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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忙碌的岸边,熙来攘往的人潮,川流不息的货物,与承载不知多少重量的钟家船。
环秋嘴角微讽地扬了扬。
笑世人的庸庸碌碌?不,她笑自己像只缩进壳中的龟,老是搞些自欺欺人的可笑把戏。
每回对阿清绝望时,就想到这儿来看看,想找那钟家公子帮忙,请他实践他的诺言,带她随意前往任何一个没有阿清的地方,痹篇他的冷漠与排拒,藉此冻结继续恶化的心伤。
早就猜出他的心里有别的女人,从她捡起那个香囊开始;直到面对她的告白,他伸手入怀而证实。怎又因一时情动而忽略了事实,还是失了理智地栽了进去?
他可一点也没去惹过她、勾引她、追求她、撩动她从来没有!就这么一头热的爱上了他,无异自讨苦吃。
罢了!反正也已经让他知道,爱既然收不回,就爱吧!没有结果也无所谓,她习惯了。
没有到钟泉流,也不晓得目前他人在何处,环秋茫然地站在岸边,久久不知何去何从。
她漫无目的地离开了岸边,离开人群。
走进危机之中而不自知。
待她发觉失去了方向,想要回头时,迎面一个狰狞的面孔挡住去路。
“好久不见了,袁姑娘,终于找到你了。”猥琐的教人作呕的声音,扰人听觉。
环秋倒抽一口凉气。是牛总管!
“我和我兄弟们找了你好久呢!大伙听说有个美人可以亲近,都高兴的不得了,你可别让大伙失望喔!”牛总管那阴邪的笑,教环秋一阵咽心。
她机警地环顾四方,寻找逃生路,四个壮硕男子存心要她绝望般,涎着脸凑上前来,连同牛总管,个个带着邪笑,步步逼近。
环秋知道要糟了。她冷静地问道:“你们想怎样?”
牛总管恨意直冲云霄,咬牙道:“报答你到钟泉流嚼舌根的恩情,马上你就知道了。”
狠话一放,四名男子争先恐后地涌上。环秋再也沉静不住,惊惧地连连倒退,想拔腿逃开;四名男子轻而易举地一个拉住她的右腕,一个箝住她左臂,一个从背后搂住她的腰,更有一个大胆的一把摸上她的胸。
天地将要毁灭于这一瞬?环秋有这个错觉。
屈辱地挣扎,徒劳无功。恍惚间,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睛,她依稀看见牛总管站在一旁,得意地欣赏她受折磨的表情。
“放开我!救命啊!.”“叫啊!叫的越大声越好、越有劲,然后你就知道,何谓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哈哈哈”牛总管幸灾乐祸地嘲讽。
四名男子兴致高昂地跟着大笑,打算更进一步时,一声声闷哼取代了笑声。
两名男子一个抚着腹部、一个揉着肩膀,另两个也警戒地盯着来人,暂时忘了对环秋不利。
“你是谁?”牛总管喝问。
身躯重获自由,环秋虚软地晃了晃。一瞧见来人,恐惧被欣喜取代,直觉想上前投入他的怀里,却被他一句话喝住脚步。
“别过来!”
阿清随即拳掌齐飞,斜劈了一人颈项,揍歪了一人鼻梁,右手肘拐进一人腹部,一脚将一人踹倒;出手之快,教他们来不及拿环秋做威胁,便一一仆倒地上,哀叫着爬不起来。
牛总管见到阿清一拐一拐朝他而去,紧张得额际冒出了汗,丝毫不敢看不起他那不良于行的腿眼前就有四个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谁敢看不起这个瘸子,谁就要倒大楣。
牛总管刚要出口求饶,仔细看清来人的脸后,开了的口却发不出声音。
发散于鬓边,甚至遮住了些半边脸,那不干净的胡碴,粗鄙的衣衫与草鞋,让牛总管一时没认出那张邪恶得近乎完美、霸气的超乎凛例,曾经翻腾整条长江的脸。
是他吗?该不会是看错了?真像!牛总管忍不住揉揉眼睛。
犹记得上一次见到他时,自己不过是钟家门下的一个小船员,连同他说句话的资格都没有;这些年来他下落不明,传闻已经死了,不料此刻竟然活生生站在他眼前!
不会是他吧?如果是就糟了!惹恼了此人,不要说连金陵都待不下,恐怕连命也没了!牛总管想起此人过往的狠辣手段,全身颤抖的连胃都疼。
相较于他,只赶他走的钟泉流绝对要厚道的多。牛总管深深明了:识时务者为俊杰。
“大”
“还想活命的话,就快滚!”阿清冷冷地堵住牛总管将要出口的话,刀刃般的锐利目光扫视了犹在地上挣扎的四人。
有活命的机会!“快走!”牛总管一声令下,四人勉力爬起,踉踉跄跄抚着伤处离开。
他们一走,环秋强撑的身子一放松,便软绵绵地跌坐在地,像泄了气的球。隐忍着的委屈,找到了宣泄的出口,终于无可抑制地爆发出来,在阿清面前。
听见她的抽咽,阿清缓缓步至她的身旁,伸出一半的双手,犹豫了半晌,终于还是抓住她细弱的双臂,将她虚软的身子扶了起来。
“呜哇”
面对阿清,环秋再也忍不住,不顾一切地扑进他的怀中,放声大哭,双手搥打他的胸膛,像是要一口气发泄掉方才的委屈,又像是责怪他之前的不理不睬。
阿清被她的眼泪弄的心慌意乱,想伸手搂抱,又顿在半空迟疑许久,才向自己的心投降,轻轻揽住她,抚着她的如云秀发,柔声安慰。
“不要怕,已经没事了,不要怕。”
沉缓的声音不再散漫,彷佛能稳定千军万马,又像溺水人之浮木,教人无限信赖与依恋。良久,环秋渐渐缓住抽咽,止住了泪。
“你若再晚一点,我就当不成你老婆了。”
环秋赖在阿清怀里,吐出惊人言辞。抬头面对着他的脸,眼眶仍有泪,眼角却带着笑。才不过一会儿,她竟然又恢复了昨夜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脾性,可真快啊!
阿清苦着脸,不知该为她恢复的速度高兴,还是该为自己恐将颠覆的未来担心。
见他依然不表意见,环秋任性地宣布:“我说过了,我爱你!要当你老婆!你可以拒绝我当你老婆,却不能拒绝我爱你,所以我爱你,不关你的事!”
这是哪门子鬼话?阿清再度瞠口结舌地看着她。
环秋为他不知所措的反应,得意地笑笑。起码,他不再是冰冰冷冷,连根寒毛也不动,而是将她的话听进了耳里;即便仍未接受她,有个小小的突破也好。
阿清怔忡地仍在消化她的宣言,环秋却更加大胆地环住他,靠紧着他宽阔坚实的胸膛,嘴角扬着甜蜜的笑。感受到他轻抚于背上秀发的双手,她的心奏起鼓舞笙歌。
因为,此刻他的手正忙着抚她的发呢!谤本没空伸入怀中去摸那劳什子的香囊,纵使抚摩她的发只为了安慰她。
她也有夺去他所有注意力的一刻啊!呵呵所以,她怎能不战而败呢?她连香囊主人的面都还没见过呢!怎知一定会输?
枯竭多年的情感,原来不是完全颓萎,只要遇上了那命定的甘霖,就会再吐新芽,重现生机。
而今,她确信阿清就是属于她的甘霖。
于阿清来说,是否亦如此?
今日的相救,让环秋原本已灰心的意念,再度活络奔放起来,这是阿清始料未及,却也不得不面对的。今早一时难以自己,难舍她无言离去时,那一抹受伤的情凄,不知不觉地牵动了他的脚步,尾随地出了谷,才教他碰上这件麻烦事。
他无意推拒她的亲近,是不忍,也不舍。
他发觉,他很难将环秋的安危置之不理。今后他是否会依然如往常那般,仍只为了那香囊主人而活?
怀中传来的秀发幽香,占满阿清所有的思绪空间,而香囊早已无味。他不再那么肯定了
多事的金陵,正当多事之秋,都是她多事的袁环秋!
环秋将遇袭的罪过,归之于当日的多管闲事,得罪了小人却没提防,当日她才说过自己懂得明哲保身,没多久便出了事,果真是一语成谶!
幸亏有阿清。
身畔多个人陪伴,他人再怎么嚣张,也不敢上门欺负,纵然陪伴之人不言不语。
环秋才经袭击,心犹有余悸,阿清为了她的安全,自动护送她一程。虽然没有开口安慰,却以行动表达了关心,纵然他不言不语。
岸边,依然是繁忙景象。
泊驶靠岸的钟家船已不是方才环秋所见的那艘,上下的旅客也换了面孔,环秋想登船离去的心,此刻也因阿清陪伴在旁,有了矣诏。
才几刻钟呢!去留之间,几刻钟之内就可以草率决定?人生的旅途也是这么波澜无数而难以逆料么?环秋看看身旁沈默的阿清。
冷静过后,她的脑袋恢复动工,嘿又让她抓住了个把柄!原来他是个练家子啊!就这么两下就可以让那些鼠辈吓的屁滚尿流。不过,似乎那个牛总管怕的不只是他斗殴的本事,而是见了他像见了猫的老鼠,难道他们认识?.环秋胡乱想着。
这个阿清的来路委实诡异,却教她意乱情迷。
她对人生没有什么伟大的期许和特别的见解,不过,她清楚的知道,她的人生可以为这个男人而改变,不管这个改变是好是坏。
阿清有意无意地低着头,穿梭于人群之中,速度越来越快,教环秋走乱了脚步,几乎跟丢了他。
“走慢点好不好?为什么走这么快?难道你欠人钱,要躲债啊?”
环秋笑怨着,想藉此打破他们之间的沉静。
“要是他们跟上来,你不怕吗?”阿清模糊不清道。
环秋一愣,哈哈笑道:“我看是他们怕你才对吧?既然他们怕你,你又在我身旁,我还有什么好拍的?”语气中有全然付出的信赖。
疾步终于因情动而缓住。阿清尴尬地闪躲:“我只能保你今日,不能保你一生,你最好尽快离开金陵,那牛总管是个小人,今日不得逞,往后他还是会找你麻烦。小心点!”
“你对那牛总管很了解?”环秋试探着。
“金陵人都对他这个小人很了解。”阿清纯熟地痹篇:“我替你担心,你倒像个没事人。”
环秋对他语气中的关心,甚感窝心。
“所以我最好从现在起与你寸步不离,才不会让他得逞,你说是不是?”她的眼里闪着无数暗示的光芒,尽管之前已经彻彻底底明示过了。
阿清正想着如何闪躲她的暗示,隔着人群,他远远看见一个熟悉至极的蓝色身影,暗道声不妙,连忙转身要走。
“咦?是钟二公子来了!怎么这回公子逗留金陵这么多天啊?”岸边一个船夫道。
阿清倾耳细听。
“昨天才听说公子又跑到钟山谷里去上大公子的坟,可能这次还要待上个把月吧!
好像谷里有什么线索似的。”另一个钟家船夫道。
环秋有些责备地看着阿清。明明他知道钟泉流大哥的行踪,为何就是不肯透露?
阿清若无其事地又瞧了远方的蓝色身影。个把月?他从来没停留过这么久,难道是发现了什么?
看样子,金陵是待不下了。“请问”阿清朝那两个船夫道:“钟公子要搭这趟船吗?”
那两人有些诧异地看着阿清。“不搭。你问这做啥?”
阿清心里一宽。“没什么,我想搭这趟船,刚好听你们提起钟公子,极想结识,随口问问而已。”
说谎!他躲钟泉流都来不及呢!环秋不知阿清这么说有何目的,不过她还是装做无事,没去拆穿他的谎言。
船夫之一道:“那就快点登船,船要开了。”
“谢谢。”阿清头也不回的跨上舷梯。
“你等等啊!为什么突然要搭船?”环秋提起裙摆,跟了过来。
“你回去吧!回你关中的家乡,乖乖找个男人嫁了,胜过一天到晚在外奔波,不守妇道。”阿清冷冷将话丢给身后的环秋。
以前,他总认为女人应该守着家庭、守着子女,才是可爱的女人;为何自从碰上了这个老爱在外头游荡,追着男人跑的袁环秋,他竟难以自己地欣赏起她的古怪行径及少见的勇气,难道是他改变了对女人的胃口?
不行!他再怎么欣赏,依然不能接受?活该他的后半生只该为一个女人而活,为那香囊的主人,为她送上自己后半辈子赎罪!
所以,他只有口出恶言,出此下策了。
不守妇道?他竟然如此说地!环秋气红了眼,将裙摆撩的更高,更快步地紧跟着阿清登上舷梯。
上回,他仅只对她单独出游感到讶异,劝过她小心;今日竟然骂她不守妇道?环秋觉得不对劲;阿清讲话不会这么刻薄的,虽然她真的有点不守妇道
“别想丢下我一个人走,等等我。”她要问清楚他这是什么意思。来往的行人,个个面色怪异地看着这个在大庭广众下,追着男人大呼小叫的女人,环秋却没有多余的精神去分心注意他们。
“喂!刚刚那个打听钟公子的朋友,我家公子就在这儿,你不是要见他吗?我们可以引荐,下来吧。”岸边传来刚才那两个船夫的声音。钟泉流是他们敬重的主子,没什么架子,有人想结识,他们也乐于帮忙。
阿清负了众望,一溜烟进了船舱,环秋跟着也没了踪影,只留下两个莫名其妙的船夫对看着。奇怪?他不是想见钟公子吗?何以听见钟公子在,却跑的比什么都快?
钟泉流怔怔站在一旁,兀自朝渐远渐去的船发愣。好熟悉的背影啊?虽是穿著粗布衣衫,一闪即逝,那魁梧挺拔的身材,他却再熟悉不过,是看错了吗?有可能是他吗?他原以为早已死去的人,他的大哥
钟清流!
他瘸了一条腿?
而那女子
“这船开往何处?”钟泉流问。
“回二公子,扬州。”船夫道。
“你不是想见钟泉流吗?人家等着引荐给你认识,结果你溜的比谁都快!莫非你心里有鬼?”
钟家客船已离岸。环秋似笑非笑看着阿清,似在嘲笑他躲躲藏藏的懦夫行为。基于刚才阿清冷酷至极的讽刺,她这个仇可报的一点也不客气。
“你为什么跟上来?”阿清依然一副云淡风轻的无事样。
环秋回道:“你明知道!这不重要。我问你,刚才为什么说我不守不守”即使她真的有点不守妇道,她依然是受过严苛闺训的大户人家千金,要她亲口承认,还真是难以启齿。阿清自知话说的重了些,但那是为了打发她走;没想到她根本不受打击,还追上来问,真是低估她的韧性。然而,再教他出口伤她,却又于心不忍。
“你很介意旁人这么说?”阿清微带笑意看着她:“你的年纪不小,也够聪明,什么可做、什么可说,你心里也有谱;既然你胆敢这么做,应该是考虑清楚了,自认无愧天地、无愧自己,还怕我这个旁人说些什么?”
知己!环秋雀跃地认定,闪着明亮双眸道:“不错!而且,没想到你这个旁人,倒是考虑的比我还仔细,想必你比我更有谱,比我更不把旁人言辞放在心上,是不是?”
阿清不置可否,对那闪闪眸光起了戒心。
环秋进一步道:“这也就是说,我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认为我无须愧对旁人,对不对?”
阿清睁着眼,听她说着瞎话。
环秋继续道:“而你这个旁人,站在我这边替我说话。换言之,我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都可以接受,对不对?”
越说越不象话。阿清听的皱眉。
环秋毫不放松,哄诱着他道:“结论就是:你接受了我说的,接受了我当你老婆,对不对?”明眸中的狡狯神气终于浮现。
又来了!阿清对她这自说自话、指黑为白的本事,彻底叹服。什么话都让她说去了,他还有什么话好说?幸亏他近来已不好辩,否则大概要为这个话题翻脸。
阿清苦笑道:“我什么都没说,你也能说成这样,我要是说了什么,可不知又会被你说成怎样。”
环秋自知理亏,笑道:“开玩笑啦!趁机推销一下自己,你听听便罢;不过,若是你要把它当真,那就更好。”为了嫁他,她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阿清失笑。他偏过头去,搔搔头,假装浏览着船舱。
密闭的空间强迫他意识到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压力,增添他对眼前玉人儿无限遐想,他深呼吸一口,走出船舱,来到甲板。
她是如此难以教人拒绝啊!他又何其有幸能得此佳人倾心相爱?阿清遥望远方,不敢看身后尾随他而来的环秋。那双随时会浮现狡狯神气的美眸,眸光闪闪,已经越来越有吸引力了,他担心一对上,就会黏死他眼睛,将他钉在当场,跟着,他压抑的情感也会立即原形毕露。
“这船开往何处?”环秋学着阿清,攀着船缘,将视线拋向无边的天空。
阿清笑道:“你不知道,还贸然跟上来?”
“跟着你最安全嘛!天塌下来也是你这高个子顶着。”环秋笑望着阿清。
“高个子瘸了条腿,站不稳,顶不了太久,你不会安全到哪儿去。”阿清神情又有些冰冷。这话是变相的拒绝,为了拒绝,他不惜亲口吐出这个最讨厌的字。
环秋不以为意。“那简单,我在一旁帮忙撑着,要是撑不了,大不了天把你压扁,你再把我压扁。”她大有与君同生共死之意。
世故的阿清,被这话吓了老大一跳。她是有意还是无心?多露骨的调情言辞啊!
说得他心猿意马,这是考验他的意志力吗?他面孔微热地转头看她。
“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我说错了什么?”环秋不解地问道。
还有救!总算还晓得自己说错了话,虽然不知道错在哪里。阿清叹了口气,收回遐想,语重心长地朝她道:“同男人讲话时,最好小心点。有些男人天生爱自作多情,又控制不住自己;你要是不小心说了些什么,他们都能龌龊地想歪去,然后趁机占便宜,再推说是你勾引他们,把责任推的一乾二净。”
环秋回想方馋的话,红着脸醒悟。她讪讪问道:“也包括你吗?”
“也包括我!”阿清大方的承认,丢下极受震撼的她,独自回舱房。
他是个彻底的坏种,他要她认清这个事实。
环秋吸着淡淡的风中水气,整理着被吹绉的心湖。这回,她没敢再跟上前去。
自从知道这艘船的目的地是扬州,环秋就明显感到阿清有些焦躁不安。
他整日闷闷不语,不再对她的大胆亲近产生任何反应,不排斥也不动心,当她是个透明人,一径沈浸在思念洪流之中,对想介入者无动于衷。
扬州到底有些什么,会让如此沉静甚至冰冷的阿清不安到这等地步?环秋永远也难忘她第一次看见阿清真正的惊慌模样时,所受的震撼。
她不过是将打听来的,这船直达扬州的消息说给他听而已,当时,他不但将杯中的茶溅出杯缘,又倏地起身,手中的茶杯被他随手一丢,连站都站不稳,便滚倒在桌上,茶更是爬满桌面,溅了他一身,他却恍若未见,只是喃喃念着:“扬州”
扬州到底有些什么?她一定要查出来!
连续几日下来,环秋不耐久坐,开始出现不适的症状,阿清倒是挺习惯的,什么症状也没有。环秋以为他长年深居谷中,应该和她一样不谙坐船的,看来似乎不是。
沁凉的风吹散了盛夏高温的威力,空荡荡的甲板上,只有他们俩并肩而立,俨然是个两人世界。
环秋闷闷看着遥望远方的阿清,为此等静谧而叹;可叹这两人世界的空间虽然不大,两人之间的距离却是无限遥远。
“喂!快到扬州了,跟你赌扬州现在的天气如何?”一个扰人沉思的粗嘎声音传了来。
赌徒还真到处都是!环秋瞟了不远处,打搅这片静论的是两个刚走出船舱、模样粗壮的男子。
“没事赌天气做啥?要赌也赌些有意思的。比方说:赌下了船所见到的第一个姑娘,穿什么颜色的花裙子。”另一个乱人听觉的声音跟着传来。赌这也叫有意思的?环秋差点失笑出声。
“没意思!赌老大下船时,哪脚先着地好了。”
这个更没建树。环秋心想。
“等等!既然要赌老大”那声音突然压低,却依稀可以听清楚:“不如赌老大几岁出嫁,怎样?”
“小声点,你找死啊!赌这个?要让老大知道了,不把你剥层皮才怪!”
哦?敢情他们口中的老大还是个女的?看样子还是个跟她一样惹人争议的老姑娘,才会有人拿她的终身来赌。真是的!到哪都有这等赌人终身的无聊人!环秋对这未曾谋面的老大,起了惺惺相惜之意。
“你们两个给我闭嘴!”
一个娇嫩的女声传来,佣佣懒懒,像是午睡刚醒般惬意自然,教人心旷神怡,跟着一个苗条纤细的青衣女子双手抱胸,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出现。
那两个赌徒闻言,如同听见丧钟声,立即僵直了身子站好,口闭的死紧,脸上带着尴尬。
青衣女子笑的像只狐狸:“真爱赌啊!在赌坊里赌不够,赌到本老大头上来了?”
“老大小的不敢!”两人异口同声道,头一齐低下,不敢与她相望。
青衣女子伸出纤纤玉手,各赏了两人一记爆栗,哼道:“要不要跟我打赌,赌我马上就嫁给你们两个?”
两人吓的牙齿打颤。不会吧?谁吃了态心豹子胆敢娶老大,这辈子可就难过了!
两人几乎哭出声:“老大饶命,下回不敢了。”
环秋在一旁忍俊不住。这女子真有趣,以嫁给他们当威胁,竟还可以吓得人求饶?
环秋仔细地打量这位女“老大”
其实这位“老大”的容貌算得上绝美,只不过年纪似乎已不轻,大约二十有余,也不怎么打扮就是了;但若说要嫁人,单论外貌,那声调、那容颜、那体态,仍是相当有吸引力的,怎么也不至于让人怕成这样吧?环秋瞧着她,思忖着这位“老大”令男人退避三舍的原因,琢磨的津津有味。
莫非,她也跟她一样,有着什么特别精采的理由?像是退了二十次婚之类的
包有趣的是,还威胁一次嫁两人?看她那副老大模样,大约是个不拘小节的江湖人,才压根不把“烈女不事二夫”这等闺训教条放在心上,还堂而皇之拿来开玩笑。
那女子瞪着那两名男子道:“下次再让我听见你们谈起老娘婚事,我就嫁定你们两个,然后让你们俩做一辈子乌龟王八,半夜起来数黄豆!不是跟你们说着玩的,听到没?”
“是”听到那娇嫩的嗓音吐出的狠辣威胁,两名男子嗫嚅着,似乎连声音里都吓出了汗。
女子一挥手,示意他们滚蛋,两人才如释重负地吁口气离开。
只听说过寡妇才半夜数黄豆的,要这两个男人数黄豆?是吓唬这两人,要让他们带绿帽,寂寞一生?还是诅咒她自己早死,让他们俩当鳏夫?
“哈”环秋看见他俩狼狈离开的模样,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
声音很轻很轻,轻的没惊动身旁神游太虚的阿清,却引来那青衣女子投过估量的视线。
环秋连忙装做无事,又将视线丢出蓝蓝的天外天。
还是别惹是生非,给阿清流麻烦吧!虽然那名女子不像歹人。
青衣女子注视她半晌,又看了看她身旁目光呆滞的阿清,当下将两人归为不具威胁性的善良百姓之列,带着无所谓的笑意离开。
环秋却是看着她的背影,良久良久,离不开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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