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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烺有那种天生的善良体贴。
所以,她得郑太后格外偏爱,倒不全是因自幼养在寿安宫的缘故。
做了好事,荣烺自己也很高兴,还问兄长要不要跟她一样,每十天放假一天,也能让伴读回家见见家人。
荣绵道,“咱俩功课也不一样啊。再说,皇子的休息日是太.祖皇帝在位时规定的,一年该放几次假都定好的。”
荣烺说,“哪儿就不能变变了。朝中大臣十天还能休一天哪,我就不信,少学这一天就落下多少功课不成?”
“还是别拿这事让父皇心烦了。”荣绵说。
“父皇有什么事心烦啊?”荣烺问。她每天都能见到父亲,也觉着父亲气色不大好。
妹妹年纪小,荣绵不拿这些事跟妹妹说,反是同妹妹道,“你刚上学,要是觉着读书累,多休息几天也使得。”
“我不累。”荣烺扬着小圆脸儿,“我还帮祖母念奏折来着。”
荣绵每天上学,这事儿经常是下午放学后干,他若有不懂的,只要问,祖母都会解释给他听。
不过,已略懂事的荣绵,心里压着的是另一桩事。
如今外祖父就要发丧了,宫里仍不见赏赐任何奠仪。
他想着,是不是跟祖母说一声,毕竟是外祖父的丧仪,他做外孙的,是不是该略表致意。
荣烺不知兄长心事,她刚给小伙伴们定了休沐假,得到小伙伴的感谢。私心说一句,荣烺心里有点美滋滋。她年纪小,喜欢听人夸赞她。
所以,荣烺就琢磨着,她还要再做一件好事,不,不是一件,是好多件!
她要做许许多多的好事,要让许许多多的人受益,要听到许许多多的真心真意的夸赞。
是的,一定得是真心的。
平常那种夸奖,荣烺打小就听,都听的不爱听了。
不得不说,这姑娘年岁不大,挺有虚荣心。
这边荣烺正满宫犄角旮旯找好事做,林司仪的顶头上司赵尚仪过来寻她,“太后娘娘请殿下过去说话。”
荣烺站在梨树旁,背着小手问,“祖母有什么事?”
因荣烺自幼在寿安宫,赵尚仪等女官都是常见的。倘旁人问,哪里能轻易泄露太后身边的事,但荣烺是无妨的。赵司仪俯下身,低声与她道,“陛下在娘娘那里,说起徐国公奠仪之事。陛下的意思,殿下与大皇子怎么说也是徐公府的外孙,不好不表示一二。”
荣烺看赵尚仪的神色,问,“那祖母的意思呢?”
赵尚仪给她理一理包包头的彩色飘带,“殿下这就跟奴婢过去吧,娘娘与陛下在等着呢。娘娘令于总管去宣大殿下了。”于总管是万寿宫的内侍总管。
初秋的风拂动梨树的叶子,露出与绿叶颜色相仿的青梨。荣烺就在跨院玩儿,这会儿过去不过几步路的事,一进屋她就觉着气氛不大好,太安静了。
父亲坐在祖母下首的太师椅中,神色沉郁凝重。
这种气氛让荣烺有些担忧,她看看一言不发的祖母,再看看父亲,过去给两位长辈请安。
荣晟帝神色略缓和,“阿烺来了。”
“父皇。”荣烺想问,父皇和祖母是吵架了吗?
她没有问,可一双明澈的眼睛里写满担忧与不安。荣晟帝看她稚嫩的小脸儿,无奈的对母亲道,“母后,阿烺才几岁,可懂什么。”
“早晚都要懂的道理,不如早懂。”郑太后语气也缓了缓,问荣烺,“在外头做什么了?”
荣烺不好意思说她是想找些好事做,她说,“我看树上的梨快熟了,等梨熟。”
郑太后荣晟帝听这孩子话都笑了,荣晟帝说,“你想吃梨,叫内务司奉上就是。”
“那能一样么。这是我院儿里的梨。”荣烺见祖母、父亲都颜色好转,便快快活活的说起自己的观察,“知了都少了,偶尔才能听到一两声。小花园的荷花都谢了,叶子也开始枯了,过不了几天,就能吃莲蓬了。”
荣绵读书的文昌阁离万寿宫略远,故而到稍晚些。
待人来齐,郑太后便说起徐国公出殡发丧之事。“你们父皇说,那毕竟也是你们外祖父,应该略表哀悼之意,赐下奠仪。你们怎么看?”
荣绵心下一动,他这些天一直为此事辗转,就是不想外祖父的丧仪太过简薄。只是,听皇祖母的语气,并不赞同这样做。
荣绵略作犹豫,还是听从自己内心想法,说,“皇祖母,纵然徐国公为臣有失,说到底,也是至亲。如今他已经过逝,不从宫中赏赐,只做我们自己赏赐,这样也不碍宫规国法,也全了亲戚情分。”
郑太后看向荣烺,“阿烺,你说呢?”
荣烺早提前肚子里想过,她还小,想不了太复杂的事。她也早知道外祖父过逝了,恐怕外祖父还犯了事儿,所以朝中一直没有赏赐奠仪。
外祖父她见的不多,感情多是停留在话头上。无非就是听母妃、外祖母提起过。
相较之下,荣烺跟外祖母的感情更深一些。
不过,最深的还是朝夕在一处的祖母。
荣烺说,“外祖父也是祖母的妹夫,也是祖母的亲戚,祖母你也难过的吧?”
“我还好。”郑太后道。
荣烺琢磨自己要不要装个傻,不过,她还是表达了自己的看法。她的小眉头皱起来,跟大哥说,“大哥,你这法子有一处不好解决。”
没待兄长问,荣烺就说出自己的疑虑,“要是咱们给东西,怎么能叫人知道只算咱们自己的心意,而不是宫里的赏赐呢?咱们生来就是皇子公主,就是在赏赐单子上写上,这就代表咱俩,不代表皇子公主。这也没用啊,咱们本来就是皇子公主,本来就代表宫中。”
荣烺这样问,荣绵说,“那只写咱俩的名字?”
“那也没用。谁还不知道咱俩是谁啊。”荣烺说。
这的确是个问题,荣绵也不禁犯愁起来。
荣晟帝插口道,“皇子公主也有亲情,亲外祖父过逝,做外孙的怎么就不能去祭一祭了?”
“别人可以有私心私情,皇室不可以。”郑太后坐姿笔直,望向荣晟帝,沉声道,“皇室一言一行代表礼法。若一罪臣只因身为外戚而处处优容,岂不令其他为朝廷尽心竭力当差的臣子心寒。今日优容徐家,明天赵家李家都是皇亲,是不是都优容?优容了外戚,还有三千宗室!长此以往,朝廷法度何存?法度不存,必至朝纲败坏!”
“皇家,小私小情还罢,大是大非上,只有对错,从无私情可论!”
郑太后说的荣晟帝移开视线,沉默不语。郑太后转身荣绵荣烺兄妹,正色道,“你们也要记住,皇家是没有私人身份的,你们的言行,就代表皇子公主的言行。大事上,必要秉公对错,如此,方能使臣民膺服。”
兄妹俩都起身垂手听了。
荣晟帝抿了抿唇角,也没有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