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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到导演好像不是很靠谱的样子。”涂完了防晒霜之后在甲板上面走了整整一天的米亚声音虚弱。
即使她身体再好, 可是这么从早走到晚，还是在大太阳底下，也有点儿扛不住。
俞秩捷没说话。
米亚已经把他想说的话都说完了。
整整一天的时间，两个人一句台词都没有, 就是重复着在甲板上面不停的走, 从船头走到船尾, 从船尾走到船头, 只要是能够行进的地方都留下了两个人的脚步。
基本上, 除了吃饭的时间之外，全都耗在这上面了, 现在终于能够休息了, 感觉整个人都快要虚脱了。
“吃颗糖。”米亚在兜里面掏了掏，翻出来一根棒棒糖递给俞秩捷。
“谢谢。”俞秩捷接过那根棒棒糖, 勉强的笑了笑，剥开糖纸，把那颗看起来黑不溜秋的糖放到了嘴里面。
嗯, 梅子味的？
“你们两个之前要是能够保持这种状态就好了。”连川又无声无息的冒了出来。
不过这次他是正面袭击，没吓到俞秩捷。
“导演你要是能够按照剧本上面的内容进行拍摄就好了。”俞秩捷无语的用同样的句式回应了过去。
他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却已经从影好几年了。从童星起家的, 电影电视剧，见过的导演也不算是少了，但是连川这种根本就不按照剧本来, 甚至还连台词都不给安排的还真是头一回见。你再怎么改剧本塞剧情，总得给演员一点儿头绪吧？这么不清不楚的溜人, 拍摄内容完全跟剧本无关的行为，实在是导演里面的奇葩。
“剧本是我瞎写的，怎么能照着拍？”连川招来服务生, 点了一杯咖啡之后，对米亚跟俞秩捷爆出了一个惊天猛料。
“什么？”刚刚还萎靡不振的两个人瞬间大惊失色，一下子就亢奋（划掉）了起来，瞎写的？导演你在说什么鬼？
“唔，其实也不能算是瞎写吧，那剧本被我改变成了小说，正在申请版号出版。”连川丝毫没有被自己的男主角和女主角逼人的眼光给震慑住，淡定的就好像是他不是在说剧本问题而是在跟人讨论自己的小说，还是跟剧本无关的那种。
“.......呵呵，导演你在开玩笑吧？”半天，俞秩捷呵呵了一声，表示自己可能有点儿幻听。
米亚没说话，原本明亮的大眼睛变成了死鱼眼，明确的表达出了自己的心情。
“没开玩笑。”连川喝了一口咖啡，眼神悠远，“也不是完全的瞎写，在内核上面还是挺相似的，但真正要拍摄的电影剧情要更悲伤一些。”
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事情，眉毛耷拉了下来，“而且你们的情绪酝酿的不够，跟我设想中的差的太远了。”
连川摇了摇头说，决定在未来的几天时间里面继续让两个人培养情绪。
米亚跟俞秩捷：“？？？”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导演你介意把真正的剧本给我们看一看吗？”米亚捏着杯子，手上爆出了青筋。
“抱歉，我没写，所有的剧情都在这里了。”连川摇摇头拒绝了米亚的要求，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说。
剧本这种东西，其实很没有必要，一个人的情绪实在是时时刻刻都在变化着的，上一秒的自己也许就不是下一秒的自己了，而且用剧本来框架一个演员的思维跟表现能力明显是一种过于压抑人类本性的方式，那东西根本就没有存在的意义。
最好的电影应该是在真实的生活中展露出细节，生命本身就是一部最精彩的电影，他需要做的就是将它们展现出来而已。
“没剧本怎么拍？”俞秩捷咔擦一声咬碎了嘴里面的糖果，脸色平静的问。
这真是比阴阳剧本还要可恶的事情啊，他心中升起了一股浓浓的无力感，觉得自己这次大概真的要载，四个月时间的档期，全都打了水漂了！
“没剧本为什么不能拍？你的生活是在按照剧本在进行吗？”连川的表情一直保持着冷静，自始至终没有改变过。
“你们慢慢聊，我先去睡个觉。”米亚看着两个大眼瞪小眼的人，不想要说话了，直接站起来走人！
跟这位导演沟通真是太累了，她当初怎么就一时之间的鬼迷心窍接下来了这个剧本了呢？是不是傻？
然而哪有那么容易逃离这个漩涡？
第二天早上，不对，确切的说是第二天的凌晨，米亚的门就被敲响了，“还有一会儿太阳就升起来了，你跟小俞赶紧起来，我们拍摄一组钟橙跟周以沫看日出的镜头。对了，记得穿吊带裙跟凉鞋！”
连川对着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的米亚噼里啪啦说了一堆，然后平移了两步，继续敲俞秩捷的房门。
这时候就看到大家的房间都定在一起的好处了，剧组里面最重要的三个人的房间是紧挨着这一点，不管是白天的行动还是夜晚谈剧本，都非常的方便。
可惜，到目前为止，连川导演让想要看热闹的人失望了，他半夜不找女主角谈剧本，别误会，也没找男主角谈。人家虽然大半夜的经常不睡觉夜观星象，但是还是挺有节操的，没想着在剧组里面搞出来什么事情。
但即使如此，男主角跟女主角依然对这位导演先生非常头疼，特么的剧本都没有你跟我讲拍摄观看日出的镜头，你以为自己是在cos伊桑·霍克吗？本来以为自己拍摄的是个类似《爱在黎明破晓前》的故事，结果却变成了一个没有剧本的混乱事件，俞秩捷在心中疯狂的吐槽。
可是他也实在是没有办法，导演的精力充沛的简直令人震惊，俞秩捷真的很怀疑他是怎么管理时间的，都不用睡觉的吗？
所以被砸门砸起来了的男女主角不得不打理好自己，被导演拖到了甲板上面准备看日出。
“不用化妆，你们两个这么青春无敌，充满了胶原蛋白的脸就是最好的化妆品！”连川兴奋了起来，感觉自己突然之间就找到了那种感觉，或许今天的拍摄行程将会非常顺利！
穿着吊带裙的米亚：“......”
虽然她知道演员敬业是应该的，可是导演，你让我穿吊带裙却让俞秩捷穿衬衫跟开衫是几个意思？
按照场景来看，他就算是不穿件短袖体恤也不应该穿成这样吧？你知道我们在过两个季节吗？
“冷？”俞秩捷问。
他有点儿低血压，连川敲门的时候还迷糊这呢，本能的就按照导演说的去做了，到了现场才发现米亚跟他不在一个维度里面。
“有点儿。”米亚伸出手臂给俞秩捷看，上面因为冷空气的袭击起了一粒粒的小疙瘩。
“穿上这个会好一点儿。”俞秩捷脱下了身上的开衫，披到了米亚的身上。
他们起的太早了，又是在海上，真要是这么穿着吊带裙子继续下去的话，他觉得米亚可能会感冒。
俞秩捷看了看米亚露出来的一双小腿跟穿着凉鞋的脚，再看了看自己的衬衫长裤跟短靴，连叹气都不想要叹了，导演的脑回路他真的是搞不明白。
也不用搞明白，导演怎么说他就怎么做，四个月的档期时间到了立马收拾行李走入，他一秒钟都不想要跟这位导演多待！
愿望是好的，但是实现有难度。至少现在在这艘船上的时候是有难度的，拍了一早上都没有拍到自己理想中的镜头的连川在米亚跟俞秩捷补觉回来之后又坐到了两个人的对面。
“你们现在的设定就是一对情侣，是因为人生中的种种不如意而抱在一起取暖的情侣，明白吗？”他看着两个人，给他们讲着戏——没有剧本的那种。
“所以呢？”米亚撩了一下眼皮子，平静的问。
她跟俞秩捷的打算是一样的，时间到了就走人！她就是俗人凡人普通人，不配跟天才导演一起工作！
“所以情人一起看日出的时候怎么会是你们这种反应？”连川反问了一句。
“导演你跟你女朋友看过日出吗？”俞秩捷看着连川那个紧锁眉头的样子，忍不住问。
你什么都没跟我们讲，就让我们看日出，现在又说我们不像是情侣，大佬能不要这么精分吗？
“我当然看过，不但日出，我们还一起看过日落。”连川被问的愣了一下，似乎是回忆起来了什么往事，回答道。
“可惜最后分手了。”米亚冷不丁的开口，刺了他一句。
不好意思，职业病发作，习惯了分析别人的微表情。她面无表情的想。
“是啊，很可惜，晴子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但是我们之间的爱情终究不能开花结果，只能隔江相望。人生总是有各种各样的身不由己，不是吗？”连川倒是没有生气，反而很惆怅的叹了口气。
丝毫没有想要探究米亚是怎么推断出来他已经分手了的原因。
对于他来说，这些并不重要。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永远都不可能重新参与进未来，那么就让过去的归过去，未来的归未来，反正是两条平行线，不相交也好。
于是无力吐槽的米亚跟俞秩捷第二天凌晨的时候再次被连川拖了起来拍摄看日出。
“直到拍摄出来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感觉为止。”第三天的时候，连川这么对两个人说。
“你觉得导演会用多长时间拍摄这个镜头？”第十一天早上，米亚继续套着俞秩捷的开衫问。
今天他换了一件开衫，从原本的棕色换成了深蓝色，跟她的这条裙子颜色还挺搭的。
“我不知道，这个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感觉太玄学了，我没办法判断出来。”俞秩捷拢了拢米亚的开衫，搂住了她的肩膀说，“你要是困了，可以稍微睡一会儿，我们还要在这里继续待上一段时间。”
每天都是大半夜的被从床上拖起来，然后坐在椅子上面等待着日出。而导演跟摄影师则是一人一个位置，远远的将镜头对准了两个人，几天下来，本来很暴躁的俞秩捷都已经没有了力气继续暴躁了。
米亚也很无奈，连川的要求实在是太让人琢磨不透了，情侣看日出的时候谁会穿着吊带长裙啊？还一切尽在不言中，你是电影导演还是街头算命的？能靠谱点儿吗？
就算是拍摄电影，那她跟俞秩捷抱也抱了，搂也搂了，亲也亲了，还能怎么样？尺度再大下去这片子还能上映吗？
好歹你给点儿提示，一切尽在不言中到底是什么鬼啊？咱们是在拍电影不是在搞参禅啊大哥！
“往边儿上去点儿。”米亚裹着俞铮姐的开衫，总觉得今天的气温有点儿下降，小腿上面的风嗖嗖的，肚子很不舒服。
但谁叫他们现在在拍电影呢？就算是血流成河了只要没死也要接着拍！
“你是不是挺难受的？”俞秩捷看着米亚那白的都快要透明的脸色，犹豫了下之后问，“我是说，我听说，呃，女孩子的生理期大部分时间都挺不舒服......”
他期期艾艾的说，似乎是非常不好意思。
即使是北半球的夏天，半夜的温度也不会太高，更何况这里是海上，他们又已经行驶到了南半球，气温还是蛮低的，米亚这么冻了十多天，他真是看着都觉得冷。
俞秩捷想起来他们拍摄广告的那一次，米亚也是生理期，为了遮盖不小心的意外，硬是不愿意从他身上起来，那种小小的别扭简直不要太可爱！
“我今天穿了黑色的裤子，就算是再摔一跤也不怕出现上次的情况，所以你要不要感受一下人间温暖？”他轻咳了一声，微笑着对米亚张开了手臂。
米亚看着演情侣对手戏的俞秩捷这种表现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冷的没控制住自己钻到了他怀里。
这十多天里面，他俩的亲密行动都进化到了躺在长椅上热吻了，今天这种抱在一起反而不算是什么了。
“我觉得拍完这部电影之后我的脾气大概也被磨平了，导演真是厉害。”俞秩捷把米亚抱在怀里面，下巴颏抵在她的头顶上说。
上船半个多月的时间了，得到了爆炸的信息量。
剧本是假的，每天按照情景设置自己设计台词跟行动，一个镜头磨了十一天，还不知道会不会继续下去，俞秩捷真是感受到了自己的火气正在逐渐消磨，到了现在都已经沉静如水了。
“是很厉害，所以我以后再也不想要跟他合作了。”米亚靠在俞秩捷的胸口，打了个哈欠说。
她真是又冷又累，为了保持体型好看，不会凸出小肚子，她只是吃了点儿高热量的巧克力垫肚子，连暖宝宝都不能贴，现在真是太疲倦了。
“我觉得这部电影之后，大概圈子里面的演员都不想要跟他合作了。”俞秩捷拢了拢米亚被风吹的有点儿乱的头发，笑了起来。
虽然不管是他还是米亚都不会出去说连川的坏话，但是一个剧组又怎么可能完全严实的密不透风？
总是会有人出去爆料的，到时候连川大概就真的要恶名远扬了。除非他的电影能够拿奖或者是大卖，这样会让一些演员们不在意他的拍摄方式，但是前者还有可能，后者的话，俞秩捷不认为自己跟米亚的这红活像是在搞什么哲学的演绎方式会让观众们喜欢。
谁会喜欢高高兴兴的进来，一头雾水的出去啊？
“你先睡一会儿吧，太阳快要出来的时候我叫你。”他调整了一下米亚缩在他怀里面的姿势，让她靠的更舒服一点儿。
他们的导演真是一个奇怪的人，拍摄过程中居然会主动的提议两个人要是太困了可以直接在镜头下睡觉。
俞秩捷有时候都在想导演是不是真的有认真的在拍摄这部电影而不是只是拿来玩的？
可是片酬都已经到账了，导演用的摄像机还是顶级的，又是坚持实景拍摄，还请了业内顶级的人士进组做幕后......这么多的东西加在一起，他真的说不出来导演是在开玩笑，就算是家里有矿也不是这么玩的啊！
“那我先睡一会儿，你自便吧。”米亚决定遵从生理上的呼唤，眼皮垂了下去。
“嗯，睡吧。”俞秩捷亲了亲她的额头，也闭上了眼睛休息。
起的太早了，就算是睡的再早也不习惯。
连川站在远处，看着摄像头里面的两个人，嘴角浮现了一丝笑容。
就是这种感觉！就是这种感觉！
他觉得找到了想要的东西。
那种自然的，毫不矫揉造作的，完全真实的，中间似乎是有一条无形的纽带在连接着的情侣感觉！
他轻手轻脚的扛起了摄像机，打着手势示意剧组的摄影师从另外一个角度将两个人靠在一起的景象给记录下来。
被他打手势的摄影师眉毛都没有动一下，镜头已经无限拉近。
此时太阳刚刚跃出地平线，只是悄悄绽露了一丝光芒，清晨的冷雾依然游荡在甲板上，挡住了船上房间视线的同时，也笼罩住了船体。
但是并没有过去太久的时间，这颗恒星就向世界展示了自己的力量，用自己的光芒刺穿了冷雾，在这条薄纱上面撕出了一条口子，闪耀了整个世界。
“日出了？”还没有睡多久的米亚感觉到好像有光芒照在脸上，下意识的转动了一下脸，往俞秩捷的胸膛缩了进去。
“嗯，刚刚升起来，要是不想看，你就继续睡吧。”俞秩捷感受着眼皮上面的热度，用手挡住了探向米亚的阳光。
不知道是不是寒冷的天气中对于阳光的热度感觉更加灵敏，他觉得今天的阳光真的格外温暖，暖的都让人不想要起来了。
可是不行。
他摸了摸米亚的额头，感觉对方的身体温度正在逐渐上升，皱起了眉头，抱着她从长椅上站了起来。
显然，折腾了这么多天，又处在生理期的米亚感冒了！
他隐蔽的看了一眼导演，见对方没有什么反应，无声的叹了一口气，把米亚的身体往上抬了抬，抱着她离开了甲板，去了船上的医务室。
他们这位导演.......真是挺让人糟心的。
俞秩捷无意对给自己发片酬的老板进行什么人身攻击，但是他觉得米亚是真的不容易。
八月份的南半球，在凌晨的海上穿着吊带暴露在冷空气里一待就是几个小时，现在才倒下也是奇迹了，这不但是身体素质好，性格也够坚韧的。至少俞秩捷觉得自己是做不到，恐怕不到一个礼拜就要扑倒！
“怎么样？”他问船上的医生。
“还能怎么样？发烧呗。”医生放下了听诊器，啧了一声。
果然演员也是有区别的，有的轻轻松松的就能把钱赚了，有的就不行，得用身体健康来拼。
“目前没在肺部听到杂音，但是还是需要观察一下。”医生从柜子里面拿了药出来，示意俞秩捷扶住她，给她喂下去退烧药。
“距离靠岸时间还有两天，控制住体温，应该是没有太大的问题。”喂完了药之后，医生挠了挠下巴，“你们要是放心的话，就让她住在这里，要是不放心的话，也可以把她带回去，船上提供医护人员付费服务。”
说老实话，即使这是一艘游轮，但是医务室也没有豪华到哪去，只是有一些基础设施而已，舒适度比起客人自己的房间，尤其是那些价格更高的房间来说真是要差不少。
不过该有的医生跟护士还是有的，要是不放心住在医务室的话，完全可以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雇佣护士来照顾自己，游轮公司并不禁止这种行为。
俞秩捷看了一眼不紧不慢扛着摄像机跟过来的连川，感觉脸有点儿发木。
“我送她回去自己的房间住，请一个女护士来帮忙照顾她。”实在是指望不上导演，他就只能自己上。
之前就决定了以后再也不跟连川合作的俞秩捷，在某个瞬间察觉到了自己是个工具人的事实，身体发冷。
“没问题。”医生耸了耸肩说。
很多客人是有隐私要求的，而且有钱的客人也不差那点儿钱。刷刷刷几笔写下了用药分量跟时间，叮嘱了一下护士注意事项，医生就挥挥手放人离开了。
再待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瞬间康复的奇迹，还不如赶紧回去休息呢！
而且......医生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一直扛着摄像机站在一边的连川，祝那小姑娘好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