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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内安静了下来,戚相思手里那页纸缓缓落下去,遮盖住了死亡人数那面。
藏着的秘密忽然曝露,这种感觉对戚相思来说并不好受。
在她心生逃开的念头之前,前去倒茶的陆勤才姗姗来迟,进屋时手上还是空的,什么都没端,只恭恭敬敬的看着自家主子,询问道:“王爷,您在书房里呆了半日了,也该出去走走,属下在亭子中备了茶,要不邀请齐姑娘过去坐坐?”
严从煜没说话,主仆俩一块儿看向戚相思,那神色,她若拒绝就像是翻了天大的罪。
戚相思轻咳了声:“那就有劳了。”
偌大的誉王府内,除了侍卫之外不见一个伺候的人,果真是一个丫鬟都没有。
人少的府邸难免显得冷清,过了回廊,陆勤在前面带路,戚相思走在园子小径上,两侧的花坛中也没栽种什么花,尽是树。
二月中初露嫩芽,枝桠都显露着几分翠意,经过花坛后要再经过个园子才到陆勤安排的地方,戚相思走马观花的看,只一撇,脚步定在了路上。
就在她的侧方,台阶上去是一座两人过的小桥,桥长一丈不到,桥底是人工挖凿出来的小溪,这个月份春雨还未至,溪水很浅,清澈的可见溪底的石头。
小桥过去沿着小径,映入戚相思眼帘的是一间屋子,而她之所以停住脚步看愣,是这屋舍外的一切都让她觉得熟悉。
屋舍是像乡下村落,用砖瓦漆的墙壁,上头铺着用茅草编制而成的顶,屋外偌大的樟树上挂了个由下往上爬的扶梯,到了樟树的中间部分,树杈的中央还用木板敲了个两人能坐的地方。
樟树旁有个小凉棚,小屋前还有用砖瓦围起来的一小个圈,唯一不同的是,那圈中并没有种东西。
戚相思过了小桥朝着屋舍走去,耳畔传来了小王爷的声音:“不知道花圃中原来种的是什么。”
“这不是花圃。”戚相思蹲下身子,一砖一瓦还真的很像,“之前种了些草药,但并不好长,后来就种了些蒲公英。”
一抬头就看到挂在槐树上的扶梯,戚相思有些发怔,慢慢起身,再度环顾四周,随后看严从煜:“你去过戚家。”
严从煜顺着她的视线看向樟树:“嗯。”
戚相思越看越觉得不太对,越过他走向樟树,摸了摸上面的扶梯,抓住扶梯后什么都没说直接往上爬,在爬了三个台阶后她停住了,正对眼前,樟树的树皮上几道清晰可见的刮痕入了她眼底。
那上面应该是个“橼”字,可笔画太多了,那时戚相思还年幼,拿着刻刀才刻下左边的木字就被姐姐给逮到,收了刻刀。
刻刀刻下的“木”字并不好看,可戚相思怎么都不会记错它的样子,十来年过去树长高了,位置也变了,刮痕还能够分辨。
她转过看严从煜,眼底闪着情绪,有些不敢相信:“你把树挖来了?”
严从煜站在树下,点了点头。
一戚家的宅子经历过一场大火,烧的面目全非,严从煜去戚宅时,唯有西院那儿的这棵樟树,恰好避开了着火的点,依旧长的很好。
于是严从煜派人把它挖回了京都。
树上原来的扶梯早就烂了,他就让人按着原样做了新的,宅子中那屋子烧的就剩下四面砖墙,黑漆漆的只能简单分辨可能是个茅草屋,严从煜就让工匠尽量做出来。
小桥,桥下的溪流,桥边的木桩秋千,屋前的小花圃,树下的凉棚。
不能像十分,却能像七八分,这是戚宅中保留最好的地方,其余的几乎都成了一堆黑木炭,这么多年过去,无人看守的宅子还经常遭人偷偷闯入寻找财物,就连那些能够变卖的石景都被搬走了。
戚相思心中情绪蜂拥,堵在了胸膛上,闷的有些喘不过气。
底下的严从煜忽然问她:“你要不要上去坐坐。”
在往上,就是加固过的木板,维持着原来的样子,工匠师傅还做旧了些,让它看起来有些年份。
戚相思轻轻摸了摸刻在那儿的字,低头看他,嘴角微笑:“你想上来吗?”
......
以前是给两个孩童坐的,如今坐下他们两个稍显拥挤。
戚相思低头看树下,用手指了指底下那段:“高了呢,以前和姐姐坐在这儿,才只有这么高。”
“你姐姐?”
“是啊,我姐姐。”戚相思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看向那边的屋子,从树上看下去又是不同的感官,“她叫戚香橼,年长了我五岁,如果她还活着,如今孩子都会蹦蹦跳跳叫我小姨了吧。”
戚家温柔可人的大小姐,知书达理,貌美善良,时常跟着戚家的两位老爷出去救济施援,在那小小的南县,戚香橼名声也不小。
“姐姐擅长女红,随了娘亲的性子,略懂医理,并不像我这么热衷。”戚相思看着屋子旁的那个药圃,声音顿了顿,“她有一手好厨艺,祖父开出的方子,由她做出来的药膳最好吃。”
“姐姐十二岁那年,说媒的人就踏破门槛了,南县地方小,有什么事传开的也快,戚家名声好,大小姐又是温柔贤惠,许多人家都想早定下来,晚几年成亲也没事。”
戚相思说着说着笑了:“姐姐其实有心上人,表哥来戚家跟着爹爹学了几年,还得要我帮着传信,后来差点被我娘发现。”
“朝廷曾去永州召过一批大夫到京都参加太医院的考试。”严从煜查戚家的事时查到了这些,“南县当时有几个名额,戚家在列。”
“什么时候的事?”
“八年前,应该是十月的公文。”
“十月。”戚相思轻轻念叨着,倏地神色一凝,那时齐鹤年和爹爹认识有一阵子了,时常来戚家向祖父讨教,有一回她带着弟弟躲在屏风后玩,似是听到父亲和他起了些争执,最后齐鹤年离开时还念叨着说爹爹顽固不化,难道就是为了这事?
“最后南县只送了一个人上去,最终也没有进太医院。”严从煜翻过当时的人员名单,并没有戚姓之人,也就是说戚家直接拒绝了。
“祖父和父亲本来就不图名利。”戚相思沉声,“当时若是受召,也许,都还能活着。”
严从煜看她微微耷下去的肩膀,声音缓下去:“隔年五月,齐太医游历回来,入宫觐见父皇,奉了珍宝,半个月之后,父皇对其大加赏赐。”
“为什么是半个月后才赏赐?”
“父亲年事已高,又有以前的旧疾,那几年身子不大好,齐太医回来之后给父皇调养了半个月,头疼的毛病减轻了许多。”
戚相思嗤笑:“不过是误打误撞,这些年圣上的头疼之症是不是又犯了?”
严从煜点点头:“好了几年,三四年前又再犯。”
“齐鹤年只知道怎么用,可不知道怎么养,那药鼎祖父当初烧制出来并不是为了煎药治病,而是他自己兴趣所向,所以这东西虽然用了许多名贵药材,但并不实用。”戚相思记忆里,祖父对这药鼎宝贝的很,也就用过那么两回,余下的时间都是在养护,祖父也喜欢,总是不厌其烦的养着。
严从煜不懂这些,也没见过这药鼎:“不知道怎么养会如何?”
“最后会变成一堆废陶。”戚相思转头看他,“用来煎药,比普通的砂锅还不如。”
所以圣上的身子才在好了一阵后又每况愈下,也许齐鹤年是发现了这个问题,药鼎在渐渐失效,才会有三年前卖戚家宅子那件事。
齐鹤年这是在给她和弟弟下套呢。
严从煜眉头微蹙:“没办法恢复?”
戚相思轻笑:“小王爷可以把我交给皇上,我弟弟年幼,我算是戚家唯一能够知道这些的人了。或许严刑拷打之下,我能记起些什么来。”
“我想用这个来治八哥的病。”严从煜坦坦然看着她,他对那药鼎的效用是有些好奇,“八哥之前的咳嗽之症也是戚老爷治好的,或许这也有用。”
戚相思脸颊微微泛红,为刚刚自己带刺的话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
两个人凑的近,戚相思脸上的神情一览无遗,严从煜抬手,大掌按了下她的头,那嘴角似还有些笑意,戚相思整个脑袋又闹哄哄了起来。
这时樟树上忽然树叶骚动,从枝桠内窜出来一道影子朝着他们这儿冲过来,戚相思的身子避了下,却因旁边没有可以扶的东西险些要掉下树去。
严从煜一把拉住了她,等戚相思惊魂未定的朝着那头看去,一只浑身灰色的松鼠窜到树梢,灵巧的攀着转瞬又不见了。
树上的位置太狭窄,严从煜这么一拉戚相思就撞在了他怀里,她急忙起身,可刚刚那一动位置真的坐的不太好,向后仰倒的功夫,她又被拉回来了。
站在不远处的陆勤背过身去,他若继续往下看,等齐姑娘离开,自己的眼睛恐怕要保不住了。
这厢戚相思既不能装睡也没有遁地术,只好恳求他:“你扶我一把。”
严从煜握住她的手扶她坐稳,戚相思稳了稳心神:“祖父并没有完全治好八皇子的病,要不然也不会再犯。”
“八哥是中毒。”
风吹动树叶沙沙向着,戚相思怔怔的看着他,中毒?
“八哥以前身子并没有这么差,中了毒才会咳嗽不止。”
“也就是说,祖父治好了八皇子之后,他又中毒了?”
严从煜点点头不语,戚相思知道自己猜对了,皇宫是什么地方她了解的并不深,而皇家是什么地方她却已有见识,那是一个冷血没什么亲情味的家,当父亲的能利用自己儿子,做兄弟的都在相互给对方捅刀子,不知道哪天死在谁手上,一张笑脸背后,可能想着怎么从对方身上获取最大的利益。
小王爷命运多舛,屡出事情,八皇子中个毒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戚相思垂下头,祖父的绝活她没学到,留下的医书也没看全,八皇子的病若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她如今是没办法,可要是中毒的......
“我试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