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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个孤儿,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从小我就渴望漂泊,我总能隐约地感觉到,在某个地方,有什么东西强烈地牵扯着我的心脏,我的一切思维都被它所牵引。是的,我知道,远方一定有人在等我,我必须找到他。尽管,有可能在我找到他的第二天,我就忘记与他的邂逅。十六岁那一年,我开始记不住很多事情,甚至那些已经储存在大脑里的记忆也在逐渐消失。而现在,我十九岁,若没有人来提醒,我连自己是谁都不会记得。
我的记忆,只剩下一天的保质期。
每一天,我需要重复地认识相同的人。久而久之,便养成了写日记的习惯,因此,在熟悉的环境里,凭着自身的感觉,和日记里关于一天生活的顼碎记录,我依然能够像正常人一样平凡的生活着。一成不变,却相对来说很安全。
对于一个有这样毛病的人来说,这样已是很好的了。然而,的的确确,即使失了所有重要的记忆,也还是记得那个在等待的人。潜意识里,我觉得我在前世该有个特别惊心动魄的故事。
于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我背上了简单的行囊,义无返顾地背井离乡。作出决定的时候很是仓促,也不容自己多想。这样也好,没有时间去瞻前顾后,也无所谓害怕与否。勇气,总是在一瞬间爆发出惊人的灿烂火花。
我只与一个人道了别。是自小便认识的人,唯一在内心认可的朋友。离开的时候,看她皱眉担忧的样子就笑了起来。“暮目,给我个笑脸吧,也许,明天之后我就再也记不得你了。”
她于是便哭了起来。我心疼地为她擦拭光滑面容上滚热的泪水。心里也有些惆怅了。
明天过后,明天过后,我生命里曾经出现过的人就全都要彻底消失了。眨了眨眼睛,打起精神。难过又怎样呢?会遗忘的还是不会再记得。若是如此,哭泣岂非多余。
在一起的时候好好珍惜也就值得欣慰了。拍了拍暮目的肩膀,我又亮出了笑容。“暮目别哭,我带着我的日记,看看它就不会忘记你的。”这么说只是为了安慰,事实是,我在走之前已经将它烧得尸骨无存,如同那些记忆一样化成飞灰,消失在时光的齿轮之中。她们,将再也不会出现了。
我不知道暮目会不会相信这个谎言。但她还是抬起手擦了擦眼泪也跟着笑起来。“嗯,琉璃,你一定要记得把它放在身边每天温习,我等你带着记忆回还,还有,你心心念念的牵绊。”我郑重的点了点头,眼眶也有些微的湿润了。为了不让她看出不舍,我转过身头也不回地上了车。车门即将关闭的一刹那,我猛然回过头,冲着远处的暮目笑着挥手,大声地笑着让她别忘了我的笑容。
列车缓缓开动了,我走进车内,在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扭头看着窗外转瞬即逝的风景,想起爸妈来。很抱歉和他们的生疏。虽然从一些微小的事情都可以感受到他们发自内心的关怀。可心里总有一块地方有所缺失,是再大的暖意也填补不了的空白。心中不无悲戚。好在还有弟弟妹妹可以照顾他们,我也可安心离开。不过即使是我在,也只会成为负累罢了。
还有那些不太熟悉又确实存在过的人,愿各自珍重。
我从小和琉璃一起长大。她是个十分有灵气的女孩子。笑容明亮纯粹几乎不带一点杂质,像阳光一般能融化所有坚硬的堡垒。十六岁以前,她常常跟我提起一个梦境和一个叫作驿站的地方。
我听着她异想天开的痴言傻语,又是好笑,又是嫉妒。是的,我嫉妒她。这自然不是没有一定缘由。从小她就像公主一般被所有人捧在手心,连我最爱的城晨也对她言听计从。他温柔的目光永远只会停留在琉璃的身上。最让人咬牙切齿的是,连我自己也完全无法讨厌她。还不得不心甘情愿地承认她在心里的位置无可替代。这真的是让人十分地无可奈何。
十六岁那一年,她突然心血来潮,孤身一人去旅行。旅行回来之后,就开始变得精神恍惚,慢慢失去记忆。常常用一种说不出来的眼神眺望着远方,仿佛那里有她要追寻的东西。我有预感,她迟早有一天会离开。那天早上,我看见她把日记烧毁,我知道,她要走了。
在她说出不会记得之前,我一直隐忍着自己的感情,我想她不会希望看见我的眼泪。可最后我还是哭了。怎么能不伤心呢,她将要失去我这个唯一的朋友了。不要看她对所有人都在笑,其实她总是寂寞的。
那种无法融入的孤独是我们无法体会的感受。多么悲哀。她却还想用谎言来安慰,除了迎合地笑,我已经想不出让她安心离开的更好方式。那一刻,我忽然想起她曾经说过的话,“琉璃和流离是谐音哦,你看嘛,我的名字都告诉我,我是注定要漂泊的人。”那时的夕阳映照在她稚嫩的面庞,恍惚朦胧,仿佛她的存在只是虚幻。那是,如同琉璃一般易碎的梦境。我由衷地希望,她能找到她要找的那个人。
在她离开之后,我去了另一座城市生活。有了稳定的工作也很快和新的朋友打成一片。生活有条不紊地前行着,像一条寂静的长河。闲下来的时候,就会再三想起琉璃来。念起她的音容笑貌,总有忧伤掠过心头。故人不知身在何方,不知可安否?
莫言的出现是生命里的一个意外。那天我像平常一样走在街上,忽然背后有人拍我的肩膀,我疑惑地回过头,是一张陌生的清俊面容。未待我开口,他只是笑了,露出干净洁白的牙,眼睛里闪烁着惊喜的激动光芒。“我终于找到你了。”
后来,他就成了我的男友。用莫言的话来说,看到你的一瞬间,我就肯定你就是我一直要找的那个人。而我在少女时期十分迷恋的城晨,则在琉璃离开之前就早已经留下了一长段空白。
我常常跟莫言提起琉璃来,每当这时他的眼里总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快得让我难以捕捉。然后他会浅笑着伸出干净修长的手指,轻轻地刮我的鼻尖。“我都要怀疑她在你心中的位置超过了我。”我但笑不语,其实我也怀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