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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风雨。
楚云见过太多凄惨之人。
饿殍千里，易子而食，以往只能在书页里看到的东西，都真正发生在了他眼前。
百姓流离，贪官当道，重用厂卫，鹤唳风声，帝王求仙，横征暴敛，强征兵丁……
但凡能看到的亡国相，几乎都在大乾王朝体现了出来。
这哪儿是什么人间，分明就是炼狱。
然而当楚云到了东都界内之时，似乎是换了一片天地。
东都地界，风景似乎都秀丽了起来。
不似之前那般，树皮，野草都被吃了个精光的模样。
和风拂柳，遍地花香，清澈河水还能看到有鱼儿在跳动。
不远处，几个大户人家的家眷正忙着踏青。
所带的食材也皆是珍馐美味，隔着几十米都能闻到诱人香气儿。
“世人都说东都好，果然有其道理。”
楚云叹了口气，避开了踏青的人群，顺着官道直入东都城。
东都是官家的地盘，用白玉堂的面容不好进去，所以他已经换回了本来面容。
来往马车匆忙，拉的似乎是一车车的粮食酒肉。
皇城禁军，个个膘肥体壮，红光满面。
口中大喊着让开，一脚将楚云的毛驴踹到了官道旁边。
“老丈，这是怎么回事儿？”楚云一脸疑惑，拉住了一旁的老丈询问。
怎得那么多酒肉入城，不太合乎常理。
那老者叹了口气：“陛下二十五岁登基，如今正好是在位第五十五年，也就是八十大寿，举国欢庆！”
楚云愕然，不由得问道：“外面已是饿殍千里，又怎得举国欢庆？”
那老者吓得一个哆嗦，左右看了看，低声训斥：“胡说，当今天子治下安居乐业，怎得饿殍千里，你怎么敢胡言乱语，就不怕被厂卫抓去下了大狱不成？”
说完这话，那老者一甩衣袖就远离了楚云，似乎生怕受了牵连。
“惊弓之鸟也不过如此。”
楚云深吸一口气，抬脚就要进东都城。
结果还没进城就被拦在了城门口。
“站住，你是从哪儿来的？来东都是做什么？”
一个看城门的禁军拦在了楚云面前。
“大人，我是来东都探亲，我叔叔在东都做事。”楚云抱拳道。
禁军瞥了一眼他身后的毛驴，扫了一眼脚边的煤球。
开口道：“入城费每人二百文，一共一两银子。”
“大人，您说入城二百文，怎得又成了一两？”
楚云疑惑不已，一两银子，足够泾阳县普通老百姓大半个月的吃喝。
“废话，你身后驴子不用吃喝拉撒，那条狗不用吃喝？”
禁军一脸鄙夷。
“大人，那这么算不应该是六百文吗？”楚云问道。
禁军一看他如此不识相，脸色顿时就阴沉了下来，怒斥道：“你到底进不进，不进就给我滚出去！”
得，楚云这就明白了，说白了就的想赚点外快。
他从兜里摸出一两银子递给那禁军。
“进城后老实点，尤其管好你的嘴。”
禁军冷哼一声，这才让出了一条路。
进了城，四处张灯结彩，举目望去一片充满喜气的大红。
要是不知道，还以为大乾收回了疆土，正在庆祝呢。
虽是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但大街上行人却走的匆忙，没人敢开口说话。
这等景象让楚云有些好奇，就算庆祝崇阳帝八十大寿，也不能都成哑巴了吧？
没多久，他总算知道是为什么了。
一个老者只是冲着豆腐摊的摊主说了句给我留块豆腐，结果就被一群凭空出现的东厂番子给带走了。
楚云愕然，就说了句留块豆腐，能犯什么罪？
没等楚云去问，那老者就开始辩解了。
“各位大人，老头子只是买块豆腐，为什么就要抓我？我孙子还在家等着我回去做饭呢。”老头子哭丧着脸道。
“为什么抓你？因为你谋反！”那番子恶狠狠道。
“大人，冤枉啊，小人冤枉啊！小人哪儿有胆子谋反。”
谋反可是诛九族的大罪，那老头顿时吓得连忙连声喊冤。
“留块豆腐，刘难道不是刘逆？你这不是谋反是什么？”
“老东西，想不到你一把年纪了，心思竟如此歹毒，谋反都谋到东都来了。”
番子上去就是一脚，踹的老头倒地不起。
锁链枷锁尽数套在了老头身上，那老头被厚重的枷锁压的抬不起头，只能趴在地上任由那几个番子拖向东厂大狱。
“难怪都不敢说话，原来是这样。”
楚云摇了摇头，这闲事他也没管。
这儿是东都，是东厂西厂的地盘，在这儿触霉头，结局只有一个死字。
他没有立刻去找王虎，而是先找了个客栈开了间房。
东都的地面果然是寸土寸金，客栈普通房间，一晚上就要二两银子。
天色已经黯淡，楚云刚躺下没多久，就听到客栈里传来嘈杂声音。
哭喊声，怒斥声混杂成片，听的人脑瓜子生疼。
楚云无奈，只好出了房间拉住过路的小二。
“这是出了什么事儿，怎么这么吵闹？”
那小二无奈道：“爷，有个客商的老爹死在咱们客栈了，听说老爹原本就有病，是来东都看病的，谁料想还没来得及走门路找医生，就病发身亡了，真是晦气。”
“他老爹死了，怎么东厂的人还来了？”楚云好奇道。
小二道：“这还不是他爹死的不是时候，陛下大寿，前三天后三天皆是好日子，举国欢庆，他爹却在这时候死了，那不是自找不痛快吗？”
楚云嘴角抽了抽，感情崇阳帝大寿，人死都不能自由了。
“我估计待会儿这家人都得下大狱，高低定个谋反的罪名，您可千万别去触霉头。”
那小二临走前提醒了一句。
“多谢小哥提醒。”楚云道了声谢。
不多时，嘈杂声音渐行渐远。
楚云解下酒葫芦喝了一口，这是他进城后打的烧刀子，说是京城最烈的酒。
一口烈酒入喉，如同熊熊火焰在胸口燃烧。
片刻之后，他张口吐出了酒气。
生在世间，又坐拥无尽寿命，总会看到一件件不平之事。
乱世之中，没有足够实力，他必须要学会冷漠，也只能冷漠。
他原本想等天亮了再去寻王虎，然而早上还没起床，就听到了一阵敲门声。
“楚爷，起床了么，外面有人寻你。”
小二声音突兀的比之前恭敬了许多，让楚云有种回到泾阳县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