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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城的天有些突变,入秋后连逢了几场大雨,宫中也接连湿漉漉了十来日。
这十来日中戚相思每隔两三天会去一趟太和宫,如她所料,八皇子的咳嗽之症因着这几场接连的大雨缓和了不少。
安乐堂内每天都很忙碌,除了煎药之外,做的最多的就是处理一些药材,做成药膏和药丸送往各宫,戚相思熟悉这些之外还要跟着何太医前去问诊,也是忙的脱不开身。
九月二十一这天,夜里一场雨过后,天蒙蒙亮的安乐堂院舍内空气湿冷,戚相思换好衣服刚要出门,值夜完的茱萸匆匆走了过来,看到她之后脸上一喜:“太好了,我还想你没这么早起来。”
这时辰各宫的主子都还没起来,戚相思见她着急,问道:“怎么了?”
“半个时辰前芙蓉园那儿的齐小仪突然发动,要安乐堂派人过去。”茱萸拉着她拍了下自己额头,“多亏了沉香提醒,眼下这时辰何太医还没来呢,你先随我一块儿去芙蓉园。”
“不是到日子了么?”
“昨天太医才诊脉过说还几日没这么快,还知会过安乐堂这边,哪知道今儿天没亮就......”茱萸拉她进了药房,拿起适才收拾妥当的药箱道,“走吧。”
“宫中有接生嬷嬷,太医院那儿也会派人。”安乐堂这儿何太医都不在,她们着什么急。
“过往安乐堂内派人过去都是给接生嬷嬷帮忙的,怎么说咱们都比那些宫女要来的强,只是今儿不是时候。”两个人跨出了安乐堂的大门,外面的石板路在路灯的照射下还泛着粼粼水光,戚相思转头看她,怎么不是时候了?
“你看这时辰,何太医都还没来,太医院那儿温太医值的是前一天,现在派人去请还得个把时辰才能入宫。”茱萸走的有些急,喘了口气,“也是赶巧了,留在芙蓉园里的两个接生嬷嬷,其中一个昨夜闹了肚子疼,这会儿还躺着起不来,所以才让我们赶紧过去。”
有孕期间一直负责齐敏诗的温太医昨夜不在太医院,安乐堂这儿何太医也不在,两个接生嬷嬷倒了一个,夜半的时辰突然发动,各宫的主子都还睡着,岂不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局面。
“那还真是巧了。”戚相思嗫嗫了一句,茱萸叹气,“所以那边来请人的时候我才有些急,值了一夜我也是糊涂了,多亏了沉香提醒才想到你,你好歹是温太医的学生。”
戚相思笑了笑:“不会有事的,宫里备着这么多人,补上也快。”
正说着两个人赶到了芙蓉园,门口守着好几个宫女,其中瞧见茱萸来了,急忙忙把她们迎了进去:“茱萸姐姐你可算来了,两位嬷嬷夜里闹了肚子,这会儿内务都还没派人来。”
茱萸眉头微皱:“不是一个嬷嬷闹肚子。”
“两个都闹肚子了,就李嬷嬷还能起来。”
“那派过去的人也应该说清楚啊!”茱萸阻止她往下说,催她派人去坤和宫和内务府,“再去一趟安乐堂叫沉香多带两个人过来。”
茱萸看那宫女离开了,脸上这才浮现了焦急:“真是糊涂,这都不说清楚。”
话音未落主屋门口传来惊呼,戚相思神色一凛,不等茱萸开口快步走了进去,齐敏诗双手抓着内屋的门跪在地上,脸色纠凝,疼的冷汗直冒。
脚边的裙摆下已经蔓延开了一摊水,两个宫女着急的想扶齐敏诗起来,戚相思出声阻止她们:“用扛的,先把她抬到床上去。”
见戚相思穿的是安乐堂医女的衣服,两个宫女也不疑虑,多叫了个人把主子抬到床上,戚相思进内屋扫了一圈:“叫人去煮些吃的。”
齐敏诗疼的揪着床铺说不出话来,除了下腹一阵一阵的绞痛之外,还有来自臀后的刺痛,使得她两条腿都使不上劲。
戚相思在她后背垫了个靠枕,替她诊脉,还没开口手就被齐敏诗死死的抓住,那指甲都快嵌到戚相思的肉里,伴随着她的恳求声:“敏莺,帮我。”
“省点力气等会儿用。”戚相思掰开她的手,接过宫女端来的细面问她,“能不能吃下去?”
齐敏诗点了点头,戚相思用勺子压断了面舀起喂她,吃了几勺后阵痛袭来,齐敏诗不由的蜷缩起了身子,那手还拉着戚相思的衣服,从牙缝里挤出几句话:“千防万防也没防过,齐府送进来的接生婆下不了床了,敏莺!!!”
齐敏诗身子一颤,眼泪滑落下来,昨天温太医和罗太医才来诊脉过说没这么快,夜半时睡梦中忽然就开始疼,这虽然是她的头胎但她过去听姨娘说过不少,才一会儿的功夫就疼成这样实在是不正常,当下齐敏诗就预感不好。
随后传来了两个稳婆昨夜都闹肚子的消息,陈妈妈闹的更是下不了床,太医院那儿温太医也不在,这么多撞在一起,不是预谋是什么!
拉着戚相思衣服的手越发拽紧,就像是拽着眼前唯一能够让她觉得有些许安心的良药,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都不能有事!
此时前去出恭的接生嬷嬷才姗姗来迟,看着由宫女搀扶到门口的李嬷嬷,戚相思微叹了口气:“嬷嬷你过来这儿照看,我出去一下。”
宫女扶着李嬷嬷到床边,就是有她在后头看着,前面也得有个使劲的接生嬷嬷,戚相思脚下快步到了门口,茱萸手里端着一碗药进来:“这是何太医前几日开的,给齐小仪顺气之用。”
“这药现在不能喝,要等温太医来过之后才能确定。”按着齐敏诗所说,昨天临睡前肯定是吃了什么才导致如此,那就不能乱用药了,“我去煮一些蜂浆水,你帮李嬷嬷,应该很快就会派人来了。”
戚相思走到外面时才遇上齐敏诗的贴身宫女秋离,她刚从坤和宫回来,跑的满头是汗,戚相思见她身后空无一人:“接生嬷嬷怎么还没来?”
“在路上了,奴婢先跑回来的。”
“你替我去找几样东西来。”戚相思把要的报给她听,嘱咐她,“亲自拿亲自送过来。”
秋离点点头,朝着偏房走去,这时天已经亮了,芙蓉园还有两处屋子的灯也都亮着,但都不见那两位美人出来,连门都是关着的,只见宫女前去烧水房拎木桶。
戚相思抬头看了眼并不敞亮的天,齐敏画临盆时即便是魏侧妃几番出手,该有的该准备的都没少,可齐敏诗这儿却显得孤立无援,皇宫中能做主的人这么多,齐鹤年凭什么觉得自己可以护得住她,又凭什么觉得她一定会护着她。
耳畔传来了秋离的声音,她很快找齐了东西给戚相思送来,两个人进了屋,戚相思让她去拎一壶水来,在瓷碗里倒入蜂浆,放入两味药后从秋离手里接过水壶冲入碗里,随着热气上升,戚相思手中的最后一味药却顿在那儿没有往下放。
瓷碗里的蜂浆和水融合在了一起,由清澈转微黄。
少放一味,药效就不显著了,这也不是毒药,顶多是没起作用,她生不下这个孩子,齐鹤年就少了个能握在手中的筹码,以皇上现在的身子,再想怀上孩子基本无望。
齐鹤年心心念念要让齐家也跻身到皇亲里来,要亲手扶持一个今后能为齐家带来荣耀的皇子,要是这孩子没了,他这梦就直接碎的干净。
有声音在心底叫嚣,戚家死了这么多人,齐鹤年在内,这齐家的人也都该死,最好是母子双亡。
戚相思拳头一握,迟迟没有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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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离端着瓷碗进去了,很快新的接生嬷嬷赶来,太医院那儿温太医带着傅容也到了芙蓉园,解除了混乱之后,戚相思站在外面没再迈进去。
傅容给温太医递完了药箱后走出屋子,见她一直站在屋檐下,问道:“怎么不进去,你应该比里面的医女更熟悉这些。”
戚相思转头笑了笑:“皇后娘娘派来了身边最稳重的接生嬷嬷,还有茱萸她们在,温太医也来了,我若还进去,岂不是太刻意。”
“怎么会,那是你姐姐。”
“就是因为我也是齐家人才刻意,如若不然,为何不是齐太医过来呢。”
戚相思并不介意他怎么想,生孩子本就是过鬼门关,宫中发生过不少妃子难产的事,紧急关头能保下一个已是不易,许多时候母子双亡,接生的嬷嬷和宫女都会因此遭受责罚,在场的太医也不能幸免。
她下不了手害她,更不想在这件事上让温太医他们遭受无妄之灾,同样的,她也没法说服自己再为齐家做更多的事情。
傅容挺想问问之前齐家发生那么多事时她过的怎么样,那些流言蜚语有没有影响到她,可对上她的视线后傅容却开不了口,她回来之后都没有提过半个字,他这样问似乎是唐突了。
走廊里安静了半响,很快各宫主子派来探视的宫人也到了芙蓉园。
这时的屋内,齐敏诗生的很不顺利,先是没有征兆的突然发动,急产之下宫口迟迟不开全,后来喝了汤药之后终于有效,她双腿却使不上劲没法用力。
一个时辰过去,眼看着再往下拖孩子就会闷死在腹中,温太医两番进去施针。
又过去大半个时辰,孩子终于生下来了,齐敏诗因为失血过多只来得及看一眼就晕厥过去,再度醒来时已是两天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