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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章十一 蛊蛇(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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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阴魂,也叫冥婚。顾名思义,为已故之人安排配偶。例如订婚后未等迎娶过门便不幸身亡。老一辈认为,如果不提他们完婚,死者的鬼魂就会作怪,使家宅不宁。”

    “这种事情乡下很常见,就是在大城市里也时有发生,没什么稀奇的,无非就是一种形式而已。”九叔说完发现周暮还饶有兴趣的望着车队过去,便拍了一下:“还在看什么呢?”

    “既然你这么感兴趣,我也给你说一个和结婚有关的故事吧。”

    时间大概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地点在九叔老家一个没有名字的小村庄,人物是村子里小有名气的老木匠,姓谭、大烟鬼一个,是故人送外号谭老烟。

    秋天的时候,谭老烟决定给自己老二娶媳妇,对象也找好了,模样挺标致的一姑娘,嘴甜不说家务活样样在行,很是讨人喜欢。只是上回给老大收媳妇就已经花了不少,这几天收成不景气根本没攒下多少钱,谭老烟思来想去决定去镇上找自己老妹借点钱用。

    谭老烟的老妹嫁给镇上一位杀猪的屠户,虽不是大富大贵之辈,却是当得起家境殷实四个字,所以谭老烟想着找这位屠户妹夫借点钱,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特意拎了一壶酒过去,只是这一顿酒喝得有些不痛快。喝到一半的时候谭老烟开口说自家老二娶媳妇要借钱,屠户妹夫虽然没说不借,只是那吞吞吐吐的模样也明白妹夫的意思。

    当天晚上老妹怎么也没留住谭老烟,只好嘱咐哥哥走夜路当心点,不要遇上什么东西。

    恼恨在心的谭老烟没有多心,领着空酒壶就往回走(那个时候人们生活条件不是很好,所以盛酒的物件都是循环使用)一顿酒喝的不上不下,谁都不痛快,心中一团邪火烧得厉害。谭老烟解开胸前扣子,没多时过了野树林就到了一片坟地前。

    这一带多是庄稼田地,所以没有人家居住。抬头望着面前的野坟地,谭老烟小腿发软。

    谭老烟摇摇晃晃的站了会儿,秋天晚上的夜风能把人身体吹坏,半斤白酒也给吹没了。谭老烟看着坟前烧剩下的蜡烛纸钱纸人花圈,很想转身往回走,要不干脆就在老妹家歇一晚。

    就在这时,空旷无人的坟地里突然多出两个人,正并肩往前走着,只是走得有些慢。

    谭老烟瞧见前头有人,心下稍安连忙招呼:“喂、头前的俩位慢些,咱们一起走。”

    说着那俩人还真停了下来,奇怪的是没有转身,只是背对着谭老烟,站在原地等着。

    其实双方之间就没个多远,谭老烟三两步就赶了上来,正要和这两位走夜路的村民

    打个招呼,却是伸出的手骤然收回,整个人像是触电般往后一跳。

    这俩人谭老烟都认识,而且很熟。一个是他大儿子的岳父,另一个是他的叔伯兄弟。

    只是这俩位早在去年就死了,亲家是死于肝病,叔伯兄弟则是晚上开手扶拖拉机从镇上下来,路上没注意看连人带车翻进山沟,等找着的时候已经不成人形了。

    想到这里,谭老烟突然记起来,这两位都是葬在这片墓地的,当时下葬他还来过。

    看着他们青灰青灰的脸,谭老烟第一反应就是撞鬼了,额上汗珠滑落都打湿了鬓角,叫肚子抽筋厉害快要痉挛了。谭老烟想跑,却想起村里老人说过千万不能被鬼追,不然会出大事,轻则重病缠身、重则性命不保。

    谭老烟站在那里足足过了五分钟,猛一咬牙用力敲击酒壶,大吼一声:“走…往前走。”

    铁质酒壶,空心没有装酒,声音特别大震得谭老烟耳朵发麻。没成想那两人还真听懂了,跟在谭老烟后头不紧不慢的走路,两人俱是一身黑衣,低头看着脚下,默无声息飘行。

    谭老烟忽然想起来过了那片油菜地有一条小河,那里架着一座简易木桥,过了那座桥就有人家了。而起村子里老人还说过鬼不过桥的俚语,那时候爱听故事,就记住了这么一句。

    谭老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木桥前的,一路上手都啪麻了,嗓子都喊哑了。下了木桥看着不远处的一户人家,谭老烟终于松了口气,回头看去却没了那两人身影。这一带最是平坦不过,且油菜才下籽不久,那俩人居然说不见就不见,一秒钟功夫都没有。

    看来老人果然没有说错,谭老烟摸着自己被汗湿的棉袄,有种劫后余生的后怕。回过头来,这一次则是真真正正被吓住了,刚才笑声的那俩位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谭老烟前头。

    这一刻谭老烟真心想拿把刀杀了村东头那位专门编故事说瞎话骗小孩的老头,什么鬼不过桥完全就是胡扯的,根本就没用嘛,这俩鬼不还是堵在自己头前。

    好在这里离自家已经不远了,谭老烟强打起精神,又招呼了这二位一路。直到看见自己大门的时候,谭老烟再也按耐不住了,自己被鬼吓也就算了,要是领着这俩位回家,那不是害了两个儿子嘛。而且老二就要办娶媳妇了,千万不能让家里沾上晦气。

    思来想去一直走到自家门前小路上,谭老烟狠下心来猛敲铁壶:“继续往前走,去东方路上发财。”

    那俩鬼听完撇下谭老烟,摇摇晃晃往东边去了。

    谭老烟敲开自己大门,一句话都没说径直倒进堂屋,

    自己老伴伸手一摸,整个背心都能拧出水来,还沾了满手泥。

    第二天谭老烟醒来,整个人变得神神叨叨的、时不时就喊一句:“继续往前走,去东方路上发财。”

    家里人十分担心特意从镇上请来姚婆婆,快有八十大几了,解放前妓院福寿膏什么生意都沾,貌似还懂一点方外之术。直到这几年瞅着打击封建迷信的势头弱了下去,便在小镇上开了一家给人寻鬼问神的小店,听人说还挺灵。

    姚婆婆抓起谭老烟的手板看了两眼,略微皱眉:“是不是撞见了什么不该撞见地东西?”

    谭老烟一挑眉,正要应下,却还想试试这老虔婆是不是真的有本事,就改口说道:“你能瞧出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嘛?”

    “这还用瞧…就昨天晚上吧。”姚婆婆放开谭老烟的手,突然说道:“这几天你是不是准备收媳妇了?”

    谭老烟听到这里,自然知道这位姚婆婆有几分本事,于是张口把昨天晚上的事情一股脑倒腾出来,只听得自家两儿干瞪眼。

    “欠债还钱,都是冤孽,这是找你要债来了。”姚婆婆叹了口气,吩咐谭家老二打了一碗井水送进来,又拿着一根筷子点了点,便递给谭老烟,“喝了这碗三清水,病就好一半了。”

    “谢谢姚婆婆。”

    “别急着谢我,还有一些事情需要你去做。”姚婆婆用拐杖拦住谭老烟,小声说道:“你二儿子娶媳妇那天,头一桌喜宴千万不能坐人,好酒好菜全部上齐了,各色酒水也备齐整,再在酒桌东部方位点上两只香,期间香不能熄火不能灭,直到全部烧完才算大功告成。”

    谭老烟按照姚婆婆说的去做,婚礼当天则在自家堂屋摆了整整六桌,唯独留下最中间的头席没有坐人,还叮嘱新郎新娘特意上前敬酒。虽然什么都没看见,却是在事后收拾的时候,新进门的老二媳妇却发现头席上的酒杯空空如也,一滴酒也不剩。

    后来听谭老烟提及,死去的那两人生前就是酒鬼,总是开玩笑说邀请他们喝酒来着。

    周暮听完不由大呼坑爹:“你这是说的什么破故事呀,它和婚礼有一毛钱的关系嘛?”

    九叔瞪了他一眼,回赠一记爆栗:“有得听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这么多要求?”

    “本来我也没说要听你讲故事啊。”

    “我们到了。”一路上就说了两句话的张伯再次开口,以致于周暮师徒两人险些忘记还有这么一位存在。

    闻声周暮抬头,才发现面前一片青翠、却原来已经到了张家祖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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