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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往事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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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偏厅中,夏夫人坐立不安,她虽信任苏祁,相信他是一个正人君子,不会做出趁人之危的事情,可是毕竟女儿此刻的情况十分不好,而苏祁又不得张天宇的亲传,寻常毒可解,但此毒未必能行。

    翠竹三人也是记挂着小姐的身体,心一直提着,手心簌簌的出了好些汗。

    屋里十分寂静,只听得到几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夏夫人也没心思追问中毒经过,只一个劲的喝茶,一杯接一杯,以此来缓解自己此刻无比紧张的心绪。

    忽然,砰地一声,门被人推开了。

    翠竹等人以为是苏祁来了,忙迎上前去想要询问结果如何,可是到了门口才发现来人不是苏祁,而是夏青玄,身后还跟着夏天齐与夏天行两位少爷。

    翠竹等人赶忙行礼,而夏夫人也站起身来,迎上前去抓住了夏青玄的手,眼泪再也忍不住了,簌簌的往下流。

    夏青玄一进门妻子便哭得如此伤心,向来疼爱妻子的他一下子心里就急了,一边伸手温柔的替妻子抹去泪珠,一边开口问道:“连夜让桂嬷嬷叫我来这偏殿,是出了何事?”随即眼神一扫屋内,却不见夏雪儿,又问道:“怎么不见雪儿?这么晚,她跑哪里去了?真是不像话!”

    听了这话,夏夫人的眼泪更是流的肆无忌惮起来,口中断断续续的说道:“雪儿她……中毒了……”

    “什么!”

    夏夫人这话就像是平地惊起一声雷,夏青玄和两个儿子一同惊呼出声!

    “娘亲,这是怎么回事?”

    “娘亲,三妹妹现在何处?”

    夏夫人看着冲上前来,急切的询问自己的两个儿子,心里委屈,抽泣着回答道:“在她屋里。”

    “我去看看!”

    夏天齐说罢,转身就要出门,夏天行忙说道:“大哥等等,我也去!”

    可是夏夫人却赶忙伸出手拉住儿子的袖袍,急声说道:“齐儿,行儿,别去!”

    “娘亲,这是为何?”

    夏天齐兄弟俩转过身来,疑惑的看着夏夫人。

    夏夫人犹豫了片刻,但还是开口回答道:“有人在为你三妹妹解毒,切不可打扰了他们。”

    “是何人?”

    夏天行听了娘亲的话后心里疑惑,自娘亲来了听雨轩后并未听闻有人出府请了大夫,此刻怎么会有人再给三妹妹解毒呢?而夏天齐和夏青玄两人也是同样的不解,于是都看向了夏夫人,等着她的解释。

    夏夫人支支吾吾的回答道:“是……苏祁……”

    夏天齐今日一直忙着招呼宾客,因此不知道苏祁是谁,可京城之中也并未听闻有哪个太医姓苏的,于是不解的问道:“谁?”

    而夏青玄今日与那苏祁有过交谈,而且对他的影响颇为深刻。此刻只是不解,明明那苏祁已经出府,还是他送他出去的,此刻怎么又会在出现在听雨轩中,还是在给自己的女儿解毒?

    于是喃喃自语道:“怎么是他?”

    夏天齐见父亲一副略有所思的样子,猜想父亲定与那名叫苏祁的人相识,于是转头问夏青玄道:“父亲,那苏祁是谁?”

    “今日在街上出手帮雪儿解围之人。”

    夏天行听后恍然大悟,想起了今日晚宴父亲母亲和平阳侯府的客人曾出去过一趟,回来时带着一个男子入了席,那人比较沉默寡言,但他隐约记得就叫苏祁,于是向父亲求证到:“就是晚宴上新来那人?”

    “正是。”夏青玄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夏天齐见弟弟和父亲都知道那个叫苏祁的男子,便也就不追究苏祁是谁了,此刻只挂念着三妹妹的毒是否已解。可是夏天行就不同了,他更想知道的是母亲为何会同意让一个只有过一面之缘的陌生男子来给三妹妹解毒,而且还不让他去查看,莫非那苏祁拥有不可告人的本领?

    于是向母亲询问道:“母亲,他可通晓解毒之术?”

    夏夫人摇了摇头,回答道:“不通。”

    三父子听后皱紧了眉头,特别是夏天齐,方才才安定下来的心此刻又提了起来,夏天行又追问道:“那他可是大夫?”

    “不是。”夏夫人依旧摇了摇头。

    夏青玄听后眉头皱的更深了,依他对妻子的了解,妻子不是那种粗心大意之人,怎会让一个既不是大夫又不懂解毒的人给自己的宝贝女儿解毒,这其中必有蹊跷!但是他也不想多问,因为无论如何他都相信自己的妻子。

    可是夏天行和夏天齐就不懂了,特别是夏天行,听了这话后直接惊呼道:“既然不是大夫又不通晓解毒之术,那娘亲留他在三妹妹身边怎会安全?”

    说罢就要冲出门外,他们可不放心将一个什么都不懂的陌生人单独放在有性命之忧、生死难卜的亲妹妹身旁。

    夏夫人见两个儿子向门外走去,赶忙跑过去,以身体挡住了门,以命令额口吻说道:“你们谁都不准过去!”

    两兄弟越发不懂母亲的心思,但是母亲堵在门口,他俩再怎么心急也不能对母亲动手,只能无奈的说道:“母亲,此事做的糊涂啊!”

    夏夫人丝毫不让,眼泪早已经流干,此刻眼神坚定的看着儿子说道:“我没糊涂,我相信他!”

    夏天齐是夏家长子,打从出生起夏青玄就对他管教的极严,因此自小都是规规矩矩的,从无半分叛逆之举,此刻心中纵有千番不解也不敢对母亲动手;而夏天行不同,他性情随和,不拘泥于规矩束缚,又是从小陪伴着夏雪儿长大的,因此兄妹感情更胜过了母子之情,将妹妹交给这样一个不靠谱的人医治,他是一万个不放心的!

    “不行,我不放心,必须亲自去看着,万一他对三妹妹起了歹念岂不是祸患!”

    说罢,夏天行拉开了母亲挡住门的身子就往外去。夏夫人虽已到了中年,但也是身手敏捷的,一把拉住二儿子的手臂。

    “你站住!不许去!”

    “娘!”

    夏天行转过头来,有些愤怒,可那人是生他养他的母亲,总不能大打出手吧!

    夏夫人看着儿子说道:“我相信他!”

    夏天行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道:“为何?”

    夏天齐也是十分不解,娘亲只一个劲的说相信苏祁,却不知为何那般信誓旦旦,于是追问道:“娘亲,到底是何缘由,让您就只是一面之缘便如此信任那人,放心将三妹妹托付与他?”

    夏夫人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个犟脾气的人,要是不给出一个让他信服的理由,即便是她也阻止不了儿子的脚步,可是运功逼毒的整个过程是不能被打扰的,否则苏祁就有走火入魔的危险,而女儿也会有生命危险!

    百般无奈之下,她终于说道:“因为他的师尊,是我的一位故人!我相信他!”

    夏青玄一直在屋中站着,他也对妻子的所作所为感到疑惑,因此并未劝解儿子,可是如今听到妻子口中说出了这样一句话,他仿佛是被雷击中了一般,浑身上下都在颤抖,故人?好一个故人!敢问当今除了震天雄外,还有哪个故人能让她如此毫无保留的去相信?

    “你是信他还是信那位故人?”

    夏青玄的声音低沉而又威严,看似平静,实则早已怒火攻心,这丝毫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一出,众人都愣住了。平日里夏青玄是如何宠爱自己的妻子,他们不是不知道,二十多年来,从未以这样的语气对待过她。

    夏夫人知道自己的丈夫对过去并非完全释怀,因此才一直不肯说出实情,可现在不得不说出来的时候,夏青玄果真还是生气了。

    “青玄……”

    夏青玄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妻子身边。低下头看着妻子那焦急而惶恐的神情,眼神中丝毫没了往日的宠溺,眯起眼睛缓缓开口问道:“玉兰,多少年了,你竟然还没放下?”

    夏夫人看着那眼神,心里十分害怕,她不是怕丈夫会对她怎么样而是怕丈夫会因此误会她和震天雄之间会有私情,于是赶忙开口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也是今日才……”

    夏青玄一挥手打断了妻子的话,低吼着说道:“你信任他,我不信,我不能将我宝贝女儿的性命交给别人!”接着高声吩咐道:“天行,去张太医府上请人!”

    夏夫人拉不住儿子,只能带着哭声的大吼道:“不能去啊!”

    夏青玄看着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女人竟那般相信别人,相信到心甘情愿的将女儿的性命托付与他的弟子,心一阵阵的绞痛。他此刻都不愿意在看到那张自己二十多年来时时想念着的面孔,于是将头转到一旁,心痛的书说道:“赵玉兰,时至今日,你竟还这么无条件的相信他,房间里中毒的可是我们的女儿!”

    夏夫人见丈夫这般模样,心里也痛得很,可是这事关乎女儿的一生,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若今晚真去请了旁人来医治,她宝贝女儿的一生也就毁了!

    只能跪下哭着哀求道:“雪儿中毒之事不能让外人知道!万万不可去请张太医啊!”

    夏天行从未见过见母亲如此失态,也从未见过父亲如此愤怒,心里也更加疑惑,于是一边伸手想要拉起母亲,一边问道:“娘亲,您这话什么意思?”

    夏夫人不理会儿子的搀扶,只跪在地上不肯起身,她泪眼婆娑的看着夏青玄说道:“雪儿中的,不是寻常之毒,是……是……”

    夏青玄和两个儿子将目光投向夏夫人,疑惑着到底是何毒不能让外人知晓?可是夏夫人欲言又止,实在让人着急。

    “娘亲,您倒是说啊!三妹妹究竟中了何毒?”

    “雪儿中的……是烟花柳巷中常用的……”

    话还没说完,她就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任由眼泪肆意流淌,眼神呆滞无神。

    “什么?”

    父子三人个个瞪圆了眼睛,十分不可思议的看向夏夫人,可是夏夫人此刻绝望而又痛苦的神情却不容有假。

    “那更不能留那个苏祁在三妹妹房里!”

    夏天行说完袖袍一挥,绕过母亲就往正屋奔去,夏天齐看了母亲一眼,也紧随其后而去。一时间原本热闹的屋子,只剩下夏青玄和赵玉兰两人。

    夏青玄斜眼看向瘫坐在地上的妻子,心真的很痛,可是却迈不开脚步上前去搀起她来。

    二十多年过去了,他原以为她已经放下了过往的一切,只真心诚意的和他一起生活,一起组建一个幸福完整的家。而她也已经为他生下了两个帅气的儿子和一个漂亮的女儿,但时至今日,他才发现自己宠着、疼着、爱着的女子竟依然没有放开年轻时的那段感情!

    夏青玄突然蹲下身来,伸手抬起妻子的下巴,盯着她的双眼问道:“你恨过我吗?”

    “青玄……”

    “回答我!”

    夏夫人闭上了眼睛,二十多年前的往事像浪花一样一阵阵涌上心头,脑海中都是年少时的模样。

    半晌后,开口回答道:“不知道,也许……恨过。”

    “怪不得你对娘亲逼我娶回的一房又一房的妾室都能表现不比寻常的度量来,因为你从来都没有爱过我!有多少房妾室又有何妨,你根本就不会在意!”

    夏夫人看丈夫自言自语,一脸绝望的模样,赶忙摇头解释道:“只是曾经,曾经恨过!不是现在!”

    无奈夏青玄此刻早已因伤心过度而失去了理智,丝毫听不进去赵玉兰说道一言一词。

    “原来一直以来我所珍爱的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罢了,我所希冀的东西从未真正得到过,数千个寒暑夜昼,红尘相忘,爱过、恨过,皆是因果,皆是因果!哈哈哈,哈哈哈!”

    夏青玄语气中尽是落寞,最后仰起头来放声大笑,那笑声中丝毫没了往日的爽朗和豪气,满满的全是无奈和心酸。泪水溢出眼眶,却被西风无情地吹散。

    他红着眼睛,最后看了一眼妻子的面庞,眼神中竟是生无可恋,突然就松开了手,摇晃着站起身来,跌跌撞撞的走出房门,融进了无限的黑暗之中。

    夏夫人看着丈夫决然离去的背影,伏在地上放声痛哭。

    如烟往事,早已抛掷心头,奈何却成了今日夫妻离心之祸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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