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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我终于失去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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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萨醒过来。

    这是那个旅馆那个房间,墙边的干草堆,桌子上的油灯也还保持着那晚自己走时候的模样。自己正躺在原本是她睡的床上,头也放在她用过的那个干草编织的枕头上,虽然应该已经很久了,但是仿佛还感觉得到上面那若有若无的气息。窗外的阳光和喧闹投进来,这正是欧福的早上。阿萨感觉身体很轻快,感觉非常好,而且简直是从来都没有这样地好过。双手的筋骨和肌肉都是那么地有力,皮肤也饱含着健康的弹性和肤色。头脑无比地清醒,连外面每个兽人的声音都分辨得清清楚楚。

    走出旅馆的大门,这高地早晨的阳光带着可以把身体穿透般的畅快。街上兽人们忙碌着穿梭往来交谈吼叫喧闹出一片活力无限的景象,旅馆的半兽人老板正坐在门口削着手里那些难吃的块茎的皮,旅馆里好象又有一批商人们来了,他又要忙一阵了。这城市全是活力和平和。阿萨努力地摇了摇头,最后清醒时记忆中的血腥恐惧好象只是个梦。

    一些片断的记忆丝丝烟云一样从脑海里的某个地方飘出来。在那段半死的时间里他虽然不能动不能说,但还可以模糊地知道身边所发生的事情。虽然并不完全记得,也恍惚地知道所有的一切都已经重新开始了。身边的人已经不在了,曾经误会的敌人也不是敌人了。现在不过是自己独自一人身处一个奇怪的城市中而已,一种奇怪的孤独感涌上心头。

    “塞德洛斯城主让你醒了以后就去城政厅找他,他有话要对你说。”半兽人老板抬头看了他一眼就低下头去继续专心对付手上的食物。

    “啊?哦。”阿萨点点头。

    来到了市政厅,塞德洛斯城主正在和各个部族的长老们召开会议,阿萨就在城政大厅等着。这里依然是那样地忙碌,半兽人和人类官员有的互相交谈着有的拿着公文议论,也有少数食人魔狼人蜥蜴人在其间。各种语言声音此起彼伏,各个外貌迥异的身影混杂穿插越发显得这里面的生气勃勃。

    格鲁将军带着几个狼人和食人魔从大门走了进来。这几个兽人身上都佩带着武器和铠甲,看样子是他带领的战斗部队。格鲁将军只是看了他两眼后对他点点头,带着那几个兽人手下走进了另外的会议厅。

    阿萨看着格鲁不由得也点点头。这就是那个最后的记忆中那样恐怖的敌人?他突然想起一个故事:有人在山中睡觉做了一个梦,下山之后发现时间已经过了百年,世界也已经完全变了样。而他现在的感觉就仿佛自己做了这样一个长达百年的梦。

    世界变了。那么,她呢?

    会议终于结束了。塞德洛斯城主面带笑容走出会议厅对阿萨招了招手,阿萨跟着他一起走到了大街上。

    “她已经回去了吗.....”听完了塞德洛斯城主的的讲述,阿萨只是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

    塞德洛斯点头,说:“对,她是自己回去的。回家去,结婚。”

    那‘自己’两个字听起来似乎特别的刺耳。阿萨不知道是塞德洛斯特意要那样表达还是自己听成那样的。他觉得胸口好象被什么东西从里面撞了一下,刺了一下,很痛,很闷,很酸,甚至感觉自己抖了一下。

    “你有什么打算呢?”塞德洛斯看着他问。

    阿萨沉默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大街上似乎依然是那么地热闹,平和,活力充沛。形形色色的兽人们和人类在身边走过,跑过,叫喊着,说着。但是这些喧闹好象又都只是幻影,好象遥远得无法企及完全不关自己的事。他只是一个人一步一步地走着。塞德洛斯在旁边看着他,也没说话,只是陪着他走。

    终于他叹了口气,喃喃说:“我想四处去旅行,到各个地方见识游历。这是我早就立下了的心愿。”

    “哦?你不想回王都去找她吗?”塞德洛斯有些讶异,问。

    这当然不是在鼓励,只是有些好奇而已。年轻人的感情通常都是能发不能收的。

    “既然是她自己要走的,必定有她自己的理由。我去找她做什么?”

    “哦...年轻人居然就这么懂得取舍,真难能可贵。”塞德洛斯点点头。

    “我不知道什么舍取,只是有个老头曾经告诉过我,‘这世界不是围绕着你的感觉来旋转的’,我觉得很有道理。她有她的选择。”阿萨的脑筋混混僵僵,却听着自己说出这样仿佛人情通达世事洞明的大道理来。

    “哈哈哈哈。”塞德洛斯大笑起来。仿佛对这个回答很满意。他点点头说:“对了,不拘于儿女私情的人才有成大事的资格。”他像介绍自己的得意作品的艺术家一样指着街道说:“首先我问问你,你觉得这个城市怎么样?”

    “很好。”阿萨点点头。

    “可是你知道么,两年前这里还只是一片不毛之地而已。而且爱恩法斯特帝国的军队就快要将这片高地上的兽人赶杀殆尽了。这些和我们人类差不多的种族立刻就要从这片大陆上永远地消失。要知道,他们的历史其实和我们人类是同样久远的,只是文化形态完全不同罢了。他们都固守着自己原始的生活方式和古老信仰,拒绝交流,拒绝进步。在人类不断壮大之下他们就成了弱小的野蛮群体。但是,你再看看现在。”他的神情不再是展示作品,而是像一个父亲在展示自己的儿子。“你看看这里这一片生机的景象。每个兽人都在为了努力建设自己的这个家园而工作。你可见过这样有朝气的城市?他们原来的信仰和生活方式都随着过去部落的毁灭而完全烟消云散。从人类的屠杀中活下来的都是年幼者,他们在积极的自我奋斗努力开拓中长大,和人类的相处也让他们没有了仇恨心,信仰的不再是莫须有的神灵和祖先,而是自由,法律制度,还有努力和奋斗。只是两年,他们就建造了这样一个城市,今后还会更加的壮大,甚至有可能,不,一定可以成为这个大陆上最为强大的国家。我虽然领导他们,但是我并不是这里的统治者。这里并不需要统治者。在这开创初期我引导他们,以后会更进一步地完善法律和制度,让这里的居民们自己来治理自己。这样一个信仰制度,自由,平等,努力而有朝气的国家才是最伟大的国家。从无到有的开创这样一个城市,建立这样一个国家,难道还有比这更有趣更有意义的事情么?”他洒然地一挥手,灰白的须发和满脸的皱纹丝毫没有减轻那活力和豪情。“什么儿女私情,你情我爱。那些昙花一现的东西和这些足以改变历史,改变文明史的大事业相比,算得了什么啊。”

    塞德洛斯看着阿萨,那双年轻人才有的眼睛全是斗志和希望。“我看得出你是个很能干的人,怎么样,有兴趣和格鲁将军一起来帮助我建立这样一个国家么?相信我,在开拓和进步中感受到的喜悦是无与伦比的,而且你还年轻,说不定以后还可以接替去领导这个国家。”从他口里说出来的词汇可以让每个年轻人都心潮澎湃。“那时候整个大陆的发展都会由你的手去改变。”

    “算了。”阿萨有气无力地摇头。“我对这些什么大事真的没兴趣。现在我只想自由自在地到处旅行冒险。”

    “我看错你了。”塞德洛斯盯着他看了看,突然一笑。

    “什么?”

    “你不是不拘于儿女私情,你是连怎么去拘于都不知道。你根本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样去面对感情。你在害怕。”这老头有点狡黠地一笑。“你还太单纯,太善良。但是那些老家伙的道理却知道得有点过多了。呵呵,道理这种东西,即便那确实是正确的,有时候还是少知道点的好。”

    阿萨没说话。他现在脑筋里烦得很,连去深究这句话的意思都没兴趣。

    “不过我劝你还是回王都一趟。”塞德洛斯拿出一个卷轴递给阿萨。“这是罗尼斯主教留给你的传送卷轴,叫你醒了后回去。”

    王都,公爵府,婚礼。阿萨脑海里立刻有了这样的联想,他摇头说:“我实在不怎么想再去那个地方了。就这样开始旅行也不错。”

    “你最好别四处乱跑。精灵族正在到处通缉你。”塞德洛斯想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对了,如果你回王都去,最好小心点姆拉克公爵。”

    “你不是和他一伙的么?”阿萨对这个提醒很意外。“是他一直在帮你封锁欧福建立的消息的吧?”

    塞德洛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说。“总之,你小心就好。我听小懿说过你们两人在沼泽里的故事,看起来你大概就是那个从格鲁将军手下跑掉的士兵吧?”

    阿萨点点头。

    塞德洛斯说:“两年的时间里,大概有近千人被我们灭口了,只有你是唯一一个能够从格鲁将军手里逃走的人。因为这段时间为了预防战事的原因格鲁将军很忙,不过他让我告诉你说,上次虽然是误会,但实在是一场很有趣的战斗,希望有机会能再和你交手。”

    阿萨苦笑道:“可是我一点也不觉得有趣,而且也不绝希望再有那样的机会了。”

    塞德洛斯拍了拍阿萨的肩膀说:“好了,你回去吧。我也要去忙了。”

    “我说了不会回去的......”阿萨喃喃说着。

    一定不回去。他想下一个决心,却发现心里空荡荡的没有丝毫的力气。

    几天后,帝国王都魔法学院的传送魔法阵中,一道蓝光闪现。

    围绕自己身周的蓝白色的魔法光芒褪去,阿萨发现只是一转眼间自己就从荒野中来到了魔法学院的魔法阵中。

    终于还是回来了。

    走出魔法学院,阿萨看着许久不见的王都的街道一片茫然。他这一段时间都是这样的感觉,茫然。身体里好象空了一部分,虚得难受,又好象有什么东西堵得慌。虽然早决定要去旅行,但是却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朝哪里走。独自在荒野中行走了几天,在树丛中的一个孤独的午觉醒来后忽然就莫名其妙地摸出传送卷轴拉开使用了。

    “我又回来了。”阿萨走回了山德鲁的大屋,推开大屋的门。这里就是他在王都的家。

    山德鲁老头还是在搞弄尸体,好象他永远都只会做这种事情一样。看见阿萨回来还是那样的不惊不诧,看了他几眼说:“这次怎么感觉有气无力的?”

    阿萨走近看了看山德鲁那张胡须头发分不明的脸,摇头说:“因为想起还要在你这里工作,所以没什么精神。”

    心里面还是空得难受,也许在这里生活一段时间会好点吧。阿萨怀念起以前和山德鲁两人在这里的那种平淡生活。

    “哦?”山德鲁有点惊讶。“现在这么有信誉的年轻人很少见了,其实我都几乎忘记这事了。听说你在西边为了偷那本书而被人揍个半死是吗?好在书我也已经拿回来了,看在你这么有职业道德和信誉的份上以前欠下的工作就免了吧。你现在已经自由了,想做什么做什么去吧。”

    做什么?我想做什么?阿萨怔怔地发呆。

    “对了,把那件工作服还给我。”山德鲁摆了摆手,看了他一眼。“现在发现这玩意穿在你身上好象有点危险。”

    阿萨把长袍脱了下来递给他。山德鲁把这件传说中的顶级防御装备在桌上摊开,顺手就把几只手脚摆放了上去。

    在王都大街的商店中阿萨生平第一次花钱去买了一身衣服。他自己是不懂得挑选的,也不用说什么,只需要掏出一枚亮晶晶的金币自然就有老板伙计跑来给他打点。穿上了衣服后,他又在老板的强烈要求下把头发梳理,把脸也刮干净了。在镜子面前一照很有些吃惊,完全不知道自己居然是这样一付模样。似乎也不比那些贵族的年轻骑士差。

    阿萨突然想起主教大人和公爵的任命文书塞德洛斯还给他了,好象应该把这些归还给他们,于是慢慢地不知不觉中就走到了公爵府前。

    下人通报了后姆拉克公爵亲自来门口迎接他,脸上依然还是那样亲切那样慈和的笑容。并没有看见他的副手克劳维斯骑士,以公爵的世故圆熟自然知道什么场合不要让什么样的人见面。

    “我一直等着你呢,我一定要好好感谢你把小女救出那些绑匪的魔掌。”公爵把阿萨领进了公爵府。虽然仍然是笑的那么地灿烂,但他暗地里正心乱如麻。

    女儿在婚期之前自己乖乖的回来了这让他很放心。虽然女儿并不怎么提及在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公爵还是从片言只句中大概估计到那个年轻人已经到达了欧福城,那就很有可能已经察觉了是自己在一直为欧福建城而封锁消息。如果这事情说出去了怎么办?以前已经骗过他,现在再骗就很难了。干脆杀了他灭口呢?不行,触怒了主教大人的后果更不堪设想。应该从哪里入手呢.....偏偏这又是个油盐不进的对手。权势不感兴趣,金钱也对他没什么吸引力,自己以前还误会这个年轻人是着迷于自己的小女儿,但是看来很明显不是。而至于追着他而去的大女儿回来后看神情似乎发生了点事情,但是她立刻就要嫁人了,一个筹码当然是无法下在两处的......

    和公爵心里如走马灯一样的思绪和烦恼相比,阿萨倒像是截木头。他木然地跟着公爵在公爵府中走着。这里仍然是那么奢华漂亮,到处还可以看到下人们走马穿梭着忙着张罗布置,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溢。

    “父亲大人,姐姐的婚纱试穿好了,请您去看看。”克莉斯从前面跑来,见到阿萨显得有点吃惊,讶异的眼光一直在他身上看来看去。

    “你也一起来看看吧,小女能够有今天也全靠了你呢。”

    听到姆拉克公爵的这个邀请,阿萨的心头突然就有了奇怪的感觉。是一种终于找到了的感觉。他现在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鬼使神差地回来,为什么又会不知不觉地走到公爵府来了,那都是为了见她。

    跟着公爵穿过了一条不长的走廊。他感觉从来没有走过如此艰难如此惊心动魄的路,每一步下去都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把血液往头上不停地挤压,不停地朝上冲。

    终于,在转过了一道门之后,她出现在眼前。

    她身上不再是那身脏兮兮的冒险者装束,而是一身雪白的婚纱,如同神话中的仙女,漆黑浓密的头发也很好看地盘了起来,不再是随随便便地挽起了事。薄薄地涂着胭脂的脸,稍化了些妆的眉毛,她从来没有这样漂亮过。

    轰。阿萨感觉自己原本空荡荡的胸中瞬间就被充满了。原来那空缺出的地方就是她。

    她看见了阿萨。先是显出难以置信的惊讶,然后一阵潮红涌上脸颊,让上面的胭脂相形见拙。虽然她想努力地克制着,但是眼睛中有闪光在流动。她的身体微微颤动了一下。

    似乎要把空虚了如此久的份一起补偿,胸中的感觉不只是充满,而是波涛汹涌翻江倒海。无数巨大的冲动互相冲击碰撞纠缠,立刻就要从胸腔中爆裂而出。看着她眼中的那点闪光,他的心在痛。痛如刀绞。

    只要她的一个呼唤,一个脚步,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他立刻就可以冲过去,胸中的怒滔立刻就要爆炸出来。不管这里是不是公爵府,即使是皇宫大内,是千军万马刀山火海他也要拔刀而起带着她一起杀出去。什么各自的生活什么世界是怎么样的去******蛋。

    然而最后她终于克制住了,眨了眨眼,眼中的闪光不见了,所有激动的痕迹都逐渐恢复平静。而且还像对一个普通客人一样对他行了个礼,还微微地笑了笑。

    阿萨可以听见自己的五脏六腑破碎的声音,被胸中的海啸活生生地碾碎。

    公爵一双细长的眼睛在两人身上晃了一下,凭借对人情世故的精微洞察力他自然把其中的所有都看得清清楚楚。

    “我的乖女儿真是世界上最漂亮的新娘。”公爵大人的心里想什么没人看得出,他完全是一个女儿出嫁前的慈祥父亲形象的典范,充满慈爱地拥抱了他的女儿,亲吻了她的脸。“你们慢慢地准备吧,我还有公事要和阿萨先生处理。”

    “你跟我来。”公爵拍了拍阿萨的肩膀。

    阿萨魂不守舍行尸走肉一样地跟着公爵走进了一间屋子。公爵亲自动手把门窗都关好。阿萨这才发现这里好象是公爵的卧室。

    卧室是睡觉的地方。一个人通常只有在睡觉的时候才会完全地放松,所以卧室才是家里的家,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窝,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地方。这种最私人的地方是绝对不会用来随意接待客人的。而如果真的用来接待,那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没有其他地方可用,而公爵府绝对不会找不到地方可以交谈事情。二则是用来和人交谈的必定是最私人,最隐秘的事情。

    公爵看着阿萨说:“小懿后天就要结婚了。和埃尔尼家族的一位侯爵的儿子,克劳维斯骑士结婚。”奇怪的是他脸上已经没有了招牌式的温和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冷的淡漠。

    阿萨面无表情声音也不带任何情绪地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但是小懿并不喜欢他,而且简直是讨厌他。他也并不喜欢小懿。但是他们却还是要结婚,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阿萨几乎是反应式地回答,他依然魂不守舍。

    “因为权力。我和埃尔尼家族联姻之后,对双方的权力都大有好处,尤其是我。我在朝廷中的地位和实权更会以这个为契机而扶摇直上。你已经到过欧福,见过那个兽人的城市了,你又知道我为什么会冒着那么大的危险答应帮他们想办法封锁建城的消息吗?”

    即使是阿萨正在恍惚,也因为公爵这样的坦白直接而有些吃惊,他摇头:“不知道。”

    “还是因为权力。欧福城建立之后会对帝国内部产生很大影响,我再和埃尔尼家族联姻,借着这个因此而起的政治风浪就会扶摇直上。甚至可以不见得一人之下而万人之上。”姆拉克公爵细微的双眼露出兀鹰般的光芒,这大概是所有的人都不曾见过的。“但是你又知道我为什么会对权力这么执著。这么渴求吗?”

    “不知道。”阿萨有些震惊,他感觉得出公爵言语之中的不平常。

    公爵看着阿萨的眼睛,用一种和他平常温和语气腔调完全不一样如同刀子一样的声音说:“因为我曾经和你一样,亲眼看着自己喜欢的女人被其他人抢走。而那人可能连我的一根小指头都不如。”

    “那时候我比你还年轻,和你一样潇洒自由,独自浪迹天渊,沙场纵横,痛饮狂歌。我很喜欢一个女人,她也很喜欢我。我以为凭我手中的一把剑便足可以保护身边的女人,这世界上其他的我都不担心了。但是可惜得很,这世界并非是只有两个人的世界。她为了保住家人们的地位和利益不得不去做了一个贵族的妾室,最后又在战争中被牵连进去而死。从那时候起我才知道在这由无数人组成的社会中,个人的力量微不足道,只有权力才是这个社会中的力量。所以我一直努力往上面爬,比任何人都更快,也要比任何人都高。”

    阿萨吃惊地看着这个一直以来那么地深沉那么地波澜不惊的人,他现在的激情和狂热直比最疯狂的异教徒。

    公爵的表情漫溢着真实的情绪和活生生的生命力,那是再高明的演技也无法模仿的东西。一个口拙舌苯的蠢人,一旦说出了自己真实的情绪和激动,即便是不能够在道理上说服人也可以在感情上叫听者折服。何况公爵绝不是蠢人。

    “我看得出小懿很喜欢你,她是我的女儿,我了解她。我也看得出你很喜欢她。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我以前的影子。但是这个婚事是绝对无法改变的,它牵动着政治斗争,也许还牵涉着千万人的性命。到了这种地步,已经没有个人感情的余地了。”

    公爵的眼睛锁住阿萨的眼睛,悲伤哀怜威严拯救全在他的神情中,如同一个殉道者。“是不是觉得很痛苦?很悲伤?觉得自己的无能为力?要不要我告诉你怎么克服这样的痛苦?”

    阿萨呆呆地看着公爵,听着。

    公爵伸出了手。“和我一起干吧。你是个很能干也很有前途的人,我已经把我所有的秘密告诉你了,你可以和我一起乘着这即将到来的风浪平步青云。只有去得到最大的权力来站在这社会的顶峰,才可以不再受这社会力量的控制而去控制它。那时候你才可以让自己的感情超越这社会。你才可以得到你所有想到的东西,不用再有这样的痛苦。你比我的运气好,你甚至可以挽回你曾经失去的。”

    真实的情感是每个人心头最宝贵的东西,越是深沉世故的人,越不会轻易拿出来示人。但是只有连把这个真正的最宝贵的东西也作为一种交际手段的,才是真正的权谋手段的绝顶高手。

    没有人不会为别人的真情流露所感动,特别是这激情也正是潜伏在心中的话语的时候。

    公爵看到面前这个年轻人的眼睛中已经有东西烧了起来。

    没有年轻人可以对爱情免疫,也没有年轻人可以与将世界踩在脚下的豪情壮志绝缘。而当这两者结合在一起的时候足以让他们血液中正旺盛的那些年轻元素沸腾,燃烧,甚至*。

    但是随着一声长叹,这个年轻人眼中的火焰又熄灭了。

    阿萨把公爵那邀请的手按了回去,说:“算了。我想还是活得轻松点的好。而且她.....也不会愿意我这样。能够听到您的真心话我很感动。请您放心,我绝不会告诉别人任何事的。”

    他是逃出去,连她所在房间都不敢再去看上一眼。他怕自己再看上她一眼,就会不顾一切地去答应公爵。

    他匆匆地转过街角和一个人撞个满怀。他刚想让开,这个人却高兴地叫了一声,以一个热烈的拥抱把他抱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