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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府里的仆人,一个个的都跟人精似的,不消老夫人的提醒,谁都知道该怎么做。
包括郁文才那里,也派了人来翠玉轩,传了话来,说郁娇的一百页“女戒”二字,不必写了。
郁娇回到翠玉轩,桃枝欣喜地向她汇报了这件事。
柳叶笑道,“这可太好了,小姐不必受罚了,一百页纸,要写将近一万个字呢,太难为小姐了。”
郁娇倒是没有觉得多为难,一百页的字,不算多,若真要她写,她得出一笔钱叫人代笔。如今不必写了,倒是省了一笔不少的钱。
她的钱,可不太多,将来,还要派上大用场。
桃枝又笑道,“小姐,如今你可是真正得宠了。奴婢们都跟着沾了光呢。哦,奴婢听传话的妈妈说,老夫人派人叫来老爷吩咐事情的时候,咬着牙说,‘再敢罚四丫头写字,我打断你的腿。’那妈妈说,老爷听到这话,脸都白了呢。”
柳叶哼了一声,“小姐本来就是被冤枉的,锦夫人撒娇撒泼,哄骗着老爷罚的小姐。如今锦夫人做的恶事曝光,老爷不可能还听她的。”
郁娇点了点头,没说什么,这些,都是她意料之中的事情。
这时,她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朝坐在廊檐下晒太阳的霜月说道,“霜月,你跟我去个地方。其他人,不必跟着了。”
柳叶和桃枝大为意外,“小姐,她一个毛手毛脚的丫头,跟着小姐不是坏事?”
霜月横了两人一眼,心头骂道,小丫头片子们,你们的手脚才长毛呢!老娘的手明明白嫩得很。
“我带她去,自有用她的地方,你们不必跟着。”郁娇说道,转身往翠玉轩外走去。
这几天,府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长宁郡主那儿,知道吗?
她去了两回,两回都没有开门,长宁郡主闭门不见她。所以,她今天决定带着霜月去。
因为霜月会爬墙,柳叶和桃枝却不会。
她要看看,里头究竟是什么情况。
霜月拍拍衣衫上的灰尘,大步走了过来,“小姐,你叫奴婢去哪儿?”
“跟我走就是了。”
霜月得意地回头朝柳叶和桃枝挤眉弄眼。
柳叶:“哼!”
桃枝翻白眼。
……
天色已经黑了,霜月提着一盏灯笼,跟着郁娇出了园子门。
通往长宁郡主住的静园这条路,郁娇来过两次,她已经记熟了路线。再加上她最近得宠,路上遇上了仆人,明知她是去找长宁郡主的,也没人敢拦她,连问都不敢问,行了礼后,匆匆离去。
因此,这一次来静园,郁娇用的时间最短。
霜月不像柳叶,有着一副喜欢打探八卦的性格。她看了眼静园高大的院墙,便又看向郁娇。
“小姐,要奴婢上前敲门吗?”她问道,郁娇来拜访的这座园子,正关着门。才一更天就关着门,可着实的奇怪。
“不必敲门了,你带我翻墙爬进去。”郁娇抬头看了眼高约一丈半的院墙,说道。
“爬墙啊?哦。”霜月想也懒得想,伸手一提郁娇的胳膊,两人就到了院墙内。
郁娇只觉得头昏了一下,紧接着身子一轻,脚已落地。
她晃了晃头,发现人已在院内。
这丫头,会轻功?
郁娇惊讶地看着霜月,霜月不止会武,而且,还是高手!
会打上两拳,舞上一阵棍棒者,也只是算会武而已,能飞檐走壁,如燕子一般飞来飞去的人,才是真正的高手。
而且,霜月的年纪也不大,能做到翻墙跟走路一样轻松,可不多见。
霜月见郁娇面露惊讶之色,心中翻着白眼,她算什么高手?
她主人收的小徒弟楚誉才叫厉害,轻轻一抬脚,就能将她踢飞到三丈来远。
“小姐,接下来,你要奴婢做什么?”霜月问,总不会叫她进来赏花吧?这院中的奇花异草真不少,不过,她可不爱花。
她爱银子和小白脸。
“你站在这儿就好,我进去办事。”郁娇说道。
“是,奴婢在这儿等着小姐。”霜月将灯笼递给了郁娇,自己找了块石头坐下,扯了根草茎放在嘴里无聊地咬着。
这可是在郁府,量这园中的人,也不敢将郁娇怎么样。
哪知,郁娇绕过一处花枝后,一阵大风吹来,灯笼晃了晃,灭了。
紧接着,她就听到一阵衣袂声响,有人伸手往她的脖子上抓来,“什么人?”
霜月耳尖,她身子飞快一跃,到了郁娇的身后,同时将郁娇往身后一藏,并飞快出掌迎上那人。
“砰——”两人掌力对击,各退了几步。
一个妇人从暗处闪身出来,“你们是谁?胆子不小,敢闯进长宁郡主的住处?还不快出去!走慢一步,当心你们的腿!”
郁娇听出嬷嬷的声音,正是她每回来,同她说话的嬷嬷。
“嬷嬷,是我,四小姐。”郁娇说道,又吩咐着霜月,“霜月,将灯笼点上。”
霜月甩了甩手腕,看了眼那嬷嬷,心中暗道,长宁郡主的仆人,武功这么好?打得她手腕都麻了。
霜月重新点着了灯笼。
嬷嬷看清了来人,正是郁娇,和郁娇的侍女。
“果真是四小姐?”嬷嬷看着郁娇,一脸的惊讶,“这天都晚了……,四小姐请回吧,郡主已经睡下了。”
说着,她摆着一副赶客的阵势。
郁娇这回来,是打定了主意,要见到长宁郡主。
“霜月,你拦着嬷嬷,我进去见我娘。我不相信,我娘会忍心看着她女儿天天想她,却不见她。”郁娇大步往正屋走。
“是,小姐。”霜月抬手,拦着那嬷嬷,“对不起了,嬷嬷,我听我们小姐的。”
“四小姐……”嬷嬷没有出手,而是转身去追郁娇。
霜月马上去拦她。
嬷嬷让开霜月的拳头,叹道,“既然你们执意要见她,我就带你们去好了。”
她看了眼霜月,这丫头武功不差,两人对打,就会两败俱伤。
郡主的身边只有她一人,她受伤了,郡主怎么办?
四小姐身边的丫头也不多,而且,只有一个丫头会武,她也不希望打伤霜月。
郁娇停了脚步,转身来看嬷嬷,“如此,多谢嬷嬷了。”看来,她带霜月来,是带对了,霜月这丫头比柳叶强势多了。
嬷嬷说道,“四小姐进来即可,丫头在外头候着。”
霜月扯了下唇角,她才懒得跟进去呢,“知道了。”
郁娇点了点头,跟着嬷嬷往正屋走来。
沿路上,都没看到仆人,整个院落很安静,仿佛,静得没有人住的,透着一抹诡异。
若不是郁娇胆大,若不是她是个再生之人,换作其他的女孩儿,只怕得吓得哭起来。
天色晚,郁娇看不清静园中的布置,但依稀可见,四处都是花木,可见,长宁郡主是个喜静之人。难怪她叫苏静秋了。
园子的名字,也有个“静”字。
不知道绕了多久,只见前方出现一排高大的房子,左侧方向,有一间屋子里点着烛火。
有昏黄的灯光从窗口射|出来。
“四小姐请稍等,请容老奴前去禀报。”
郁娇点头,“有劳嬷嬷了。”
嬷嬷走到窗子下,轻轻地敲了三下窗户棂,“郡主,四小姐来了。”
半晌,里头没有声音传出。
郁娇以为长宁郡主睡下了,正在失望时,有一个温柔的女子声音,从窗子口飘出,“是……娇娇?”声音带着颤抖。
郁娇的身子顿时僵住,整个人激动得呼吸骤停,她睁大了双眼,一瞬不瞬地看向窗子处,这声音……
分明是林婉音生母景纤云的声音!
她提起裙子,飞快跑到窗子边,隔着窗子喊着,“娘,我是娇娇!”
她是林娇娇,也是郁娇。
窗子从里而开,一个素白衣衫的中年妇人,散着发,站在窗子里头,目光很自然的落在郁娇的脸上。
烛光下,她眉眼如画,看不出具体的年纪。说她三十岁,可那双眼,虽然清澈如湖但沧桑得跟个七八十岁的老妇似的。
说她老,但她的面容只有三十岁左右的样子。
青丝如瀑散于身后,看向郁娇的目光中透着惊喜与温柔,但随后又转为无奈。
“娇娇?”她道,旋即便红了眼眶,唇角轻轻颤抖起来。
“……娘。”郁娇的眼泪,一下子滚了下来,“娘,我是娇娇。”
屋中妇人的脸,是陌生的,这是长宁郡主。但这声音,又分明是景纤云的。
是她多年未听到景纤云的声音,将同样温柔喊着她“娇娇”的长宁,听成了景纤云的声音吗?
“娇娇?你怎么来了?”长宁往窗子口走近几步,将手伸向郁娇,“过来,让我瞧瞧你。”
长宁的眼泪,从眼角滑落下来,但很快,她抬手试掉了。
郁娇飞快走过去,呆呆看着她。
没错,这是景纤云的声音,长宁的声音,跟景纤云的声音,是一样的。
她的记忆力不差,听过的声音会过耳不忘。
世间之人,有那没有牵连的二人,长得一样的,同样会有两个陌生人,声音相同的,这都不算稀奇事。
“我想娘了,就来看你。娘为何不见我?”郁娇问道。
从此以后,她会将长宁当成景纤云,当成她的亲娘。
“我……”长宁愣住了,不知该怎么回答郁娇。
“娘,你让我进屋吧,我有事跟你说。”郁娇抓着长宁的手,恳求着,“冷玉锦被父亲关起来了,娘你知不知道?还有,我不是灾星,七年前的事,全是冷玉锦搞的鬼,现在,没人敢小瞧我了,我还搬到翠玉轩去住了。我身边有几个忠心的丫头,没人敢欺负我。”
“这些事,阿辛跟我讲了。”长宁道,“时辰不早了,你回吧。”长宁的神色,又恢复了平静。
她从郁娇手中,抽回手指,退后几步,要去关窗子。
郁娇拦着她,不让她关,“娘,你为什么不见我?为什么不让我进去?我想了你很多年啊,娘,大家都有娘,只有女儿没有,娘,你可知道女儿很孤单么?”
长宁关窗子的手顿住了,眼泪跟断线的珠子似的,大滴大滴往下落,目光一瞬不瞬看着郁娇。
她也想女儿,她唯一的孩子。
“娇娇,娘不是个合格的娘,对不起。”说完,窗子“砰”的一声,被她关上了。
长宁的举动,将郁娇惊住了。
长宁不疯,而且,很担心她,可为什么,不见她?
“四小姐,请回吧,郡主也是没有办法。”辛妈妈叹了口气,说道。然后,她紧紧抓着郁娇的手,不由分说地将郁娇往园子门口拽去,“对不起了,四小姐,老奴也是为了郡主好,为了四小姐好。”
郁娇被她拖了几十步远,路过一棵树时,郁娇一把抱着了树杆,盯着辛妈妈说道,“不,我不走!我得明白,我娘为什么不见我?”
堂堂长宁郡主居然装疯子躲在这处大宅子里,绝对不是一件正常的事情。
这背后,有什么隐情吗?
“四小姐……”辛妈妈用力扳郁娇的手指,叹道,“别固执了,走吧。”
可郁娇说什么也不走,她怒道,“除非辛妈妈今天将我的手指扳断,不然的话,我不走!你不告诉我事情的真相,我是不会走的,长宁郡主是我娘,我是她唯一的女儿,有权知道她的事情,你们没道理这样瞒着我。”
不知是被郁娇的坚持所屈服,还是对长宁的过往,于心不忍,辛妈妈松开了郁娇,叹息一声,说道,“四小姐,有些事情,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你外公去得早,没人护着她,加上你娘的名声又太响,才招来祸事。”
“祸事?”郁娇眯着眼,“什么祸事?”
长宁郡主被称为齐国第一美人,手上财富倾国,难道,是因为这两点,招人嫉妒了?被人陷害了,才躲起了装疯子?
“还不是因为她的容貌!”辛妈妈叹道,“四小姐来京这么多天,应该多多少少听过她的传说。”
长宁郡主的过往,慢说是她了,全京城,谁人不知?追求长宁郡主的人,可以从城门口排队到皇宫门。郁娇问道,“就因为她长得美,才招来他人嫉恨?惹来祸事?”
试想一下,一个被全京城青年男子爱慕的女子,该有多少女人嫉恨?
长宁郡主要不是心如止水,早被口水逼疯了。当然,她现在已经“疯了”。
辛妈妈点头,“有人得不到她,就不折手段的来害她。她只能躲起来。四小姐,你明白吗?没有平南王护着,她如果不就犯的话,她的下场,要么是死,要么是疯。可她怕自己死了,四小姐就成孤儿了。她活着,世人好歹还会忌惮她的身份,不敢太怠慢四小姐。权衡之下,她只好选择了‘疯’。”
“……”
“她这么做,是被逼的,四小姐这七年来受了委屈,她心中全都知道,可是,她没有办法。如果她站出来护着四小姐,那人知道她是假疯子,会抓了她。这样一来,她的名声就毁了。她的名声一毁,四小姐的一生,也会跟着毁了。所以,她宁可被人笑作一个疯子,也不想被人骂作……‘荡妇’,你能理解她吗?四小姐?”
郁娇明白了。
原来,长宁郡主是有着苦衷的。
一个已嫁女人被人抓走后,当然不会有好名声了,她的女儿,也会受到牵连,她再想嫁到一个好人家,那是万万不能了。
“那个人是谁?什么人敢如此嚣张的窥视一朝首辅的正妻?”郁娇眸光一沉,问道。
辛妈妈的脸色顿时变了,她的眼神慌乱起来,“四小姐,别问了,会惹事的。”
“不,我要知道,辛妈妈,你快告诉我!是谁在欺负我娘?害我娘装疯卖傻十年整,是哪个恶贼?”郁娇抓着辛妈妈的肩头,追问道。
前世,她十岁没有了娘。再生一世,老天送她一个亲娘,却不能跟普通母女一样,天天相见,叫她如何能忍?
辛妈妈这回却是怎么也不肯说了,“老奴未经郡主的同意,已经说了不该说的,再不能说了。四小姐,快回吧,等四小姐嫁人了,老奴再告诉四小姐吧。”
等她嫁人?还要好几年呢。更何况,她今生还没有想过要去嫁人。
“辛妈妈,父亲是一品大臣,连他都害怕人,显然,身份在他之上,难道,是皇家的人?”
辛妈妈吓得脸色死白,“别说了,四小姐,会给你招来杀身之祸害的,快走吧。”
这一回,辛妈妈就没有再对郁娇客气着,伸手一点郁娇的哑穴,抓着她的胳膊,大步往园子门口拽去。
一边走,她一边叹道,“这世间事,凡事莫要较真。”快到园子门口时,又叮嘱道,“四小姐见过郡主的事,千万不要说出去,包括老爷和老夫人,谁也不要说。至于四小姐带来的小丫头,四小姐最好想法堵住她的嘴。”
郁娇说不出话来,但心中明白,辛妈妈怕长宁郡主假疯的事,泄漏出去。
她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
一直走到园子门口,见到霜月,辛妈妈才拍了一下郁娇,“四小姐,老奴不远送了,四小姐好走。”
她开了园子门,将两人请了出去。
园门“吱呀”着关上了。
辛妈妈担心着长宁郡主,快步往主屋走去。
她的脚步才踏上台阶,就听到里间卧房里,传来阵阵压抑的哭声。
那哭声,几乎能叫人肝肠寸断。
辛妈妈飞快跑进里屋,屋中,长宁郡主正趴在床上,低低地哭着。
那肩头一耸耸地,显然,哭得很是伤心。
能不伤心吗?
女儿难产生下,她身子弱,当天就交给了奶娘养。偏偏那人一直不死心,隔三差五的来骚扰她。她不得已,在女儿三岁时,装起了疯子。
自己“疯了”,自然是不能像正常的母亲那般,天天陪着女儿。
再加上女儿年纪小,怕有个不留意,被幼小的女儿无意间说了出去。那可会大难临头。
又因为她是“疯子”,女儿被这府里的人肆意地欺负着,她却不能走出来护着。
如今女儿平安归来,她又不能像其他女人一样,亲自教女儿针织女红,琴棋书画,梳妆打扮,教导人生规矩。
听说,女儿大字不识一个,这可如何是好?
将来怎么嫁人?
想到这里,她越哭越伤心,是她害了女儿。
辛妈妈走了过去,搂着她的肩头,叹道,“郡主。四小姐是个明白人,不会怪你的。再说了,四小姐很聪慧,她为她自己报了仇呢,你还担心什么?”
长宁坐起身来,扑到辛妈妈的怀里,哭道,“阿辛——,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啊,阿辛,一个女人长得好看些,也有错吗?我招谁惹谁了吗?我和善待人,从不与人结仇。我活到四十岁,连只鸡都没有杀过,老天为什么这么待我?”她想不明白。
辛妈妈不说话,她又能说什么呢?
只怪,长宁是个弱女子,没人护她。
辛妈妈想说,早知平南王会早死,早知会有今天,她该劝着长宁,不要答应皇上的赐婚,比如,嫁到外邦去,也比呆在齐国京城里,受这窝囊气强。
可人生在世,哪有如果?
……
静园外,郁娇叹了口气,朝霜月点了点头,示意她们可以走了。
这时,她发现喉咙能发声了,便叮嘱着霜月,“今晚的事,你不准跟任何人提起。”
霜月心中直翻白眼,喜欢乱传话,那是娘们,她是爷们,她才不会传呢,“是,奴婢明白。”
这丫头平时话不多,最喜欢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嗑瓜子,不喜欢跟柳叶她们坐在一处叽叽歪歪,倒也叫她放心。
郁娇又回头望向静园的门,想着辛妈妈说的那番话,心中疑惑越来越多。
辛妈妈口中说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朝中的权臣,能叫郁文才都束手无策的,只有那么几人。
其中,就有李太师,楚誉,安王,几位皇子,还有三位闲王。
李太师都六十岁了,儿孙满堂,李老夫人又强势,李家家风端正,说他惦记长宁郡主,这显然有些说不通。
楚誉和几位皇子,年纪太轻,更不可能是他们。
三位闲王都是当今皇上的堂兄弟们,没什么实权,也没什么魄力,在京城里,名声还不及郁文才响亮,他们见了郁文才,还要客气着问安。也不可能是他们。
那么,是安王吗?
安王今年有四十岁了。长宁郡主,今年也是四十岁,年纪一样。
而且,安王这人手上有势力,仗着有裴太妃撑腰,有当今皇上宠着,格外的嚣张跋扈。抢男霸女,什么都干过。
朝中臣子们,个个都在背后怨恨着安王,却又无可奈何。
是不是这个安王呢?
安王,是裴元志的表叔。林家二房,正是安王的人。
楚誉又告诉她,那封神秘的信,正是来自宫中,会是安王吗?
郁娇的唇角,渐渐地浮起冷笑,这真是兜兜转转间,又跟裴家人,沾上边了。
看来,老天让她重生成郁娇,也是有着目的的。
因为,两个娇娇的仇人,都跟裴家有联系。
……
郁娇回了翠玉轩。
霜月回自己屋睡觉去了,柳叶见霜月走路跟个大爷似的甩开着膀子横着走,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看把这丫头得意的,带着她出门一次,就神气了?”
郁娇看了柳叶一眼,未予理会。
丫头们争风吃醋,是常有的事,她要是认真的话,反而会助长了这股风气,就不予理会。
只说道,“我离开的这会儿时间,园中没什么事吧?”
柳叶扶着郁娇往二楼走,摇摇头,说道,“没有。不过……”她眨眨眼,又道,“小姐,奴婢刚才去找你的时候,在路上看到二小姐三小姐,还有大少爷二少爷往锦夫人那园子方向去了。”
“锦夫人是他们的亲娘,他们要去看,很正常,没什么奇怪的。”
柳叶说道,“奇怪倒是没有奇怪,奴婢想说的是,锦夫人干了这么多的坏事,老爷为什么没有休了她,只是关了她?”
郁娇看了她一眼,心中道,柳叶到底是个丫头,看事情,只看到表面,看不到更深处。
也难怪啊,柳叶和桃枝的父母,在她们两个小时候,被锦夫人寻了个理由,处死了。她们从小就成了孤儿,虽然那时候小,对于仇恨,理解不深,但是,她们吃了几年的苦,是谁人害的,她们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柳叶当然想锦夫人彻底完蛋了。
见郁娇一直不说话,柳叶又追问,“小姐,究竟会不会呢?”她是满心期待地看着郁娇。
“老爷不会休妻的。”
“都这样了,还不会休妻?老爷也太没用了。”柳叶失望地撇唇。
郁娇淡淡一笑,神色渐渐地幽暗下来。
锦夫人的事情曝光之后,郁文才已经命府里的管家郁福,和长随郁来旺,严禁下人非议锦夫人的事,违者乱棍子打死。
那个道士和两个道童,想必这会儿已会被郁文才寻了个由头给灭了口。
要面子的郁文才,忙着挽回郁府的颜面,哪会往细里去想锦夫人的为人?
再者说,锦夫人可是郁文才亲自请旨请封的平妻。
他再请旨休妻,这不是自打自的脸吗?
而且,锦夫人虽然是庶女,可她冷家人,从大齐国开国起,先后有好几人,执掌太医院的院使。
冷老爷子的门生,在京城里广开药铺。试问,谁会去得罪一个大夫,跟自己的性命过不去?
因此,冷老爷子在京城里,也算一个声望较高的人。
另外,锦夫人的嫡姐是裴夫人,裴家在京城,更是排在前茅的世家大族。
郁文才休了锦夫人,等于打了那两家的脸。裴家和冷家,会有好脸色给他?
况且,锦夫人生的大女儿,还是三皇子的侧妃。他不可能不去顾及大女儿的脸面。
不过,看柳叶愤怒且失望的神色,郁娇便安慰她道,“这个时候老爷不休她,不代表以后不休她。且看吧,老爷恨着她,也在找机会下手呢。”
柳叶愤愤然,“锦夫人活着,只怕又要作妖!”
郁娇冷笑,“她已经成不了气候了。”
……
思华园。
郁家大少爷郁人志,伸手拍了拍园子门,“开门,我是大少爷!”
一个婆子听到声音,慌忙开了门。
郁文才只吩咐不准锦夫人出门,却没说,不准外人来看锦夫人。再说了,来的可是大少爷,将来郁家的当家人,仆人哪敢不开门?
“大少爷……”婆子让开在一旁。
进来的不仅有郁人志,还有郁人杰,郁惜月,郁明月几人。
“夫人可好?”郁惜月丢了一锭银子给那婆子。
婆子喜得慌忙接住了,关了院门,说道,“夫人吃了晚饭,情绪稳定了不少,只是,精神不太好。”
被关起来了,今后还不知郁文才会不会杀了她,精神能好到哪儿去?
郁惜月抿了抿唇,神色幽暗,跟着哥哥他们往主屋走去。
卧房里,锦夫人如丢了魂儿一样,无精打彩地坐在榻上。
“娘!”
“娘,孩儿们来看你来了。”
“娘,你还好吗?”
“娘,别伤心了,咱们一起想想办法。”
四个人,一起走进卧房,围在了锦夫人的身边。
许是被关切的话语,打动了心,锦夫人的脸上,才露了点笑容,不过,笑容很勉强。
“你们来了?”
“娘,别难过了,爹不管你了,不是还有我们吗?”郁惜月搂着锦夫人的肩头,“刚才,女儿跟两位哥哥还有小妹商议过了,你看,我们要不要请大姐回来一趟?她是三皇子侧妃,父亲将您关起来,总得顾及一下她的脸面吧?三皇子还没有正妃,要是大姐生了一儿半女,没准会升为皇子妃,一个皇子妃的母亲被休了,或被处死了,她的脸面会很好看?大姐地位的提升,对爹仕途上,也会有着帮助,女儿不信,爹爹没想到这一点。”
锦夫人被关的几个时辰里,也在想着这件事。
她还有后盾,她还有大女儿。
锦夫人摇摇头,“不,先不要贸然叫欣月回来,你们先进宫去,跟她商议着再定夺。贸然请她回来,她不知真相,会让她脸上难堪。”
郁人杰和郁明月两人,是个没主意的人,见锦夫人这么说,他们一起看向郁人志和郁惜月。
郁人志想了想,看向他妹妹郁惜月,说道,“母亲说得有理,我明天找机会进宫一趟,跟欣月说说情况。”
“让惜月跟你一起去。”锦夫人又道。二女儿是五个儿女中,心思最细的一个人。
“是,母亲。”郁人志点了点头。
“另外。”锦夫人的眼底,闪了抹杀意,“你们给我找机会,狠狠的收拾一顿郁娇。”
郁惜月眸光微闪,“娘怀疑,今天的事情,是郁娇搞的鬼?”
“难道不是吗?”锦夫人冷笑,“娘倒霉了,最大的受益者,可是她!为什么那处小园里挖出的巫蛊,是娘屋里的雪丝锦做的?一定是她贿赂了园中的谁,剪了雪丝锦去做成的巫蛊。可怜娘是哑巴吃了黄连,有苦难言。”
“哼,一个小丫头片子而已,捏死她,易如反掌。”郁人志冷笑。
郁人杰想起自己在郁娇手里吃的亏,也跟着愤愤然,说道,“那个小妮子最坏了,哥哥就该狠狠收拾她一顿,将她卖到青楼去。”
郁明月马上附和,“我赞成!”
郁惜月横了两人一眼,“糊涂,她是郁家的小姐,郁家有位小姐进了青楼,我们的脸面会好看?”
“那你说怎么办?”郁明月摊手。她的脸上,一直蒙着面纱,见不得人。想想郁娇今天趾高气扬的样子,她心中恨不也在郁娇的脸上,戳上几个大窟窿。
锦夫人这时冷然一笑,“打她,杀她,都只是让她痛一时。最好是找一个长久的法子,让她永远的痛下去。”
郁惜月看向锦夫人,“娘有好主意?”
“主意有一个,那就是,给她找个‘好婆家’让她一辈子不得翻身。”锦夫人的眸底闪过一抹戾色,“这件事,你们跟欣月商议着,她是皇子侧妃,她一定有办法办到。”
四人相视一眼,然后,会心一笑。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让郁娇一辈子不得翻身,然后,到他们的跟前求饶,这可是最好的一个报仇方法。
……
郁娇生病请的病假,只有五天。老夫人的事情一闹,五天很快就过完了。
但她今天有事要外出,没时间去聚贤书院了,便让管家郁福继续帮她请假,说是想出门买些胭脂水粉。
她最近得宠,郁福乐呵呵地派了人,替她前往聚贤书院请假去了。
她向郁文才汇报时,郁文才也只嘱咐一句,早去早回,不要在外头逗留太久,再没有多的话。
这些待遇,是郁娇早料想得到的,没有太激动。
倒是让跟随她出门的柳叶,兴奋无比地说道,“小姐,如今咱们也可以随时进出府了。”
小姐真是福星啊,跟着小姐就有好日子过,柳叶越想越高兴。
郁娇见她高兴的样子,不想打扰了她的好心情,笑而不语。
府门外,停着一辆小巧的马车,一个十八九岁的小厮,在擦拭马鞭子。
见郁娇走来,小厮忙笑着行了一礼,“四小姐,小人叫小全子,今后是您的车夫。”
郁娇点了点头,来看马车。
跟林婉音坐的马车相比,这辆马车在做工上虽然差了一些,但也不输于一般的高门小姐们坐的马车。
马车半新半旧,不知是谁坐过的马车,被郁老夫人挪了过来,给了她坐。
有,总比无好,郁娇没有计较。
柳叶挑了帘子,同郁娇坐了进去。
“四小姐。”小全子敲了敲马车车壁,“您要去哪儿?”
“誉亲王府。”车里,郁娇说道。
小全子一愣,“啊?”四小姐是女的呃,去那儿不会挨打?又一想,小姐是主子,他是仆人,得,明知山有虎,偏上虎山行吧。
小全子将马车赶上了大道。
马车里,郁娇靠在车壁上,装作闭目养神。
其实,她是在琢磨着,见了楚誉后,该说些什么样的话,才能让脾气古怪的楚誉,甘心情愿地将人给她。
楚誉要她抚琴一百天,才同意将田永贵给她,可她不想等那么久。
景家人,不接受现在身份的她,如果她将林婉音的冤屈洗清了,那么,她就能很容易地进入景家。
因为她想外婆了,她不想等了。
柳叶看着她的脸,小声问道,“小姐,您去誉亲王府,做什么?”那誉亲王,哪是个好相处的人?眼波飘来,杀气腾腾,想想都害怕。
郁娇缓缓睁开眼来,目光落在柳叶的脸上,“为何不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