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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后退几步,略抬起下巴,直视我的眼睛里透出不解。
我不自在地咳嗽了几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悄悄地红了脸。“我只是在测量你的眼睛有多大。”
她“扑哧”一下笑了,摇摇头“你连说谎都不会。”
我的脸更红了。为了不至于再出糗,我又接上了之前的话。
“喂,你确定不再继续讲故事了吗?我可是一个难得的好听众。”
“呵呵,或许我会考虑把它写成书的,只是现在我有点乱不想回忆而已。”
“你写书么?”
“嗯,写故事,其他的工作我做不了。”
“怎么做不了?”
“我的记忆只有一天的保质期,所有昨天的事情都会被留在十二点以前。十二点以后,又是一个新的开始。所以要生存我只能写故事。”
“故事不会忘么?”
“不会,就算忘了也没关系,只要你脑筋还可以思考就行,故事本来就是胡思乱想出来的情节,不需要太多记忆。”
“你怎么会到这里来呢?”
“不知道,大概是路过,看着喜欢就留下了吧。”
我本来想问问她的家人,可转念一想,她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她的家人肯定也不在身边,何必再勾起她的伤感来呢。只是这些年,她到底是怎样过来的,一个只有一天记忆的人要怎样独力存活,一定非常艰难吧。
“在想我是怎么活过来的?”她问。
“额,你怎么知道?”我惊讶地说。
“正常人都会有这样的疑问吧。其实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艰难,若你有和我一样的毛病你同样也可以活下去,而且说不定还可以活得比我更好。一个人在被自身和环境所迫时,往往会激发不可预知的潜力。所以说,很多在别人看来不可思议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反倒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了。”她满不在乎地说道。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觉得她就像个哲学家一般,永远都有那么多与众不同的观点。
“现在几点了?”她突然问。
我条件反射地将手伸进裤袋里掏手里,一摸,空的。真衰,肯定是早上出门走得太匆忙忘在家里了。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这么晚没回去家里人肯定要着急了。
“手机没带,我也不知道。”我无奈地摊摊手。
她抬起头仰望夜空里零散的几颗星辰:“你看,星星都睡觉了,那些晚归的孩子也该回去了,不然家里人要着急了。”
也的确是该回家了,可是我又放心不下琉璃。我踌躇了一下,还是决定留下来陪她。“你别动,在这等等我。”飞快地跑到附近的电话亭给妈妈打了电话。
“妈,我今天不回去了,你不用担心,我和莫言在一起呢。”那是我生平第一次对妈妈说谎。
再跑回去的时候琉璃还是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地仰望天空。我站在她旁边看着她的侧脸,时间仿佛静止了,很长时间我们谁都没有动也没有开口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脚已经有些发酸了,琉璃终于收回了投在夜空的目光,一边活动着脖子,一边跟我说话,眼睛却看也没看我。“怎么还不回家?不放心我么?”
“嗯。”我点点头。
她撇过眼睛斜斜地看了我一眼:“你在同情我么?”
我心平气和地看着她:“你知道不是的。”
“不,我知道你就是在同情。”她缓缓地摇头,“可我不需要。”
“你为什么要扭曲别人的好意呢?”我几乎有些愤怒了。
“我没有扭曲我也不需要。”她倔强地抿紧了唇,僵硬地吐出这几个字,将脸撇向一边。
我忽然有些明白,她说这些话不过是想我走而已。
“让我留下来陪你吧。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
“对我来说,无论多少人根本就没有区别。”
“当然有区别,你一个人如果难过了,只有一颗心来承受疼痛的重量,可若有另一个人在,还可以一起分担。说不定还能制造一些笑料,让快乐偶尔造访。至少害怕的时候还有一双肩膀,还有个依靠。”
“依靠?”她不悄地撇撇唇角“那也是会消失的东西,一时的安慰罢了,失去之后只会更加无助。”
我无奈“你难道就不能试着相信。”
“不是我不想相信,而是没有办法相信了。你是不会明白的。”
我一时无言以对,气氛又变得僵硬起来。
在彼此的沉默里,我们并着肩徐缓地走着。正在我思考着如何打破僵局的时候,她反倒先笑出来了。
“笑什么?”我一头雾水地问道。
“想笑所以就笑了。”她耸耸肩。
“这算什么回答。”我郁闷。
“哈哈,很高兴认识你。”她拍着我的肩膀,轻快地笑:“你很可爱。”
我白了她一眼,没有哪个男生会喜欢别人说他可爱的。可被她用显然是夸奖的语气说出来,我还是很不争气地红了脸。心里还是有点高兴的,毕竟自己能让她笑出声来,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笑。“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家吧。”
“说错咯,那可不是家,是住的地方。”她蹦到我前面,伸出中指摇了摇。
“住的地方,那可不就是家么。”
“不一样的,家是停留的港湾,但我是只没有脚的鸟是停不下来的,所以也没有家。”她还是笑着说:“走吧,陪我回去看电影。”
那天晚上我们坐在木质地板上,看一碟又一碟的盗版影片。记得那时的感觉,除了心疼还是心疼。她的脸色很苍白,很出神地看着画面,而我很出神地看着她面无表情的侧脸。
不知道哪个情节触动了她的心,看着看着她突然很烦躁地站起来关掉了电源,屋子里陷入一片黑暗。她在我旁边坐下,我看不见她的表情,直觉告诉我她应该是在发呆。面对她毫无征兆的转变,我很不安。于是不停地和她说话,她也只是一径地沉默无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黑暗里传来了细微的啜泣声,我惊惶地不知该如何是好。问她怎么了她也不回答,我只好将她揽入怀中,像哄小孩一样笨拙地安慰,直到她渐渐安静下来,在我怀里安睡。(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