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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啸驻足于慈宁花园临溪亭,请太后独自进去了。他好不容易才从乾清宫剑拔弩张的气氛里脱离出来,实在不想再从一个宫殿进到另外一个宫殿了,那让他十分反感,尤其反感自己深陷清朝皇家帝位之争中不能自拔。
无法自拔的,不仅仅是他的身,更要命的是他的心!
保护乾清宫的那五百勤王军亲卫,其实在凌啸的暗命之中,他们暗中携带了手雷,说句不好听的话,只要凌啸一狠心,现在就可以把乾清宫炸得像个猪圈一样,可凌啸怎么也下不了那个决心,无论他怎么样以民族未来家国希望来给自己鼓气,满脑子都还是无法排遣开康熙那欣长的身影和欣慰的微笑,也无法不去想象举国内战带来的孤儿寡母的面容。
可想起康熙利用他和忽悠他,强烈的愤怒导致强烈的毁灭心理,凌啸的心里又硬了起来,康熙要是真的没死,老子把你儿子全给炸死了给你看,看你还骗不骗我这老实人的?
反反复复中,凌啸犹如一个被欺骗了的孩子,一会儿绕指柔,一会儿冲冠怒,口中却不自觉念道“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二公子,天无情人有情,何须自责?!”雪地里,沈珂亲自推了轮车,把笑吟吟的邬思道送到了凌啸的面前,然后一招手让亲卫闷散开。留下这位“预事不准”地先生和凌啸交谈“思道刚才在西华门碰到了容若公子,你真是越发的随机应变了,竟然能够做到在大殿上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人,又争取了半个月的时间,呵呵。思道佩服!”
在雪地里冷静了大半个时辰的凌啸,已经摆脱了对邬思道的怀疑,见他居然还笑得出来,佯怒责道“先生,你还好意思笑我,咋不是十四呢?啊?弄了一个老四出来,还好这遗诏给了我一些权力,不然地话,我还有天年保证。他不敢动我,可你呢,说不定今晚就会被一道新君圣旨给杀了!”
邬思道一指暮色初现的天际,面对凌啸的责怪冷静得有如雪松下的雕塑,笑道。“皇上驾崩,今晚的除夕注定无喜气,但二公子可曾想过,天,不还是那片天吗?等你真正回想一下皇上的遗诏。只怕你会惊呼一声老天爷呢!”
凌啸刚刚给邬思道递去一个手炉,闻言一愣,再次看看邬思道。凝神想了想康熙的三道遗诏,也发现了很多的蹊跷处,但他今日在乾清宫里面心神耗费太甚,总是难以把这诡异的遗诏想出个解释来,心头总是难以摒弃对康熙欺骗他的愤懑,怒道“是啊,老天爷啊,我一直以为自己深得信任。哪里晓得是被当成了全职保姆,帮他老人家奶孩子呢!”
邬思道紧握暖烘烘地手炉,闷声道“二公子,可还记得你问我如果猜错,会是什么原因吗?当时我就说了,除非皇上当时不是在为社稷安危着想呢!这不,详细分析三道遗诏,马上就可以看出这一点来了!”
“嗯?”
邬思道望着临溪亭上的歇山亭尖,止住上前摸摸那皑皑白雪的冲动,笑道“第一道给你天年,这是兑现对你的承诺,仅从这一点上来看,皇上就没有欺骗你的意思,否则你衔。恨之下,对社稷何其不利?!”
凌啸地火气全集中在那点兵点将的抓阄遗诏上,亢声道“那点兵点将是什么意思?我之前已经听皇上信誓旦旦地说过,他一个都瞧不上,现在突然弄出这一封来,不是之前在骗我是什么?!”
沉默,沉默,邬思道面对凌啸的愤怒沉默了良久。凌啸讶然半晌,忽地意识到邬思道在提醒自己控制情绪,是啊,康熙就算骗他也没什么,自己骗康熙的也不在少数啊。
见凌啸缓下神色,警惕地四顾一番,邬思道才缓声道“二公子,这第二道遗诏,需要和第三道遗诏结合起来细品,你方才能品出味道来啊!在思道看来,这拖泥带水的第三道,根本就不是遗诏,一个父皇给即将继位地皇子下绊子使阴手,甚至还质疑他的人品,天底下找得出这样的父皇?!”
凌啸悚然而惊,地确,天底下找不出这样的老皇帝的,那不是打击新君的威信吗?
邬思道还是忍不住伸出手去,摸摸亭栏杆上的雪花,笑道“第三道遗诏,怪就怪在,皇上给出了一个人选,可却给了这新皇帝以莫大的质疑和制约,尤其是当中提到了你的权利和皇子贡献榜,你不觉得奇怪?册立新君的遗诏,还提你这已经使命嘎然而止的太子太师干什么?!还提那默定人选时才用得上地贡献榜干什么?!哼,这,是和第二道遗诏中的点兵点将一脉相承,结合起来看,简直就像是在宣传皇子贡献榜作用的招牌幌子!你也有七成把握觉得皇上没死,今天这诏书就很能说明问题。”
凌啸忽然想起了以前招商中所用的一些道具,吹上天的广告专题片、莫须有的几大箱感谢信、挂满办公室的锦旗、朋友账户拨来拨去的银行到账单这些可都是忽悠的必备道具啊!
他一屁股坐在满是飘雪的亭凳之上,心中竟然翻起了惊涛骇浪“难道,难道皇上真的是在诈死,考验我和重臣们的忠诚,借机宣传他重视皇子贡献榜,以便皇子们日后老老实实去打榜然后他老人家会在某一时刻回来,宣布这是”
邬思道暗赞凌啸心思伶俐,但却摇摇头道。“诚如你所说,皇上这次是诈死实在令人难以说通,他要冒多大地风险?名声受损不说,何以再取信于臣民和皇子们?所以,我琢磨着,皇上定会找到不得已的理由。让天下人都相信一个道理,他是真的遇到了危难。但不管如何,真相会在新皇帝登基前就水落石出,而我们此刻却不用劳神去猜皇上想干什么,他去了哪里这些问题!你要明白,皇上如果真的下了什么决意,就定然不会那么容易就被人猜出全部,或者轻易找到他的行踪,不然,皇上这样的国手布局。他手上拽着地不封顶的封爵权力,岂不是浪得虚名?所以,二公子,为了避免更大的风险,天若有情天亦老的心思。暂时提都不要提,还是在皇上定下的框框内攫取更大的主动和权力才是正途!”
凌啸听出了邬思道警告提醒的弦外之音,冷汗一下子浸湿后心,邬思道看得很对,皇帝身处中央机枢。一道封自己心腹某某为王公的圣旨,很可能就瓦解所谓的勤王军体系呢?凭自己那些没有用革命思想武装起来的体系,造反地难度很大。想明白此节。凌啸喃喃道“既然皇上很可能是搞演习,为什么是老四?为什么不是老十四?”
邬思道捏了一个雪球,苦笑一声“我又不是皇上的心腹,哪能什么都知道。说实话啊,二公子,我其实对皇上为何一定要这么干的理由都不能完全理解呢。试探忠心和树立皇子榜威信罢了,犯得着用他驾崩的名义?”
“哎呀!”凌啸一屁股蹦了起来。惊叫一声。康熙犯不着驾崩的这句话,一语惊醒了凌啸这梦中人“哦!我明白了,皇上、皇上他不仅仅是为了刚才那些原因才这么干地,他、他是在检验整个秘密建储制度的可行性他不得不死一遍看看呢!”
~咔!雪花飞溅,邬思道惊得一把捏碎了雪球。
康熙之死,他邬思道日思夜想,就是没有想到这一点上去,除了检阅整个秘密建储制度是否完善这个理由外,试探臣子们的忠心、查看儿子们的反应和宣传皇子贡献榜重要性等等一系列理由,都不能成为康熙不得不死一遍的理由!地确,康熙是皇帝,面对整个帝国的未来,他不能不在一个新制度推行前做个检验呢。
邬思道和凌啸骇然地对视一眼,忽地老脸变色,惨叫一声“糟了,二公子,我想我已经明白,皇上为什么会在遗诏上写四阿哥这是思道做的孽啊!”凌啸心头全是半月来疑惑顿解地欢欣,尤其是他发现康熙没有欺骗自己的那种心灵快乐,但猛然被邬思道这一嗓子吓了一跳,大惑不解,怎么成了邬先生做的孽了?
“二公子,皇上既然是诈死,他还要回来吧?”邬思道设了一问。
“是啊。”凌啸认为这理所当然。
“可他凭什么回来?凭什么把他自己立的新皇帝赶下台来?”邬思道两手一摊。
凌啸傻了,他不是古人,制度未必清白,但这儿子老子间当皇帝的事情,倒有一个先例,唐明皇李隆基被安禄山赶到四川,他儿子就在灵武自己即位,平乱之后,唐明皇也只得老老实实当个空桶子的太上皇。看来,儿子未必会让老子回来呢!
邬思道差点哭了出来“皇上想要回来,自然会选个他认为最孝心的阿哥!都怪我,之前教四阿哥搞伪装成最为诚孝,想不到他做得这么成功,连皇上都被他给骗了只怕皇上想回来,老四也不会让的弄不好他已经发现了不妥,那些失踪了的喇嘛,就是要去寻找皇上地,只不过,之前是想立功救驾,现在只怕是想要弑君杀父呢!”
凌啸大急“皇上也真是的,干嘛不选老十三啊,他多讲孝心,又是皇上最爱的”
邬思道这下真哭了“皇上这叫聪明反教聪明误,正因为最喜欢十三爷,所以他才不会让十三爷一会当皇帝,一会儿下台地受煎熬啊”两人已是真的傻了,真相白得比雪还白,康熙却说不定已经不能活着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