迫自己学习,又新找了份工作,每天累得跟狗一样。
但无论多累,晚上还是会做噩梦。整夜整夜的梦到自己无论怎么挣扎,都只能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被人肆意凌|辱的画面。
而且他发现,自己又多了一个毛病。
他再受不了任何人碰触……不论男女,别人完全不能再碰他一下,不然就会引出剧烈的呕吐,包括宋庄。
几次被人碰触当中呕吐之后,苏杭在学校就成了瘟神,苏杭也注意着,不与任何人接触。
被众人孤立,他并不觉得难过。
不能与宋庄接触,他心里虽然难过,但却也更死心了……宋庄于他,只是太阳。
宋庄给予站在悬崖边的他温暖,苏杭喜欢他,爱慕他。有些时候,两人的距离看似触手可及,但却永远遥不可及。
半个多月后,学校就放假了。
当初酒吧经理曾数次留苏杭在暑假的时候继续在酒吧做事,那时候苏杭是有些踟蹰的,他需要钱,但他也想家……即使那个家于他而言并不算幸福。
苏杭现在在做的工作是在街上派发广告单,从头到尾都要站着,很累,但苏杭若是不想做了,可以随时走人。放假当天,苏杭就收拾东西上了火车。
火车上人挤人,苏杭死死忍着被人碰触颤声的呕吐感,最后还是冲到厕所大吐特吐。
火车票是特意买的靠窗的票,苏杭虚弱的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又用背包将自己与旁边的人隔离开,才总算熬过了这趟火车。
下车的时候,脸色已经苍白如纸了。
回到家里,还没敲门,就听到门内传来阵阵清脆的欢笑,苏杭转身走到玻璃窗前就看到,房间内苏诗正在给父亲按摩,他那个在他面前一向板着脸异常严肃的父亲,被苏诗的小笑话逗得不时大笑。
很美的天伦之乐图。
苏杭眨眨眼,抓着背包带子,走回房门前慢慢扬起嘴角,才敲了敲房门。
“哪位?”房内,苏诗仍带着笑意的声音。苏杭突然觉得喉咙有些梗,一会,苏诗都走来开门了,他才看着面前明艳的少女轻声说道,“……是我。”
苏诗楞了一下,然后转身朝父亲大声笑道,“爸,爸!哥回来了!”
苏父已经看到了苏杭,脸上的笑意已尽数收起,看着苏杭走到眼前叫了声爸,他才淡淡点点头,“回来就好,坐火车累了吧,回你房间去休息吧。”
苏杭一直带着微笑,闻言点点头,背着背包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房门是虚掩的,苏杭推开,就看到窗户前那台显眼的钢琴。一直扬着的唇很累,唇往下抿了抿,然后再次扬起,将背包放到椅子上,收拾床上的东西。
那本来是他的床,但现在上面什么都有……用不着的被单,没有折叠好的衣服,苏诗的娃娃,苏诗的零食,苏诗的小说。
苏诗推开门,见苏杭在整理床上被她放得乱七八糟的床,有些羞涩冲上来推开他,“哥,这些我来收拾,我来。”
苏杭如今夜夜被噩梦折磨,身体几乎一推就倒,被苏诗推着踉跄倒退了好几步,背撞上柜子才稳住。背撞到柜子上,很疼。苏杭摸了摸苏诗推过了地方,忍着恶心慢慢巡视这件房间,然后落到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漂亮的钢琴身上。
苏诗一直在注意他的表情,见状有些得瑟又带着点炫耀的笑道,“哥,这是爸两个月前给我买的钢琴,我求了他好久才给我买的。家里没地方放,就放你这了。”说着她扔下手里的东西,跳过来打开钢琴盖随意弹了几个键,然后兴奋的问苏杭,“哥,怎么样?”
苏杭缓缓点头,“很好。”
他在外面打工,省吃俭用……家里却有余钱给苏诗买钢琴么?
苏杭突然觉得坐了一个晚上的火车,真的累极了。走到床前,继续整理苏诗扔下的床,收拾好后,转头看着苏诗,淡淡说道,“我累了,想睡会。”
“啊?哦哦,那我先出去了。”苏诗楞了一下,忙点头出门。
……
苏杭没有朋友,以往在家若是没事,他都是呆在自己的房间里。在这里,关上房门他就不必再小心翼翼的顾忌别人的情绪。
但如今这间房已经是苏诗的练琴房了。
苏诗每天都要练习,苏父苏母若是有空,也会站在旁边听一下。苏杭看了一次,就不准备在她练习的时候在旁边了。
自此,每次苏诗练习,他都会找个理由出去。
苏杭在家里也并不好过。
每次见到父母,他都会下意识去想,若是他们知道他曾被男人……会是什么后果?
……
苏杭只在家里住了一个月,就再次上了火车回学校。
没回家之前他疯狂的想回家,想回到这个人们说的,一生中绝不会抛弃你的家里疗伤。
但他忘了……这个家其实并没有他的位置。
他住下后,家里连欢笑都少了,父母的脾气也明显上升,虽不曾骂过他,但大多时候,气急时总会朝对方若有所指的指责。
苏杭看在眼里,只是笑。
然后有天再次被噩梦惊醒后,他起身收拾东西,天没亮就去买了火车票。
他身体畸形,他自闭自卑,懦弱,如今还阴沉,不像苏诗那样讨人喜欢,不会像她那样会撒娇……那就离开吧。
苏杭离家时找的借口是打工的地方需要人手,叫他回去,父母神色带着讶异,但并没有挽留,只是在苏杭离家时递了个存折过来……是苏杭下学期的学费。
苏杭坐在火车上,回想起父母眼中那丝隐隐的愧疚,将头埋进双膝,挡住眼中无法控制的眼泪。
愧疚么,可就算愧疚,他们也不会亲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