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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
杨正谊导演这部电影在开了好多次主创碰头会议后,终于定下了一个非常文艺不知所云的名字向阳之城,大年二九改的名字,第二天剧务那边就用印着几朵绿色小花不知道哪里来的名牌把导演室改成了向阳之城城主办公室,改完以后安也就觉得这电影估计是要黄。
也不知道是因为除夕,还是因为这带着诡异积极感的名字,剧组今天的气氛特别轻松,连钱副导演脸上都带着笑,围着一条暗红色的围巾窝在城主办公室里头打盹。
今天的戏是在离白港市三百多公里的山区拍的,都是冬天的戏,等山区下了几场雪积起来了杨导才拉着剧组过去,时间点正好卡在春节前后,好在地方不是太偏,拍摄地附近就有旅游村落,里头有条件不错的民宿,拍摄不算太辛苦。
冬天拍冬天的戏,好歹穿得都还是暖和的。
拍得都挺顺利,安也在山里的戏都是阿琳没有彻底疯癫前,那种要疯不疯的压抑状态她诠释得很巧妙,几乎都是一条过,偶尔导演要求的多拍两个版本或者其他演员灯光场地出问题需要重拍,安也也能马上就续上情绪。
她这次拍摄状态好得自己都有些意外。
她隐约知道原因,迟拓的出现就像是横空出世的救世主,他什么事情都能帮到一点,她所有害怕的事情,他都能看起来很轻松地帮她挡住。
十年没见,他变得强大得不合逻辑,除了睡眠,他似乎就没有弱点了。
情绪稳定,做事果决,连做饭都比以前好吃了好几个档次。
所以,她更害怕了。
十年前他们俩虽然没什么能力,但是互相舔舐伤口的时候,是真切感觉到安慰的。
而现在,她很不安。
因为自己看起来好到不可思议的状态,也为了看起来强大到不可思议的迟拓。
白天的戏比预计的早了两个小时结束,杨正谊很高兴,招呼着还留在剧组的演员和工作人员去村里吃年夜饭,安也没去,她夜里还有一场第一次出现人格分裂状态的大戏,她留在民宿入戏,让陪着她的兰一芳和另外四个幻昼派来的助理去吃年夜饭,她给自己热了一杯全脂牛奶加了点肉桂粉,当作过年。
拍完这几场戏,她就得进入后期阿琳的状态,离目标体重还有两斤,她最近已经开始戒碳水和盐分了,等到那个时期的阿琳出现,她连饮水量都得严格控制。
拍戏的确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从身体到精神都一样。
安也捧着牛奶杯,给已经到望城的迟拓发消息到我家没
迟拓隔了几分钟给她发了个小区门口的照片是不是这小区
迟拓你今天白天戏拍完了
小鹅嗯。
小鹅其实你把东西放门卫那边就行了,不用进去。
迟拓电话打了过来。
安也叹口气,接了起来“我在入戏呢
,跟你聊完我又得重新进状态。aaardquo
aaadquo兰一芳说你最近基本都一条过。aaardquo迟拓应该在走路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声音有些颤,“你已经够入戏了。”
安也没说话。
他怕她入戏太深又像那天晚上一样,所以最近空余时间动不动就给她打电话。
“是501吗”他在那边窸窸窣窣的,“这幢楼就501没贴窗花。”
“你到啦”安也说,“我妈还是老样子,说窗花遮光。”
顿了顿,她又说了一次“把东西放门卫吧,不用上去也可以的。”
迟拓安静了几秒,问她“怎么了”
安也抿嘴,捏着牛奶杯的手柄,来来回回划了六七下,才说“她说话不会太好听,这几年脾气越来越不好了。”
大过年的。
“说就说呗。”迟拓笑笑,按了门铃。
他没挂电话。
所以安也听到电话那端传来了她妈妈王珊珊的声音,先是问了一声谁啊,然后估计是从可视单元门铃里看到了迟拓,安静了一下,很惊喜地喊“哎呀这是谁啊,拓拓啊”
安也挂了电话。
面无表情地继续喝牛奶。
心底的不安又扩大了一点,像是宣纸上滴落的墨滴,一点点氤氲渗透。
一个小时过去了,迟拓都没有再联系她,她给迟拓发了条怎么样的微信也没有得到回复,兰一芳拿着一个笼屉和一碟姜醋进来,就看到安也捧着空杯子看着窗外发呆。
“今晚年夜饭有蒸螃蟹”兰一芳期期艾艾地,怕打扰安也入戏,“我问了营养师,说是高蛋白的可以吃一个安姐你要吗”
“放那吧。”安也起身把牛奶杯洗了。
兰一芳在旁边站着。
她记得迟拓给安也煮那个名字很长味道很好的甜汤的时候,安也吃了一口之后脸上的表情。
她是安也的助理,一开始只是生活助理,后来安也打算和幻昼解约,和她单独签了合同,她就变成了安也的自己人。
兰一芳很喜欢自己人这个称呼,也很感谢安也,她知道自己并不适合做艺人助理,性格太内向,做事情也不够周全,不像齐唯那样风风火火,也没有清泽那个助理那样泼辣,她什么都不会,可是安也仍然把她签成了自己人。
所以,她也不想安也除夕夜一个人孤零零地在房间里入戏,想让安也露出那种吃了好吃东西后的释然表情。
但是,似乎挺难的。
安也看起来没什么胃口,低着头拿着拆蟹的小钳子捣鼓,半天就只吃了个蟹腿。
“你”安也放下钳子抬头看兰一芳,“过年不回家也没事吗”
兰一芳意外,但还是很快速地摇摇头“没关系的,我弟弟今年很早就回去了。”
安也清醒的时候很少会跟她聊这些,睡着了她倒是会聊,只是那时候太直接,兰一芳嘴笨就经常接不上话。
安也唔了一声,又拆了一个蟹
腿。
她似乎有话要说,表情若有所思。
兰一芳找了个凳子坐在安也旁边。
“你会想家吗”安也拆完螃蟹所有的脚,才问了一句。
兰一芳愣愣地,点点头又摇摇头。
“想家是什么感觉”安也又问她。
兰一芳在想,这是不是什么入戏需要,但是她记得阿琳和家人之间关系挺不好的。
“就是,会想到家里的床。”兰一芳想了想才回答,“我房间里的书桌,窗帘,床单什么的。”
难得有安也想要知道的事情,她说得很详细。
“还有味道。”兰一芳笑得腼腆,“我老家主要是种橘子的,每次橘子摘下来等收货商来收之前,都会放在家里。”
“那些暂时没有被收走的橘子会浸泡药水然后用小袋子扎起来,整个屋子都会有那种橘子加酒的味道。”兰一芳说。
安也很专注地听着。
兰一芳顿了顿,又开始形容“还有家里的灯光,我老家用的都是那种很老式的电灯泡,没有灯罩,打开以后不像节能灯那样一开始是很暗后头才变亮的,那个灯泡一打开就很亮。”
“我难过的时候就会想到那个电灯泡。”兰一芳说,“特别亮,像太阳那样。”
安也笑了。
兰一芳的形容很动人。
她想家的东西非常具象,里头没有人,只有味道,光线和场景。
安也突然有些理解,她这个小助理在明知道父母重男轻女得非常严重的情况下,还每个月寄钱回去的原因,那是给她记忆里那些温暖的东西续命的钱。
兰一芳有家,那种具象的,可以存放灵魂的地方。
安也也隐约明白了自己不安的原因。
她从来没有想过家,她没有那种想要用尽全力护住的温暖,她记忆里的家只有永无止境地争吵,光线永远是昏黄的,她醒过来的时候,房间里永远是寂静的。
她不愿意想到这些。
也不愿意迟拓再回到那些记忆里。
因为,迟拓也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温暖,没有兰一芳这种说起来眼睛会发亮的和家有关的回忆。
他们,没有家。
迟拓这次回望城找王珊珊,除了拜年,还有其他的事情。
他在调查严万背景的时候,发现王珊珊和严万走得很近。王珊珊对娱乐圈的事情很痴迷,她年轻的时候因为长得好看也被当年的星探看中过,想要找她去拍照,但是那时候王珊珊已经和安怀民恋爱,王珊珊为了稳定拒绝了这次机会。
再后来,王珊珊结婚生子了才知道,那个星探说的照片,是当年很火的电影杂志,有好几个现在一线的明星就是从给这杂志拍照出道的。
王珊珊就一直觉得,自己当年要是没有拒绝那次机会,她也可以变成大明星。
这样的执念后来强加给了安久久。
安久久变成了王珊珊梦想的承载体,所以王珊珊不可能真的就像安也说的那样,不再管她在娱乐圈的事。
王珊珊比安久久更热爱娱乐圈,那是她这辈子为了婚姻育儿牺牲了的梦想。
迟拓这次来,就是想看看王珊珊的态度。
他对王珊珊没抱什么希望,他只是希望王珊珊起码不要是站在严万这一边的,安也的精神状态不好,他不希望他们做解约谈判的时候,中间还插着一个王珊珊。
毕竟经纪人的精神虐待可以给在解约的时候作为筹码,但是亲人的,迟拓不想做到这一步。
安也可以被人知道自己有复发性嗜睡症,也可以告诉大家她会有出戏困难的问题,但是,他不想让大家知道,连她妈妈都站在严万这一边,觉得让安也卖惨赚钱比正常拍戏更好。
身边最亲近的人对待一个人的态度,会影响到别人。
也会影响到安也自己。
起码他在来望城的路上是这么想的。
但是到了王珊珊家里,看着热火朝天的厨房和王珊珊打电话摇人的样子,迟拓就知道,他应该是又一次把人性想得太美好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