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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哈尔汗再次挥舞起屠刀,对叛逆的蒙古贵人不用客气,尽管他们和自己一样有着黄金家族的血脉,甚至是近支血亲,但这就更该杀,背叛蒙古大汗就是背叛祖先,这种人不死没有天理。
西拉木伦河边一片血腥,数百多个被俘的台吉、诺颜还有他们的党羽人头落地,老奥巴带来的几个喀尔喀使者除了一个逃进喇嘛庙,其他的都当了俘虏,这几个人说他们是硕垒台吉的人,既不是叛逆也没招惹过大汗,应该放他们回家。察哈尔汗大怒,硕垒自立为车臣汗,还派你们勾结叛逆,你们都该杀,几个家伙很冤枉地被砍了头。
察哈尔汗杀了人还不算,又把抓获的叛逆家眷、奴仆赏赐给立功的察哈尔勇士,丰州军也分到几百个男女,其中几个年青女人指明分给李榆,不过李榆不感兴趣,挥挥手让这些人都滚蛋,他这里不养闲人。李榆太随便了,把大家的好处也弄没了,惹来不少牢骚话,李榆把发牢骚的人骂了一顿,有好处也得有命享受才行啊,我们一边打仗还得一边准备逃跑,带着这些累赘跑得动吗,你就等死吧。谁也不想死,丰州军打这么一场恶战才死了不到两百人,为个把女人、奴仆送命太划不来,挨骂的家伙们不敢再说了。
第二天一早,察哈尔汗找来李榆,说自己要带兵到西拉木伦河以北扫荡一番,阿鲁科尔沁的达赉楚琥尔太坏了,竟然背主叛逆,可惜这次让这个家伙跑了,听说金国汗在西拉木伦河以北给了他一大片牧场,所以要追到这个叛逆家里算这笔账。
“李榆恰,你和土巴还是向南打,一直打到乌兰哈达一带,那里是金军北上的必经之地,金军一出现你就立即快马向本汗通报,”察哈尔汗叮嘱完,觉得对大妹夫太不够意思,马上又说道,“你也别死心眼,打不过可以跑嘛,只要逃过兴安岭就安全了,金军肯定不敢再追,多伦诺尔有本汗的粮台,够我们吃饱回家了。”
李瑜点头答应,心里却很别扭——这有点像大舅子抢劫,自己帮忙望风,察哈尔汗这种喜欢偷鸡摸狗占便宜的毛病总改不掉。
李榆回营后立即找到马光远准备拔营启程,几个喇嘛神神秘秘跑来,悄悄哀求李榆,喀尔喀硕垒台吉的使者躲到他们庙里了,察哈尔汗历来讨厌黄教,这要是让他知道可不得了,洪巴图鲁也是黄教的人,帮个忙把人收留了吧,李榆很痛快就答应了,让他们把人交给巴克,绝对能把人安全送回喀尔喀,这几个喇嘛千恩万谢而去。
“这回幸亏有巴克,这家伙把这条路混熟了,到处有朋友帮忙,我把伤员和战利品也交给他先带回去。”马光远头也不抬说着,手里还正忙着事——巴克这些年带领丰州护商队没少在这条路上走,沿途的马贼和部落都跟他有来往,他走着条路绝对安全,丰州军手里现在有四千多头牲口和一批财物,此战又添了二百多伤员,带着行军不方便,交给他送回去再合适不过了。
李榆点点头,眼睛却盯着马光远手里的活,那是一颗颗裹了石灰的首级——丰州军这次出征的粮饷,人家刘公公可帮了大忙,丰州没什么好东西送,就多给点首级吧,另外还有总督大人、巡抚大人、屯田道大人……,这些官员以后都用得上,也不能不表示一下,老马心细,特别挑选了五百多颗完好的首级用石灰裹好,还贴上写明收礼人的标签,准备和战利品一起先送回去。
“刘公公、金大人、张巡抚、张总督……”李榆念着念着,突然捧腹大笑,扭头就跑了。
“没错呀,是他们的人头啊!”马光远很不解地嘟囔。
丰州军掉头南下,土巴的一千察哈尔骑兵照旧跟在后面——轻松打了个打胜仗,还得了大量的战利品,这回真是来对了,军队士气高昂,一路上喜气洋洋。丰州军还多了五百多张新面孔,这些人是自愿投军的当地穷光蛋,无一例外干了杀主子、抢主子的勾当,躲进丰州军里以免日后挨刀,强壮、会骑射、还敢造主子的反,是当兵的好坯子,正好拿他们来补充战损,丰州军南下又是齐装满员了。
南下的前锋是库拜、朝鲁的骑兵后营,这个营主要由乌齐叶特人、察哈尔人和喀喇沁人组成,这一带是他们的故土,几乎了如指掌,有他们带路行军非常顺利。走了两天后,骑兵后营送来了一个好消息,他们又找到一只肥羊了,南边五十里处草原上,喀喇沁的固鲁思齐布台吉正在召集喀喇沁、巴林、翁牛特各部会盟,大约凑了五千来人,准备北上支援西拉木伦河蒙古各部,他们肯定不知道西拉木伦河各部联军战败的消息,还在慢吞吞磨着,营地里也是乱糟糟的,正好可以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有战机当然不能错过,李榆还没来得及下令,土巴就跑去找他的察哈尔铁骑去了,在诸将一片请战声中,李榆命令骑兵左营及步军左、右两营会合骑兵后营正面突击,宣德营和兴和营从两翼包抄,飞虎营接应各部。军官们得到命令后一窝蜂地跑了,谁不想多吃一口肥羊肉啊,一路松松垮垮的丰州军立即精神大振,风驰电掣般地向南急进,步军两营如今每人也有两匹战马了,孙守法、满柱生怕去晚了只能喝汤,大喊大叫着催促部下赶路,步军的行军速度一点也不比骑兵慢。
天黑前,丰州和察哈尔联军急匆匆地赶到蒙古人的营地,没等对方反应过来,就大呼小叫冲了进去,随后火光四起、杀声震天,蒙古人的营地被摧枯拉朽般摧毁,贵人们和他们的部众哭嚎着四处逃命。李榆用千里眼看了一阵,不由得连连摇头,蒙古人还是没学会扎营,营帐乱七八糟搭建在草原上,部众和牛羊驼马混在一起,跟平时过日子一样,要打仗了却连木栅、壕沟这些必要的防护也没有修,遇到突袭只能挨打。
战斗结束时天已经彻底黑了,固鲁思齐布台吉和那些贵人们看势头不对,早就带着随从趁天黑逃跑了,部众们打了一会儿发现主子不在了,陆续扔下武器投降,三千多俘虏黑压压坐了一地,中间还有些女人、孩子,俘虏们说这些是贵人们的家小,上回老苏布地带精壮随金国汗入关,家里被丰州人打了劫,家眷、财物损失惨重,老苏布地回来后看到这幅惨状,连气带病不久就死了,贵人们从中吸取了教训,以后出去打仗一定要把老婆、孩子带在身边。
李榆看着俘虏就头疼,杀又不能杀,带着又养不起,勉强打起笑脸安抚俘虏一番,要他们各自回家,实在没地方去的,也只能跟在队伍中干活挣饭吃,总之他这里不养闲人。对于女人、孩子,李榆更是不会收留了,连看一眼都懒的,把只顾自己逃跑的贵人们大骂一顿,然后叫孟克给她们点干粮,打发她们赶快走人。
李榆把俘虏的事安排好后,打着哈欠就回寝帐了,刚把身上的棉甲脱下来,帐外就传来孟克的尖叫声:“大把头,不好啦,二妞格格找上门来了。”
李榆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哈达里就被一个年轻女人拖着进了寝帐,孟克随后也脸色苍白地跟进来,指着那个女人说道:“大把头,我们把二妞格格也俘虏了,她不肯走,非要来找你,我和哈达里都被她认出来了,我们也是没办法才带她来呀。”
李榆的头嗡的一下,他认出来了,眼前这个俊美的女人的确是阿巴泰家的依兰格格,这个当初在沈阳一天到晚腻着他,非要给他当家的女人还是找上门来了,这可怎么办?
“额鲁,你有出息了,连本格格也不想认了,”二妞扑过来一把拽住李榆的衣服,红着眼圈说道,“当初你一声招呼不打就跑了,连封信也没给我留,你知道我有多伤心吗?我在你那个小院里也不知哭了多少回,这么多年了心里还一直挂念着你,听到你一点消息就兴奋得睡不着觉,你把我甩了,你没良心啊!”
二妞大哭着扑入李榆的怀中,双手不停地捶打李榆的胸膛,李榆有点不知所措,脑子里一片混乱——我已经有乌兰、巫浪哈了,还能再接受二妞吗?当年我就是一个穷光棍,二妞一点也不嫌弃,巴心巴肝对我好,可我一拍屁股就扔下她跑了,确实是我对不住她,其实二妞还是挺好的,她不识字可聪明美丽,她爱占便宜可善持家务,她嫌贫爱富可不嫌弃我,她自私自利那也是为我打算,那时她也就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还能要求她怎么样。李榆叹了口气,把二妞搂到怀里,轻声地安慰她,俩人坐下偎依在一起说起悄悄话,孟克拉了一把哈达里,两人赶紧溜走了。
李榆出走金国后,二妞伤心透了,如果不是阿巴泰俩口子派人死死看着,她早跑到乌拉山找李榆了,既然无法离家出走,她决心一直等下去,相信李榆一定会来找她。可她是金国贝勒家的格格,命运从一出生就注定了,李榆出走的第二年,天聪汗下旨将她赐婚给蒙古巴林部台吉色楞的儿子色尔古伦,尽管她一百个不愿意,还是被送到了蒙古草原。二妞虽然出嫁了,心里想的还是李榆,色尔古伦很倒霉,娶个老婆却只能当菩萨供起来,婚后几年里,色尔古伦不但进不了二妞的寝帐,连二妞的手都没摸过。色尔古伦郁闷啊,他自然不会缺女人,可娶个漂亮老婆不能碰就受罪了。他不敢惹这位金国格格,趁着陪二妞回娘家,找老丈人和丈母娘哭诉委屈,没想到阿巴泰不吃他这套,丈母娘更凶悍,找来一帮仆妇扫帚、擀面杖齐下,把他爆打了一顿。这件事闹大了,天聪汗大发雷霆,召集众贝勒议阿巴泰的罪,最后决定罚阿巴泰一笔财物,强制阿巴泰休妻,还把二妞叫去学了几天汉人的三从四德。从此以后,二妞不仅讨厌色尔古伦,而且把他恨上了,色尔古伦更不敢靠近二妞半步,这两口子就这样稀里糊涂过了这些年。这次会盟出兵,色尔古伦也带部众响应,为了显摆自己金国额驸的身份,把二妞也带上了,但还没来得及出门就被丰州军打垮了,色尔古伦脑子反应快,见势不妙扔下二妞拔腿就跑,可怜的二妞只好当了俘虏。二妞听说过一些丰州的事,好像李榆就是那边的头,还和她阿玛打过仗,但具体如何不清楚,丰州军遣散俘虏时,孟克嬉皮笑脸凑到女人堆里分干粮,二妞一眼认出这个家伙,接着哈达里也碰巧出现了,这下她总算能找到李榆了。
“额鲁,你也想我吗?”
“我,我有老婆、儿子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李榆不敢抬头,他确实是个白眼狼。
“我不在乎,干脆我们也生个孩子吧。”二妞一把抱住李榆。
“可是,可是会地震的。”李榆吓得脸色惨白。
第二天一早,丰州与察哈尔联军拔营向乌兰哈达推进,李榆骑在马上,连着打哈欠——昨天没睡好,等了一夜也没把地震等来,真奇怪,和巫浪哈那次怎么就地震了?旁边的二妞却满面红光,边走边笑嘻嘻地和哈达里说着话。
中午时,队伍赶到乌兰哈达,这是一座规模不大的土城,但却是连同喀喇沁与西拉木伦河各部的交通要道,广阔的草原与连绵的山丘在这里相接,还有几条河流从此经过,这里水草丰盛适于放牧,而且还是蒙古部落进行交易的场所。据俘虏讲这里是他们北上的粮台,里面储备了不少粮食、牲畜和兵器,贵人们肯定有逃到这儿的。
丰州和察哈尔联军赶到城下时,城门已经紧闭,城上站满了手持刀矛的蒙古人,土巴发财心切,命令手下攻城,刚冲到城下就被箭雨、石块打了回去,这家伙再也不敢乱来了,而是怂恿李榆攻城,战利品可以少分些给他,李榆懒得理他了。
“要是有火炮就好了,这种破城根本不堪一击,对方人数不少,掘土攻城伤亡太大,这一仗不好打啦。”马光远感叹道,他手里威力最大的火器就是十杆抬铳,不过这东西对城墙破坏不大。
“不好打就不打,把这一带控制住就行了。”李榆举着千里眼注视着城上。
“这是什么东西,让我也看看。”二妞突然凑过来,伸手就把千里眼抢到手里,马光远吓得浑身一哆嗦。
马光远不知道二妞的身份,但瞧着她与李榆的亲热劲,就知道这个女人惹不起,很恭敬地教二妞怎么使用千里眼,二妞看得高兴,不时发出惊叹声。
“这宝贝好厉害,连人的眼睛眉毛都看得清楚,咦,色尔古伦怎么也在城上,他不要命啦?”
李榆一把抢过千里眼,对着城上找那个倒霉蛋:“是那个穿青衣戴红缨帽的吧,没你说的那么磕碜呀,白白净净挺儒雅个人啊。”
二妞一赌气扭头走了,李榆望着她的背影,对马光远摇头苦笑道:“老婆多了就是麻烦,还是马大哥好,跟马大嫂恩恩爱爱过日子。”
“我告诉你实话吧,我看别人讨小心里也痒得慌,可我是有心无胆啊,我成亲之前被老婆娘家人连哄带骗入了西教,后来才弄明白西教严禁纳妾多娶,不守教规者革除教籍,以后还得下地狱,我还是老实点吧,兄弟,你可用不着学我。”马光远也苦笑着答道。
李榆对攻城没有兴趣,在城外选依山傍水处扎营,留下飞虎营、步军左、右营和铳炮哨一边休整一边监视城中动静,其他各营和察哈尔人则各自在周围扫荡,同时命令费扬武、德浑安和图里琛三个诸申军官各带一哨精骑出营五十里警戒,他不知道大凌河现在的情况究竟如何,最担心金军突然杀到。
金军一个没来,乌兰哈达却派人出城来谈判——这帮家伙受不了了,城里不缺人不缺粮,但是就缺水。今年天旱,城里的泉眼出水太少,远远解决不了上万人畜的饮水,必须从城边的小河中取水才勉强够用,可是丰州的铳炮手太坏,闲着没事干非要练手艺,成天围着土城找目标,出城取水的人正好成了活靶子,蒙古人对火器历来惧怕,死了十几个人后,再也没人肯出城了。城里的贵人们害怕了,几个喇嘛给他们出主意,可以和土默特洪巴图鲁谈谈,他和察哈尔汗不一样,与我们无冤无仇,也许能给我们条生路,于是由喇嘛出城牵线搭桥,李榆同意对方来营中谈判,并表示绝对保证谈判代表的人身安全。
对方一下来了十几个贵人,到了营中就使劲喝水,其中一个让李榆见了就脸红,正是倒霉蛋色尔古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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