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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
芊泽毫不避讳,重重点头。她认同的如此迫切,倒使得婪妃有些手足无措,她怔忡了半晌,然后反问道:“你,你生本宫的气,但你不是说过,你不会记仇,不会恨人的吗?”
婪妃情急之下,竟撂出这么一句话。
芊泽听了,却反笑,她笑婪妃的无知。原来他们这些养尊处优的人,连最起码的人性都不曾领悟。在他们心里,当真没有他人的存在。他们认为,高兴,生气,喜怒哀愁均是他们的独有的吗,他人便只会卑躬屈膝,只会任凭摆布,而甘之如饴吗?
“我是不会恨人,但是,我会生气,我还会讨厌人。娘娘,下一次,你要把奴婢呼来喝去的时候,能不能先问一问奴婢,到底愿不愿意?娘娘你要知道,我和娘娘是一样的,也是会伤心,会难过,会疼的!”
她的泪终是忍不住了,滚烫的泪珠顺着腮边落下。她做了多少自己不愿意做的事呢?其实,这不单单是对着婪妃所说的话。她打从生下来,就因生活的窘迫,受人白眼,她做了多少自己不甘心,不情愿的事情呢?但,又有几次,她胆敢站出来说个不字的?
每一次,她都告诉自己,忍一忍就好,忍一忍就好。忍住了,就没事了。
可现在,她忍不住了是吗?
女子视线模糊,无法再与婪妃对视。她眨了眨眼,那泪水仿佛有了生命一般,颗颗滚掉,砸在她的衣襟之上,她乌黑的鬓发之角,和那苍白的手背。而婪妃的视线却像是着了魔一般,锁在女子的脸上,那泪滚出时,视线竟也虽着它的滴落,尾随而去。
红衣女子,顿了半晌。
这半晌,仿佛是很久很久。
因为有三个字,在嘴沿颠簸徘徊。
想要吐出去,却又无法启齿,想要咽回来,但胸间却有着心疼。
她心疼什么?
婪妃秀眉微颤,别去了眼神,那目光有些无措而涣散,她不知该把视线投向何处。而与此同时,一种名为愧疚的情感,正在漫延至全身。人生第一次,她认为自己可能做错了。也是第一次,她幡然醒悟,除了自己,他人也是会生气,会难受的。
芊泽的泪根本止不住,她已经独自一人,坐在殿外的阶梯上哭了整整一夜了。那一夜她的脑子里,什么都有想过。想羽晴,想哥哥,想皇帝,想婪妃,想昨夜每一个人。
她分不清自己究竟应当如何,她是不是还该苟延残喘的回来,求皇帝和婪妃,不要动怒杀了自己。她也后悔过,自己不该对着皇帝大呼行,她也怕,是不是等天一泛白,就有人来抓了自己,送去砍头。所以,她没敢回自己的小屋,她只是坐在冰冷寒澈的石板阶梯上,一直的哭,一直哭。
她是那么的孤独。
她想啊,想羽晴是不是不会再见自己了?她离去时,回望自己的那一瞥眼神,仿佛还赫然眼帘。每一次想到,就如钻心般的疼痛。她不想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她害怕,她如此的害怕。
女子不断的哭泣,仿佛这一刻,便是她宣泄一切的节点。婪妃眼睁睁的看着她,泪如雨下,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到了最后,她便忽地大声喝道,仿佛很生气的命令:“你,你给本宫走,给本宫滚。”
又是叫自己滚。
芊泽惨淡一笑,她低垂这眼帘,听过之后,并没有作揖,便抹了抹泪,反身走了。婪妃见她走了,却又一脸的介意,想要喊住她,却又无法启齿。眼见那抹孤寂的娇弱身姿,消失在视线之内。
出了婪月宫,芊泽徘徊在晨曦中的长廊里,累了,就萎靡的缩在一角。这长廊里静的很,坐了许久,也未有人经过。芊泽心下庆幸,她现在真的只想一个人,静悄悄的待着。她很想不哭,但似乎全身的体液都换化成了眼泪,一颗一颗,自己蹦出来。
她抹了一道,泪痕刚干,又一颗泪珠,滚湿了面颊。
她又抹,抹了久了,便满脸瘀红。
开春的空气里,香气馥郁,只是芊泽却无心赏花,也不觉得甜香,心里反是苦涩涩的一片。昨夜枯坐之时,想了诸多事情,而到了今天,她却累了,疲了,什么也不想。女子靠在长廊的一角,背倚着红木悬梁,她乏的几乎要睡着了。只是眼泪还是再掉,眼眶已然生疼。
就这样,她独自待在此处,许久,许久
久到她的意识都模糊了
天色从清晨的隽蓝,转换成烈日的金耀,最后那天际的光色又一点点的黯淡下来,归为沉寂。芊泽坐了整整一天,不知自己有没有睡着,视线只是模糊一片。
就在,夜色已是浓稠如汁时,她听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步步靠近。她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她甚至只是觉得,是偶然路过的婢女或公公。但当那抹身姿定在她侧跟前时,她才恍觉,竟是来找自己的。
女子并没有急着抬眼,她疲惫不堪,怔怔然了好一会儿,才扬起视线。
“是你?”
芊泽一惊。
芊泽错愕的望着男子,月光下,他冷峻的面容,微有思量。芊泽一顿,然后惊的站起来,狠狠的把泪水抹掉,佯装无事一般,笑道:“将军,我没有看见你,所以”
她起身规矩的作了一个揖。
“你怎么了?”
祁明夏温软的嗓音,在夜空里划开,女子听后,不知为何那心底的一股酸溜溜的疼,又泛了上来。她想掉泪,却又忍住不泣,鼻子一吸一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