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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权?’李维正觉得好生耳熟,让凝神想了半晌,忽然想起来了,朱权不就是历史的宁王吗?曾统率大明最精锐的骑兵朵颜三卫,靖难时被燕王夺了军权,事后却被篡位成功的朱棣改封到南昌,心灰意冷下,成为了一个著名的道教学者,他的子孙曾经起兵造反,被王阳明镇压,不过眼前的朱权似乎还没有被封王,只是一个普通的皇子。
想通这一点,李维正立刻单膝跪倒行礼“微臣参见十七王子殿下。”
“李百户快快请起!”
朱权赶紧将李维正扶起,他见李维正身材魁梧高大,心中着实喜欢,连忙笑道:“我现在并无王爵,身份和庶民无异,李百户就不用多礼了。”
李维正一摆手笑道:“殿下可愿去店里坐坐?”
“不了,我是上课偷偷溜出来,不能在外久呆,否则先生会向父皇告状,我得回去了。”
朱权当然不是做好事不留名的贤王,他帮助李维正自有他的用意,帮他取得店铺不过是小恩小惠罢了,目地是要认识李维正,为此,他昨晚特地去拜访了太子,得到了他的许可,现在初步目地已经达到,朱权也就没有必要过深地交流了,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朱权见左右无人,又压低声音笑道:“燕王殿下的正式战报昨天已经下发各部,里面就有李百户浴血奋战龙门所的功绩,皇上既然把此事公开,李百户飞黄腾达之日也就不远了。”
这件事李维正是第一次听说,着实出乎他的意料,他原以为朱棣在得知他的真实身份后,一定会恨他入骨,也必然会将他的功绩一笔抹掉,或者低调处理,和一般的将士功绩混在一起,不料朱棣竟将他大书特书,这是什么意思?
他迟疑一下,便问道:“请问殿下,燕王的战报中,可是将我的名字和别的立功将士放在一起?”
朱权见他反应极快,竟看出了四哥别有用心,他心中不由暗暗赞许,不愧是自己看中的良才,难怪能在夺信战中脱颖而出,果然思路敏捷。
他微微一笑道:“燕王殿下的正式战报中没有提到别的立功将领,那是行军司马的事,他的报告中最后特别提到了你,用了二百二十八个字描述了龙门所保卫战,三次提到你的名字,令人印象深刻啊!”作为一个逐渐了解事情全貌的旁观者,朱权当然明白燕王此举的用意,燕王一方面力挺李维正,或许是想撇清自己与夺信案的关系,另一方面又是在暗示皇上,这个李维正是谁?
朱权虽然年少,却极善权谋,且天资聪明,可以说是权谋斗争的天才,他最大的长处就是识人,从夺信案这件繁琐的斗争中,他抽丝剥茧般地发现了李维正在此案中的关键作用,太子也很看重他,但朱权却敏感地察觉到,皇上似乎并不希望他与太子走得太近。
由此,他生出了一个念头,这个人才能不能收为自己所用。
“好了,李百户,我言尽于此,你是聪明人,就自己去慢慢体会吧!咱们后会有期。”朱权一抱拳,便扬长而去。
李维正望着他的背影远去,不知不觉陷入了沉思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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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店铺开始步入紧张的准备时间,时间又过去了十天,一晃到七月上旬了,顾记糕饼店也到了开张的日子,顾俊五天前从苏州赶来,同时带来了三名糕饼师,很快,第一批糕饼做好,七月初八,京城顾记糕饼店在府东街正式开张。
一大早,所有的人都赶去了府东街帮忙,李维正却和往常一样,先来锦衣卫署衙点卯,他刚进衙门,一名校尉跑来道:“李百户,指挥使大人有请。”
李维正一愣,蒋瓛在他进锦衣卫的第一天见过一次,此后便再也没有消息,当然,他身份低微,蒋瓛不见他是正常,现在忽然又要见他,难道是出了什么事不成?
李维正疾步来到蒋瓛的房门前,房门虚掩着,吕思远坐在老位子上,笑咪咪地和他打了个招呼,指了指房门笑道:“指挥使大人在等你,可直接进去,他心情很好,不用担心。”
李维见这个被称为‘毒秀士’,号称锦衣卫第一智囊的吕思远笑容亲切,便向他回一礼道:“多谢吕先生!”
随即他来到房门前敲了敲门“百户李维正求见。”
“进来!”
李维正推门进去,单膝跪下行一礼道:“参见指挥使大人。”
“李百户请起!”
李维正站起来,他的第一个感觉就是房间里比上次明亮了许多,蒋瓛的气色也不错,不象上次那般晦暗,虽然说话还是有点漏风,但春风满面,笑容可掬。
蒋瓛昨晚向朱元璋汇报了蓝玉儿子的处置,得到了朱元璋的大大赞扬,他心情着实不错,看了一眼李维正,蒋瓛微微笑道:“怎么样?这半个月过得还不错吧!”
“回禀大人,卑职这半个月一直在学习锦衣卫的条例规则,各位同僚对我都颇为照顾,大家相处融洽。”
蒋瓛点了点头“来到新地方,和同僚相处融洽才是最关键的,将来锦衣卫办案都要互相配合,良好的人际关系就是办案的前提,既然你懂得这一点,我就不多说了。”
他从桌子上顺手取过一本卷宗,瞥了一眼里面的内容道:“我今天找你来,是想问你一件事,我记得你父亲就是临淮县元宝乡李家村的李员外吧!你们李家村的土地在两个月前是否被蓝玉家奴侵占?”
李维正心中一惊,如果是太子问这句话,他可以理解为太子要为自己主持公道了,可现在这件事是从锦衣卫指挥使的口中说出,而且是锦衣卫卷宗的记载,意义非同小可。
李维正的神色凝重起来,他点点头道:“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蒋瓛把卷宗一合,正色对李维正道:“根据锦衣卫的调查,蓝玉之子蓝绰纵容家奴侵占百姓良田,三年共计四千五百余顷,并夺人钱财、毁人家园、淫人妻女,可谓罪大恶极,锦衣卫在三天前将蓝玉之子蓝绰以及恶奴两百三十四人,包括夺你们李家村田产的那个恶霸,已在定远县公开斩首示众,李家村被霸占的田产和财物都已悉数返还,好像还有你父亲的一千两银子,我叫你来就是想告诉你这件事。”
虽然恶霸被杀、家产返还,李维正还是高兴不起来,他知道这是朱元璋的命令,是警告蓝玉的一记重手,此时蓝玉应该刚刚交回兵权,在即将进京的关口,朱元璋选择这个时机动手显然是预谋已久,现在,李维正终于可以确定了,杀蓝玉是朱元璋蓄谋已久的计划,如果说洪武二十六年制造蓝玉大案是朱元璋的最后收官的一步,那么杀蓝玉之子就是他这盘棋中落下的第二颗子,第一颗子在今年年初便落下了,调蓝玉去平息西蛮,从而剥夺了他进攻蒙古的主帅之权。
“你在想什么?”蒋瓛见李维正非但没露出喜色,反而陷入深思,他不觉有些奇怪。
李维正立刻收敛心神,恭敬地答道:“多谢指挥使大人告之,这下我可长出了一口恶气。”
“是啊!据说杀蓝家恶奴之时,定远县百姓欢呼声如雷,高呼锦衣卫青天,本官也深感欣慰。”蒋瓛说的是实话,恶事做多了,偶然做一件好事得到了百姓的赞颂,他也是得意非常,他走上前,拍了拍李维正肩膀又笑道:“学习锦衣卫规矩其实三天就够了,既然你无事,那我这几天找个案子给你办,练一练手,你看如何?”
“多谢大人的垂青,李维正一定不会让大人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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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维正退出蒋瓛的房间,他来到大门前,刚要离开署衙,忽然听见后面有人叫他,回头一看,却是锦衣卫南镇抚使王翰在向他招手,按理,李维正初入锦衣卫,应该严格训练,但这个王翰却因为他是太子的人而网开一面,准他自己回家自学锦衣卫的规矩,令李维正一直感激不尽。
李维正连忙上前躬身施礼“王大人找我有事吗?”
王翰微微一笑,向他拱拱手道:“我听说兵部已经为你记了大功,不日将上奏皇上批准,眼看李百户升迁在即,岂不是可喜可贺?“
“此事只是我侥幸碰到,做了应尽之责罢了,怎敢妄称立大功,实在惭愧啊!”“李百户太谦虚了。”
王翰见往来人颇多,便指了指自己的房间,对他使了个眼色,李维正会意,便跟他进了屋,王翰关上门,脸上笑意顿失,他压低声音道:“你可知道皇上为何要杀蓝玉之子?”
李维正愕然,他茫然地摇了摇头,王翰注视着他眼睛徐徐道:“锦衣卫不久前上了一份密报,蓝玉在年初遗失了太子殿下的一封信,蓝玉之子掉以轻心,隐瞒不报,结果引来了各个势力的一场争夺,使得皇子之间的关系出现了裂痕,皇上对此十分震怒,杀蓝玉之子就是追究蓝玉丢信之责,李百户是怎么看此事?”
李维正连忙摇头道:“在下官卑人微,不敢闻庙堂之事,王大人告诉我此事,恐怕没有什么意义。”
“难道指挥使大人没有告诉你此事吗?”王翰愣了半天,他忽然连连拍自己的额头,歉然道:“我以为刚才指挥大人找你是告诉你此事,原来你竟不知道,是我鲁莽了,向你道歉!”
他开了门,和李维正一起走了出去,并再三叮嘱他道:“这件事千万不要泄露出去,否则你我都有麻烦.”
李维正郑重地点了点头“王大人放心,我绝不会乱说。”
走出锦衣卫署衙,他心中不由疑云重重,他当然知道王翰不是弄错说漏了嘴,可王翰告诉自己此事的用意何在?难道他是想借自己向太子靠近,确实有这个可能,可走了几步,李维正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难道....他是想通过自己误导太子吗?让太子相信,皇上杀蓝玉之子仅仅只是因为丢信之事。
他心中顿时生出了几分警惕,如果这个王翰的用意真是为了误导太子,那他又是站在谁的立场之上?
李维正刚走,吕思远便背着手不紧不慢地走到了王翰的门前,不露声色问道:“怎么样,告诉他了吗?”
王翰连忙躬身谄笑道:“回禀先生,我照先生的吩咐,已经告诉他了。”
“做的好!”吕思远点点头,就像路过这里一样,慢慢悠悠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