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www.bqgx.cc,最快更新二把手 !
四、局长自杀了
曾安民的突然死亡,成为西州人茶余饭后的热点话题,在社会上传得沸沸扬扬。网络上有关曾安民死亡的帖子也铺天盖地地涌了来,让人应接不暇。
白嘉元自杀后在社会上引起了很多各种各样的说法,现在突然一个副局长又跳楼自杀了,接二连三发生这样的意外事件,不能不让何东阳感到震惊,而且疑虑丛生,他觉得应该跟高天俊汇报一下。
高天俊只在电话里“哦”了一声,然后就说:“先把后事处理好,我一两天后就回去了!”然后电话里就没声了。
何东阳不觉暗想,高天俊怎么会是这样一个态度?何东阳向领导汇报工作,向来都是自己先吃透问题,作出初步判断后才开口汇报。如果是要让领导批准的事情,他会精心寻找必然性和可行性,通过严丝合缝的理由,让领导没有理由不同意;如果是汇报意外发生的事,他总是要考虑清楚自己对该事的认识及事态发展的方向。否则,领导问你,一问三不知,或者张嘴乱说,也许你以后说话就没多大分量了。可这件事,高天俊却表现得异常平静,这不得不让何东阳感到诧异,难道有人提前向他作了汇报,他才这么波澜不惊,或者真的被谢明光言中,他在仕途上受到了重创,才对一切都心灰意冷了?
公安局的结论是,曾安民为自杀。好端端的一个副局长为什么要自杀呢?不光是跳楼,还是裸跳,这也太离谱了吧。何东阳早就听说过,曾安民是张筱燕的秘书曾颖的父亲,特种兵出身,转业后任市公安局刑侦大队长,因工作业绩突出被提拔为市公安局副局长,分管刑侦工作,他人实在,特耿直,属于认准一个理走到底的那种人。他是市局下面人最信服的一个领导,除了具备过硬的业务能力,更重要的是他这个副局长不是跑来的,而是组织上硬给的。当初叫他当副局长时,他还专门找过一次组织部,要求组织重新任命别人去当副局长,说自己不会当官,只会破案,当了官就干不了老本行了,自己这辈子爱的就是刑侦。最后组织上只好让他兼任刑侦大队长。何东阳觉得,仅以曾安民因与有妇之夫通奸,在宾馆被该女丈夫捉奸在床,情急之下跳楼身亡为结案依据,太操之过急。
他还是给市公安局长刘铁军打了电话,说出了他的疑虑,可刘铁军却在电话里口气很冲地说:“何市长,这都是有人证物证的呀,你是不是怀疑我们市公安局的侦察能力?”
何东阳刚来西州不久,就听到了一些对刘铁军的传言,说三年前刘铁军是西州市公安局长兼市政府副市长。后来,公安局长不再兼副市长了,他就只剩公安局长一个头衔了,可副厅级的待遇却一直保留了下来,因为有纪长海这层关系,一般人他根本不放在眼里,即使在书记市长面前,也多三分佛面。上次张筱燕女儿被刘铁军儿子撞后,他听张筱燕详细介绍过这个人,才知道他原来是西州一地头蛇,居然连高天俊都让他三分。他儿子故意撞人的事最后却被作为一起普通的交通事故处理了。张筱燕当时气得要找高天俊理论,可最后女儿算是手术成功,医生说休养一段时间就康复了。张筱燕自认倒霉,再没去找高天俊。那时候,何东阳忙于其他事情,根本顾不上刘铁军的事。现在,一听刘铁军开始质问起自己来了,心里的火就冒了上来,他强忍住怒气,柔中带钢地说:“这起案件不仅关系到一个干部的清白,更关系到你们公安局的声誉,本着对社会、对死者的家属高度负责的态度,一定要做到人证物证确凿,切不可让现象掩盖住了事实的真相,造成冤假错案。如果刘局长觉得我的这个要求太过分了,那你可以当做耳边风。”
挂了电话,何东阳点了烟,闷闷地吸着,他总觉得公安局的这个结论太草率,且不说别的,一个公安局的侦破高手犯这样低级的错误,似乎于情于理都不通。
过了好一会儿,丁雨泽从套间里出来,然后低声说:“市长,胡队来了。”
何东阳阴着脸,愣愣地看着丁雨泽问:“哪个胡队?”
“就是亚生。”丁雨泽小心地说道,生怕何东阳会发火。丁雨泽太了解何东阳了,本来在这个时候,你不去打扰他,他会慢慢平静下来。如果你不瞅眼色,往往就是一顿大火。这个时候如果来找何东阳的是别人,他也不会引见,可胡亚生毕竟不是外人,是何东阳的小舅子。
“他来干什么?”何东阳心里正烦,一时没转过来。顿了一会儿,说:“让他进来。”
丁雨泽回到套间后,胡亚生进来了,怯怯地看着何东阳,嗫嚅地说:“姐夫好!”
“坐下说,啥事?”何东阳从椅子上起来。
“我妈让我来的,本来要给你打个电话,可我妈说电话里说不清楚,就让我过来找你。”胡亚生没敢坐,一直站着。
何东阳这才突然想起上次回金州的第二天,丈母娘打电话让他们两口子过去吃猪蹄子。何东阳心里明白,这猪蹄子是不能白吃的,每次去都会有这样那样的事情要他办。先是自家人的事,然后就是亲戚的事,把何东阳搞得很不舒服。办吧,显然是以权谋私;不办吧,就得罪了丈母娘一家子,还包括老婆。后来何东阳就告诉胡亚娟,除了自家特别重要的事以外,别人的忙一律不帮。此后,丈母娘再叫何东阳去吃猪蹄子的时候,也就不好再拿别人的事开口了。这些年,一个小舅子已经让他头疼得快裂了,上次何东阳还没有把猪蹄子咽下去,丈母娘就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亚生真是不让人省心!”然后又往何东阳碗里夹了一块猪蹄。
何东阳的嘴唇就不动了,知道事又来了,于是抬眼看着丈母娘,等着他继续往下说。老丈人觉察出了何东阳的表情,也抬眼望一眼老伴,说:“悄悄吃你的猪蹄子!”
经老丈人这么一说,何东阳再也装不住了,只好问:“妈,亚生又怎么了?”
不提则罢,这一提,丈母娘的话匣子一下就给打开了。说亚生自从上次打人出事,副队长的帽子摘了后,领导一直不给他好脸色看,处处跟他过不去。他整个人都变了,成天闷闷不乐,回到家除了看电视一句话都不说,照这样下去,非得把好好的一个人给毁了……丈母娘说了半天,何东阳最终听出了一个意思,那就是城管大队是待不住了,要使胡亚生能像个正常人似的活着,只有换单位。
丈母娘说完了,所有人都把目光聚到了何东阳这儿,只等着说句话。可让何东阳说什么好呢?他在金州当常务副市长时,这个小舅子还没把他的脸丢尽?现在他离开金州了,还不让他省心。这会儿,明摆着一家人坐一起就是逼着何东阳给个准话。何东阳自然不能以沉默来应付,只好笑笑说:“亚生呢?怎么没回来?”
“谁知道又跑哪儿去了?前些日子,晚上很晚才回来,回来就一股子酒气,唉……”丈母娘又把刚停了不到几分钟的话续上了。老丈人忙得赶紧给胡亚生打电话,可打了半天还是没人接听。何东阳心里直发毛,看看胡亚娟。以前老丈人家大大小小的事都是由胡亚娟全权代理,跟何东阳谈。何东阳就因为这些事跟胡亚娟没少拌过嘴,后来胡亚娟学聪明了,有什么事让二位老人直接跟何东阳说,免得何东阳跟她过不去。何东阳心里清楚,她表面看是把自己置身事外,其实这一切还是胡亚娟设的局,让他往里跳。
看何东阳不吭声,所有人都停下筷子,用期盼的目光等待着他开口。何东阳沉吟了片刻,看着丈母娘说:“这样吧,完了让亚生给我回个电话,我再想想办法!”
刚才,何东阳思维一直都在曾安民的死因上,一时没想起答应丈母娘的事,这会儿一看见不争气的小舅子,火又不由自主地升了起来。何东阳质问道:“你到底怎么回事?好好的工作,别人都能干,就你干不成?”
“不是,姐夫,你在金州的时候,他们把我当爷,你一走,我就成孙子了。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大队长总是每天找我的毛病,说我工作力度不强,对卖菜的像亲妈,对修鞋的像亲爹……”胡亚生话一说开了,神经一下子就松驰了,就再也不觉得面前的人是市长了。
胡亚生的这些话,让何东阳又气又好笑。官场其实就是一个磁场,超过了磁性限度,就失去作用了。要想让你的磁场无限延伸,唯一的就是增强你的磁性。何东阳的磁场现在已经发生了转移,对先前巴结他的那些人已经不起作用了。而在西州,这个磁场还没有真正建立起来,当然谈不上延伸的问题,这得慢慢来。于是,何东阳口气平缓了许多,对胡亚生说:“好了,你先好好上班,我想想办法再说,有情况了我再给你回话。”何东阳说完又叫丁雨泽出来,“小丁,下午接待文化厅王厅长,你就不参加了,陪亚生外面吃个饭。”
胡亚生这才说:“姐夫,你先忙,不需要丁秘书陪我了,我这就回金州。家里一切很好,你放心好了。”
何东阳站起来,应了一声说:“那好,让小丁送送你吧。”
何东阳虽然嘴里应付着胡亚生,但是心里一直在琢磨着曾安民的死因,胡亚生走后,他坐下来点开《西州论坛》,想看看网民有什么反应。随意一翻,关于曾安民的帖子就冒了出来,说什么的都有,有的说曾安民的死与前一段时间自杀的白嘉元有关,还有人说与西州黑社会有关,更有甚者说曾安民不是自杀,而是他杀。何东阳点开了那篇题目为《是自杀,还是谋杀?》的帖子,只见上面写道:
凡官员自杀,定是因为屁股下面不干净而引发的,而曾副局长的死,却与一般官员自杀有着本质的不同,而是因为自己屁股下面太干净导致的。谁不知道西州的黑社会活动猖獗,其实西州公安局的某些领导,就是黑社会最坚强的保护伞。曾副局长就是想揭开这把伞,却没想到被人暗算了。死了也就罢了,却被冠之以通奸被捉,无奈跳楼。这个理由乍听起来也算合情理。仔细一想,曾副局长是谁?特警啊!刑侦专家!他想干下面那么个事儿,还会轻易让你抓,哈哈!西州市公安局又向西州人民撒了一个弥天大谎……
下面跟贴说:难道你们还不知道吗?刘铁军就是西州黑社会的大哥。再后面的帖子就把矛头指向了公安局局长刘铁军,说西州所有的娱乐场所每年都要给刘铁军进贡,多则十万八万,少则一两万。还说刘铁军开了地下赌场,那生意真算是个火啊!省城的赌王都常常光顾。后面还有,说西州的美女都是刘铁军的小三,想睡谁睡谁,睡了也白睡。这些帖子,何东阳无法判断究竟是网民的臆造,还是确有其事。
后面又跳出一个帖子:大家可能不知道,在市公安局,曾一直是刘的死对头,刘铁军一直想把曾弄掉,可曾的业务精湛,声名响誉全省,再加之市领导的暗保,刘铁军无奈。但刘曾之斗,在西州市公安局从来没有停止过。这次,刘是下了血本,终于把他的眼中钉给除了。“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不是不报,时候没到”。有朝一日,他上面那棵大树一倒,刘的末日也快到了!
……
何东阳越看越气愤,越看后面的心里越发紧。
这时,张筱燕敲门进来,问何东阳是不是该走了。何东阳没回答,眼睛从电脑屏幕移开,问:“曾颖的情况怎么样?”
“情绪低落到了极点,她根本就不相信她父亲能干出那么肮脏的事来。她母亲经不住打击,住进了医院。不过,曾颖老重复一句话,说她父亲是被人谋害的。”张筱燕神情凝重地说,“曾安民这个人我以前接触过,很耿直很大度的一个人,连续多年全省公安系统大比武第一名。根据我对这个人的了解,也觉得他死得很奇怪。”
“如果刘铁军真如网上说的那样,高书记为什么不拿掉刘铁军呢?”何东阳看着张筱燕说。
“我想可能还是心里有个怕字吧。刘铁军专横跋扈,我曾在高书记那儿侧面说过,可他看起来有为难情绪,始终没表过态。当然,刘铁军这些年也吸了不少钱,听说省里为他说话的领导还不止纪长海一个人。你想,高书记能拿他怎么办?”张筱燕愤愤地说。
何东阳狠狠地咬着牙齿,一字一顿地说:“我不相信就没王法了。”说着起身,目光定定地望着张筱燕,“走,去宾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