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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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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军占领旧边墙,随即向白水推进三十里,然后按兵不动,估计是等候粮饷辎重或者援军,大战之前双方很难得地有机会放松一下紧张的神经。

    参众两院对战争的进程很满意,大同联邦以军事打击、经济制裁、诱降分化为手段把对手渐渐逼入绝境,这种猫戏老鼠的游戏真好玩,但清国不安心等死却要孤注一掷拼命,这让议员们很不爽,同时也担心白显志阴沟里翻船,众议院副议长鲍震认为关键时候必须显示议院的作用,于是以参议员孙奇逢、众议员王重新为首的议院代表团被派往白水大营。

    议院代表团受到全军将士的热烈欢迎,德高望重的丰州贤师孙奇逢首先发表演说:这是一场自由与奴役、平等与专制、仁爱与暴虐的战争,大同联邦为捍卫公理、人权而战乃顺天应民之举,参众两院全力支持前线,大同、归化、兴和的民兵即将到达,包克图、东胜的民兵也已踏上征程,有强大的联邦做后盾,我们一定能够胜利,也必须取得胜利。

    王重新很实在,代表议院作出三项承诺:第一,粮饷、军器一律从优;第二,军功、抚恤一律从优;第三,此战意义重大,议院将在胜利后立碑纪念,并刻下所有立功者及战死者的名字以供后人瞻仰。

    “诸位,议院同仁请我告诉大家,如果确有需要,我们可以考虑用银子砸死敌人。”王重新最后一本正经说道。

    全场哄然大笑,王重新也忍不住笑了,向随从一招手,一箱箱糖块、烟丝马上抬到队伍前,将士们欢声雷动。

    欢笑声中,议院代表团被迎进中军大帐,王重新又玩新花样,掏出几张飞票放到帅案上:“这是归化银钞行的五张飞票,一共壹佰万元,白帅可分予诸位将军,好好干,我们亏待不了大家。”

    此言一出,孙守法、侯世杰、金国鼎等诸将脸上都现出愠色,革库里冷笑一声问:“王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别的意思,诸位将军辛苦了,这是自由党的一点心意。”王重新有些尴尬地回答。

    白显志拿起飞票玩了一会儿,随手又扔在桌上:“老王啊,如果不是相交多年我会认为你在侮辱我们,把飞票收好,请转告自由党诸公,我们不是腐败透顶的明国官军,仗该如何打我们清楚,无须议院操心。”

    “壮哉,大将军!”孙奇逢拍掌叫好,自由党的老板们自作聪明花钱示恩,这回碰钉子了,活该!

    当天夜里,孙奇逢向议院去信报告了这件事,信的最后写道“联邦军队不是腐败透顶的明国官军,此战必胜无疑”。

    议院代表团的到来极大地鼓舞了士气,阿达海、僧格率两哨武选学堂骑兵例行巡逻,偶尔与一支绿营骑兵相遇,打顺了手居然一路追杀冲进人家的营寨,轻松俘获一千多绿营兵——阿达海、僧格这伙人从小在马背上长大,十来岁进武选学堂习武,战力自然强悍,小胜一仗算不了什么,但将士们因此信心爆棚,求战欲望瞬间高涨,恨不得马上将清军踩在脚下——共和三年三月中,大同军跨过白水,以步一镇、步二镇为前驱,铳炮二镇为后应,摆出常用的“品”字阵形首先发起攻击。

    清军也等来汉军正蓝旗固山额真佟图赖率领的乌真超哈军,镶黄旗固山额真刘之源、镶蓝旗固山额真李国翰还运来粮草,全军上下同样斗志昂扬,迎着大同军大步向前推进到相距五里处严阵以待。

    多铎纵马检阅五万绿营兵,命令汉官传话:此战营伍连坐,将士须奋勇当先,不得心存懈怠,凡获一颗首级立赏白银三十两,许后退观战,若有怯战者斩立决。侍卫随即用利斧劈开几十口箱子,白花花的银子撒了一地,绿营兵突然亢奋起来,“大清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喊声响成一片。

    大同军越来越近,几枚炮子砸进清军大阵,佟图赖迅速指挥乌真超哈军还击,大同的十八磅新式前膛炮与清国的红夷大炮直接交手,炮声隆隆连绵不断。多铎神情自若,挥手下令绿营骑兵向大同军两翼侧击,步卒全力冲击大同军步一镇、步二镇结合部。

    步一镇、步二镇都自诩攻击力天下第一,有的是百战老兵,铳炮轮番齐射兼以箭雨弥补装填间隙,远程攻击几乎密不透风,两翼的老兵还客串一回骑兵,狠狠教训了绿营骑兵一顿。大同军的步阵固若磐石,清军的攻击如巨浪扑来,又随即撞得粉碎,骑兵也不敢再去惹两翼的大同老兵,转到正面协助步卒攻击。

    绿营兵连续受挫,但不敢后退,被八旗兵驱赶着发起一波接一波攻击,连骑兵也硬着头皮冲阵,持续不断的疯狂猛攻收到效果,绿营兵终于有机会肉搏了,大同军的长矛手捅倒对手无数,仍然挡不住密集人流的反复冲击,两镇结合部开始松动。

    今天邪门了,这帮绿营兵简直跟过去的流贼一样疯狂,算了,流氓会武术谁也拦不住,老子死不起人,先让你一招——孙守法有些被动,清军八旗军始终未动,他的主力也不敢动,前面只有右协孤军奋战,再这样打下去肯定吃亏,他摇摇头下令:“发号箭通告侯疯子,让开口子放清军进来打。”

    侯世杰肯定也不好受,马上作出回应,步一镇、步二镇立刻分开约一里宽的口子,清军一拥而入,一头撞上严阵以待的铳炮二镇两个协,七千枝步铳连续不断齐射,清兵一片片倒下,但后面的人不断涌入,把口子越撑越大,前驱的步一镇朱文德、步二镇张应元两协被三面围攻。

    清军大阵后的高地上,哈宁阿看着远处遍地死尸,有些犹豫地多铎说道:“王爷,我八旗兵要不要上前帮一把,绿营兵死的人太多,可别闹出什么事!”

    “派骑兵骚扰一下,其他各部一个也不能动,我不知道额鲁何时会出现?那时才是真正的决战,”多铎放下千里眼摇摇头,看见哈宁阿脸上有不忍之色,压低声音说道,“大清国势渐弱,这些人留着太危险,不能让他们活着回去,把绿营兵全压上去,死光了也要把大同军打残。”

    白显志也在观察战场,心里暗暗叫苦——八旗军毫发不伤,却牢牢控制住战场主动权,大同军反倒被捆住手脚,只能以部分兵力与数倍于己的绿营兵对耗,多铎这家伙打得聪明,难怪总统称他是清国当今第一战将。

    “吴老八,把重炮撤到河边那几座高地上,要快!”白显志沉思良久后下令,炮队统领吴知礼心领神会,带领两个炮兵大队迅速后撤。

    大战更趋激烈血腥,铳炮二镇刘双喜、图元两协铳炮齐发,打得绿营兵几乎没有还手之力,但大批的后援不断填进来,守住口子不肯后撤。于此同时,张应元、朱文德两协也被数万绿营兵猛攻不已,乌真超哈军还不断射来炮子搅乱阵形,步阵岌岌可危,迫不得已散开阵形各自为战,鏖战到下午,朱文德阵亡、张应元重伤,两协官兵伤亡过半。

    吴知礼的炮队已经到位,迅速以炮火支援前方,十八磅炮射程、准头远高于红夷大炮,几轮炮子打过去,清军吃到苦头出现混乱,步一镇、步二镇趁机发起反击,接应前驱两协后撤。

    白显志明白此战已无胜算,下令步一镇、步二镇后撤与铳炮二镇摆出“一”字阵形,利用铳炮优势压制对方的人海攻击——绿营兵连续攻击失利,打了大半天的血战已人困马乏,无力继续攻击,而八旗兵又死活不动,两军僵持到黄昏不得不各自退兵。

    步一镇、步二镇各被打残一个协,两个协统一死一伤,众将尝到苦头,不再口出狂言,入夜后,革库里率民兵过河接应,掩护全军回撤白水西岸。

    多铎不在乎伤亡,挥军继续西进——白水水浅河道窄,尽在大同军的火器打击范围内,绿营兵顶着密集的弹雨趟过河,又在西岸的壕沟、堡垒前碰得头破血流,大同军还不断发动反击把他们赶回东岸,但八旗兵翻脸不认人,抓住逃兵就杀。向前是死后退还是死,绿营兵发疯了,咬牙切齿恶战三天,仗着人多势众终于在西岸站住脚,这时,大同侦骑突然出现在附近,多铎毫不犹豫停止进攻,率领全军向东扑去——清军退兵,大同军却无力追击,这场大战太惨烈,两万多绿营兵横尸沙场,大同军也阵亡官兵五千余人,白水两岸尸横遍地、河水为赤。

    辽东大同军各部二月初兵三路南下,常书率领图里琛的骑一镇、速布台的骑六镇过锦州、宁远直驱山海关,孙伏虎率水军及山东军、新军走海路威胁天津,李榆则率领哈达里的骑二镇、朝鲁的骑四镇、阿术的骑七镇横穿大凌河谷直扑蓟镇边墙——这是清军进军京畿的老路,千里边墙处处漏洞、防不胜防,多尔衮肯定想不到大明的厄运会落到自己头上,但大清国似乎还没到终点,李榆刚出大凌河谷便听说清军出塞的消息,不得不改变计划,下令各部全速追赶清军。

    大同铁骑从喀喇沁草原驰过,硕垒、腾机思、固鲁思齐布、色尔古伦一伙立刻冒出来,派人四处高呼“呼图克图巴图鲁回来了,跟着他打清军去”,草原人又有了信心,重新会合在一起。不过,大同铁骑去得快,回来得更快——铁骑连续行军四十多天已人困马乏,到达黑水以东发现多铎扑过来拼命,这时候不跑是傻瓜,李榆毫不犹豫命令全军掉头北撤,蒙古各部见势不妙,也一窝蜂跟在后面。

    清军赶跑大同铁骑就停下来,随后南撤到边墙补充兵员、粮饷,汉军正黄旗固山额真祖泽润、正红旗固山额真吴守进奉多尔衮之命增援居庸关,正率领两万绿营兵攻打北口八达岭,多铎毫不客气将他们调到麾下,理由是如果关外战事不利居庸关再怎么打也没用,叔皇那里由他去说——清军休整三日才向北继续追赶大同铁骑,白水的大同军补充战损后缓过气,也急忙拔营启程,两军互不相犯向北走了三天,金莲川大草原出现在面前,大同军首先停下来。

    清军大营,大同军使者叶赫人革库里趾高气扬地将一把利箭扔在多铎脚下,然后高声宣读战书——两国交战已久,天下苍生不安,不如按诸申规矩一战定胜负,可敢应战否?

    “这像是我哥的话,既然按诸申规矩一战定胜负,我败了大清国交给他处置,我胜了他也得让出辽东、山东、南直隶、浙江,他敢答应吗?”多铎点头答道。

    “豫亲王,你也学会做买卖了,好,愿赌服输,我替总统答应了。”革库里笑眯眯地回答。

    “三日后决一死战,”多铎哈哈大笑,抓起一把箭扔在革库里脚下,随后向侍卫一招手,“拿酒来,今天我与革库里老哥喝个痛快。”

    这种灭国大战,失败一方的主帅肯定不会苟且偷生,再多的承诺也是废话,清国明显势弱,豫亲王已抱有不成功便成仁之心——老将哈宁阿与阿尔津相视苦笑,端起酒碗高声喊道:“我们也与革库里老弟喝个痛快!”

    大草原上军旗招展、号声连绵,大同军大营由南向北延绵数十里,上都河从星罗棋布的营帐间哗哗流过,河边的中军大帐内一片喜气——辽东的三支主力铁骑到了,白水的三镇精锐也到了,六万多精锐对付七万八旗军不算太难,再加上各地防军、民兵五万人、蒙古青壮一万人,大同诸将和蒙古首领们都坚信此战必胜无疑。

    作战会议很快结束,大家一窝蜂涌到河边,那里已架起篝火,几只肥羊烤得香气四溢,桌案上摆满面点、香料和葡萄酒,阿达海、僧格还各带一帮孩子打起马球助兴——确实是孩子,两个武选学堂骑兵哨由少年哨中年满十六岁的学员组成,阿达海、僧格也才虚岁十八,大同诸将看到这帮后辈就满眼放光,立刻围上去加油喝彩。

    美酒美食外带欣赏比赛,真是好享受啊,有人很快原形毕露,硕垒嫌新入伙的固鲁思齐布、腾机思、色尔古伦吃相不好,非要教人家如何吃饭,鳌拜、遏必隆也逼着索尼、怀素学习使用餐具,毕竟大家都要做文明人嘛——上都河边一片悠闲,没有丝毫大战将临的气氛。

    李榆与白显志、王重新、希福坐在河边一边晒太阳,一边慢条斯理吃东西,白显志抱怨副总统巴图尔太心软,居然批准武选学堂少年哨的一帮小毛孩子上前线,害得他成天提心吊胆管着他们。

    “可是,大同法令规定,敌寇入境,年满十六岁男丁皆有守土之责,他们参战并不违法,而且他们踹了绿营兵一座大营足以说明战力强悍,早点历练一下也好,反正大同军将来也是他们的。”王重新喝得满面红光,摆摆手说道。

    希福也说了一句:“我们满洲人十四五岁出征的有的是,这不算什么大事。”

    “这帮孩子不是阵亡将士的遗孤便是高官显赫的子侄,折损一人我都没法交代,总统,你把他们带在身边吧,我是不敢再管了。”白显志使劲摇头道。

    李榆点点头,眼睛却瞟向一边问道:“戈登,你成天跟着我,还拿个本子不停记东西,打算写书吗?”——戈登跟随大同民兵跑到军中,这两天一直跟在他屁股后面。

    “是的,总统,我打算写一本关于革命的书,”戈登写了一会儿,抬起头解释道,“英格兰提出《权利请愿书》与丰州制订《归化誓约》的时间差不多,内容也几乎一致,但是丰州成功了,而我们的国王却解散了议会,我要告诉英格兰人民应该如何革命。”

    王重新笑了:“崔二定神父跟我说过,欧罗巴诸国不如我们,没有众多的工厂、商社和银钞行,工器粗劣、道路破烂,贵族、平民大多不识字,还都不爱洗澡,浑身臭烘烘的,你们确实该向我们学习。”

    戈登脸一红辩解道:“可是我们有思想,如果通过革命给予人民自由,将来一定能赶超大同。”

    “你在书里一定要提一句,革命很危险,那将是杀戮无数、血流成河。”李榆提醒道。

    “可是革命必定会流血,这是赢得自由必须付出的代价,你们不也是这样吗?”戈登摇摇头。

    “你错了,相互妥协才能赢得自由,革命只是迫不得已的手段,而且更大的可能是产生暴政。”

    “您也许说得对,但英格兰需要一位强有力的革命领袖改变现状。”

    革库里回来了,这家伙肯定喝烂酒了,走路都摇摇晃晃的——李总统不管欧罗巴革命了,站起身对众人大声喊:“吃饱了就回去准备,马上要打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