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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疆向来便是个蛮荒之地,风景极美,可中原人士多不敢踏足,只因那里刁民遍布,且都身怀绝技,善用蛊术。
那儿的女子生来样貌便是极好的,只是心肠大多较为歹毒,因此世人一旦发现是南疆的女子,即便是绝美之人,也会避而远之,因为有太多中原男子葬生南疆的例子了。
青离有猜测过这个紫芙的来历,却只当是名普通女子,从不曾想过她来自南疆,且看这沈老爷凄惨的面色,便知二人的关系匪浅。
沈萝眉头深深蹙了起来,垂首看了眼桌子上的剪子,锋刃处还残留了些晶莹剔透的水珠,映着那玫瑰,竟有一种血珠的错觉。
沈老爷戚戚地坐了下来,满目怆然,许久未再言语,青离不解他为何会是这样的表情,之前被蛊惑的那些个样貌神态暂且不论,因为那些都不是真实的沈老爷。
自他醒来以后,青离才发现他与自己之前所想象的那般截然不同,这是个十分温润的男子,虽说已有些岁数了,看起来也不过四十左右的样子,并不是太显老。
现在看他满眼的哀戚,倒有些不知所措了,沈萝亦随之坐了下来,她定一定神,眸中略过一点锐利的星火,柔柔开口道:“爹爹,紫芙她,同你是什么关系?”
沈老爷挑了挑眉,长叹一声,眼睛似是看向了远方,依稀想要从那个方向寻找到些什么,隐隐透出一种光彩来,“她是我一生挚爱的女子。”
这样简短的一句话,却含了万种风情在其中,青离只觉得面前的男子不像是年过半百的人,倒像是年方十七八情窦初开的少年。
那样的深情,沈萝没有开口,表情也甚为平静,她只等着沈老爷接下来要说的话。
“那个时候,她叫我长山,我唤她阿芙。”他的思绪似是已经飘到了很久很久以前,青离直到现在才知道,沈老爷的名讳唤作长山,沈长山。
“阿芙是南疆清芙村村长的掌上明珠,那个村落美极了,我有时候在梦中便会回到那个开满了芙蓉花的地方。”
沈萝适时地打断了沈长山的回忆,她的手指轻轻敲在桌面上,发出细微的叩响声,“爹爹,你,为何会去南疆?”
沈长山的眸子里有些向往,“年少时的我家财万贯,每日守着这些钱财过活实在是无趣,后来无意间听闻南疆的景色至美,以及那里的女子。”
“年少轻狂的我便想着要去那个地方看一看,或许能找到挚爱的人。”沈萝有些不悦地看向沈长山,眸中有些愤恨,“可那时你明明已经娶了娘亲啊!你怎能抛下这么大的家业不管呢?”
这是青离第一次听见沈萝提起她的娘亲来,住在沈府也有些时日了,可却从未见过女主人,除了几名小妾。
沈长山的满腹愁绪化作良久的默默无声,沈萝眼前愈见模糊,泪水将光亮变得愈发朦胧,却迟迟没有落下,任凭窗外的风吹进,将眼眶中的水珠风干。
“我,对不起你娘,可是阿萝你要知道,我娶得人都不是我所爱,那些不过是联姻罢了,我不愿意,就像是如果现在我重新挑上一名与沈府门当户对的男子来,命令你嫁给他,你会开心么?”他语重心长地道。
沈萝自然是摇了头,青离微微顾盼,“沈萝你的娘亲......”
她的话还未问完,但已经足够清楚,沈萝眼中一酸,却是倔强的神色,她没有再去看沈长山,而是缓缓转眸望向了青离,“我没见过娘亲,我生下来时她就去世了。”
青离见她眸中略过苦痛的神色,便没有再多问,沈长山深深叹一口气,道:“阿萝,这就是事实,即便你没有回答我心里也是清楚的,若让你放下穆秦你定然不会愿意。”
沈萝不动声色地点一点头,虽然动作很轻,但沈长山还是看的一清二楚,他低低一笑,又继续道:“后来我便踏上了征途,世人皆道南疆的荒蛮险阻,可越是艰难,我便愈发向往,这一走足足用了一整个月,好在是到了。”
“我走过南疆的许许多多村落,城镇,却只选择留在这清芙村,那是我第一次看见阿芙,她背着竹篓,里面斜斜插了些芙蓉花,那时的她,是如此的动人。长长的发丝被她辫作了长辫子,就那么垂在胸前,那样明媚可人,我大概一辈子都无法忘记初见她时的样子。”
说话间他眼中尽是欢喜之色。
沈萝和青离都随着他的话语声回到了那个时候的南疆,
那是二十多年前的某一天。
今日的日头还算是好,并没有前几日那么毒,沈长山掏出怀中的锦帕擦拭着额头,这南疆还真是大,只略略游历了番便已是半月。
“清芙村”,他仰首看着面前的牌匾,雕工极其精细,那木匾上竟将芙蓉花刻得栩栩如生,染上乳白色的漆墨,远远行来时还以为是真的芙蓉花,直到走得近些,才发觉是雕刻而成。
不免感叹万千,这些时日里,少说也看过了五六个村落,可那些地方的村民们都不太友善,又加之他一副中原男子的打扮,便更是嗤之以鼻,便都不太爱搭理他。
沈长山倒也不在乎,他现在有的是时间,且慢慢走就是,可看着面前的清芙村,却是如何也挪不动步子了。
他紧一紧马儿的缰绳,便踏步行了进去,足下是青草的小道,路两旁是布满了青苔的鹅卵石,别有一番意味,可走了约莫有半柱香的功夫,却是一个人影也未见到。
此刻已近黄昏,日色化作了橘色,他行至了一种满了芙蓉花的池子边,有几块较大的石头,刚好能容下一人静坐。
他将驮了行李的马儿拴在一旁的树下,自己则静静坐了下来,这些芙蓉真是美,那样的白,是他在赫城从未见到过的。
这个地方十分纯净,远处有些房屋,想来便是这村子的村民居住的地方吧,可他现在实在是有些疲累,只想好好坐着欣赏那天边的夕阳美景。
可这一看,就再也挪不开眼睛了,那女子似是从夕阳下走出来的,池子中间修建了条石头路,她便在那路的中央,微微躬下身子去,素手一翻,一朵芙蓉便被扔进了背着的竹篓子里。
她的动作很是轻捷,不一会儿的功夫,背篓里就装满了芙蓉,沈长山就那么痴痴地望着,一直望着。
直到那名女子走近,这才看的真切,他从出生到现在,从未见过这般灵动的少女,墨黑色的小衣紧紧贴在身上,露出半截白藕似的手臂来,手腕上一串银质的小铃铛尤其夺目。
衣裳上的刺绣精细明艳,穿的裙子也并不同与中原姑娘的穿法,她的裙子只到膝盖,露出了小腿肚子来,靴子是用赤红色的缎带绑于小腿上的,十分好看。
而她的样貌自然是不用多说,这是中原所见不到的美,五官精致,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十分动人。
她微微一偏头,那根粗黑的辫子便垂到了前胸来,简洁干练,沈长山几乎都要忘记眨眼了,少女回首,这才看见不远处的石头上坐了名男子,只是这男子好生奇怪,这样热的天气,还穿着件儿长长的袍子,真是想不通。
她撇撇嘴,作势便要离去,沈长山见此状,忙起了身,眸中光彩夺目,提起腿便要朝女子跑去,口里还大叫一声:“你别走!”
女子一听这话忙转首看过来,岂料沈长山跑的太急,且这池子中间的石头都是极为滑腻的,这不,双脚绊到了衣服角,又踩上了石头上的青苔,大叫一声:“啊!姑娘小心!啊!姑娘你快些躲开!”
话音刚落,整个人便朝前倒去,女子不动声色地朝左边挪了一步,沈长山便直直坠入了水中!水花四处飞溅,沈长山在水中扑腾着,发丝全部腻在了额前,连面孔都看不清楚。
女子哈哈大笑起来,她伸手指着水中的沈长山,朗声笑起来,“你这人真是太有意思了,功夫也不会,无用极了!”
沈长山满面惊恐地在水中扑腾起来,一会儿落下去一会儿又浮了上来。
“姑娘就救命啊,我,我不会水!”
女子这才将环抱的双手垂了下来,语声中满是不屑,“得了吧,我们这儿的人都是生下来就会水的,你岂有不会之理?”
可沈长山已经扑腾不动了,眼见他整个身子就沉了下去,女子这才有些焦急了,口中连连唤道:“喂!那谁!”
可惜水面上只浮起了几个泡泡来,再听不见声音,女子一跺脚,忧色涌了上来,口中急道:“不是吧,你还真不会水!”
眼见池子中没了动静,这水甚是清澈,就见沈长山双眸紧紧闭着,朝下沉去。
女子急忙将背篓迅速给取了下来,置于一侧的石头地上,便纵身一跃,跳进了池子中!
夕阳如斯美好,偶有鸟雀叽叽喳喳地叫唤着,唯有水面突发的“噗通”声为这平静的景色下平添了一番不一样的感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