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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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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学大)

    目光隔着亲情对望。

    很多年后处在苏黎世繁华热闹的街头巷尾,音弥总会觉得转身的瞬间,余光里就荡漾着柔和的光波,那是小年最璀璨的笑靥,伴着她度过那么多个没有星星的夜晚。

    她的小年。她的骨髓。她的灵魂。她的隐痛。

    手术室的门关了。

    音弥泛白的指尖紧紧扣住椅子边沿,身体像落空的蒲公英,摇摇晃晃倒在了地上。过了很久她抬头发现自己周围围了一圈人。

    “小姐,你没事吧?”

    “看你的样子亲人应该是刚进手术室吧,没关系的,这里的医生一级棒,他们会安然无恙的。”

    “地上很凉,你先起来。没有人陪着你吗”

    音弥充耳不闻,目光愣愣的在那两道铁门之间打转,以前,就是现在,她每天都要无数次穿过那两道铁门,没有一次会像现在这样让她的心抽痛到窒息。

    她踉踉跄跄地跑出去,揪住一直不停上下跳动的右眼皮,跑到医院外面的肯德基快餐厅买了一个大大的汉堡,握在手心,就像握住小年的手一样温暖。

    她的小年能可怜到什么程度呢?很多东西不能吃,就连幼稚园每个伙伴每天都要捧着的汉堡,他也只能看不能吃,有一次她去接他,看到他攀着回收箱,小手往里面够,音弥走到他身后才发现他是要去摸别人吃完剩下的那层汉堡纸,她哭了,问他为什么要去摸呢?

    她可怜的宝贝,不能吃就摸一摸,因为太想吃了,所以摸一摸,就像吃了一样。那天下午,她抱着她的宝贝到快餐店的橱窗外逗留了一下午。

    她的宝贝就是这么活过四年的。

    想起往事,音弥哽咽着往回走。午后的日光很充沛,照的她眼睛泛疼,希望泪瞳取器官的途中不要发生什么意外,一丁点都不能。希望准时,希望小年不会排斥那些器官。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好像就只有希望了。

    泪瞳取器官进行得很顺利,因为脑死亡捐献者身在上海,所以她坐直升飞机从北京到上海时间很短,她一到就立即取出来小年需要的器官,将它们放入充满防腐化学药品的袋中。接着将袋子放入装满冰的普通冷却器中,再紧急往回赶。一下直升飞机,泪瞳就提着冷却器往手术室奔去,远远地看见音弥垂头坐在椅子上,怀里抱着一个硕大的汉堡。

    “音弥!取回来了!”

    音弥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她噌的站起来,朝泪瞳扑过去“太好了!泪瞳你知道吗,真的太好了!我都不知道该什么了”

    泪瞳给她擦眼泪“傅凌止那混蛋呢?不是早就跟他了小年要做移植手术吗?人呢?”

    音弥不在意的笑了笑“他有更要紧的事儿吧,这里有我一个人就够了,他来了也只能干着急,你快进去吧,别耽误了时间。”虽然去器官比预定的时间短了些。

    “恩恩,你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音弥边流泪边看她走进去,她忽然又觉得一切都有希望了,至少成功了一半,有了器官就只要等植入再查看反应就行了。

    她很有耐心地等待着,天色很快就黑了。音弥看了看时间,一般器官移植手术只需要五个小时就能完成,从两点到现在已经晚上七点,她开始焦躁起来。泪瞳安排的那个每小时出来一次手术室里情况的医生从五点半到现在还没出来过。难道是发生了超急性排斥吗?

    音弥套上白大褂挂上胸牌就从另一个入口进了手术室,每个手术室都有一个观摩室,她偷偷潜进去,坐在一堆医生里往下面看。

    外科主任和泪瞳正在有条不紊的手术着,躺在他们刀刃下的就是她被开膛剖腹的小年。

    音弥始终觉得有些犯怵,一开始还不敢看。虽然做了那么多次手术,可这次不同,那是她的小年,很小很脆弱的小年,他肚子里不断涌出来的血液刺痛得她的眼睛,音弥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强自镇定,忍住,继续跟进泪瞳他们的步骤。

    等器官放进小年的身体里,传音器里传来泪瞳的声音,显然手术室里还没人发现音弥就在观摩室。

    “好了,现在就看接受的情况了。”

    外科主任也点点头,眼角上翘“倪医生,从没见你这么紧张过。”

    泪瞳让护士给她抹抹汗“这是我姐们儿的儿子,我能不紧张?我还得在她面前装不紧张,可实际上我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音弥握紧双手,心想等泪瞳出来一定要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感谢她。可她还没来得及高兴完,底下出了状况。

    住院医生突然喊道“倪医生,主任,你们看,十二指肠那里有个斑点!”

    泪瞳差点没给吓死,赶紧凑过去看,果然那里有个不大不小的斑点,她心急,手忙脚乱“不可能的!运过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我不信,我得装上!我得赶紧继续!”

    外科主任是位资深老医生“倪医生,你等等,你看这个斑点正在迅速扩大,明器官离体之后迅速衰竭,没用的,装上去可能会害死患者。”

    “不装小年才会死!”

    音弥听着从传音器里传出来的话,双腿一阵发软,她赶紧弹起来凑到大大的玻璃窗前,仔细的往下看,可是她的眼睛像瞎了一样,什么都看不清了。

    “怎么办?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和音弥保证过的,天啊!我该怎么办?不行,我得找到源头!”泪瞳乱成一团。

    音弥扒着玻璃,身体慢慢下滑,她一直摇头“不,不会的,不会是这样!怎么会有斑点呢?泪瞳!你和我保证过的,这次手术一定会成功的,你发过誓的,为什么如今会变成这样?我的天!不要,不要啊!小年呜呜”音弥死命捶玻璃,后面有医生拉住她的身体,想把她抱起来,她也不依,声嘶力竭德隔着玻璃往下面喊,手里的汉堡掉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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