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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幸福,就是你属于我
只有没有勇气堂堂正正从正门走出去的人,才会不得已选择翻墙,事先警告你:你一定会后悔的。
啪!啪!啪!啪!啪!胡枝子条抽打在小腿上发出的声音久久回荡在整个房间里。在这个用螺钿家具装饰出古典韵味的房间里,一位身着玉色韩服短上衣的老婆婆正在罚站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女孩子。老婆婆手中那根胡枝子条每次扬起在空中,都会带起几丝血迹,可女孩只是站在那里,紧闭双唇,听不到一丝呻吟的声音。这种无言的示威似乎更激起了老婆婆的愤怒。
“你这个臭丫头!这么打你居然都不吭一声?快,还不赶快承认错误求我原谅?那是什么地方?也是你能去的吗?你是不是没地方可去了?非要到那种下贱的地方去?好,我倒要看看你这丫头到底还能疯成什么样!你这臭丫头,把腿给我再抬高点儿!”
下贱的地方?怡静怎么也无法理解自己的亲奶奶怎么会这么说,从母亲去世、父亲再婚到两个同父异母的妹妹——静珍、静采出世之前,自己一直都是住在外婆的粥棚里,可为什么现在那里反而变成自己不能去的地方了呢?怡静说什么也无法接受这个变化。就因为自己去那个粥棚看望了外婆就应该忍受这顿毒打,还要向奶奶承认错误乞求她的原谅?这让怡静更无法接受。于是,她咬紧牙关选择沉默,直到最终奶奶先支持不住晕了过去。
“你跑去你外婆的粥棚里做什么了?帮她一起卖粥?一边点头哈腰地说着‘快请进’?哈哈”
从那天起,比自己小四岁的妹妹静采那种令人无法忍受的嘲笑声更是不绝于耳。腿上不时传来一阵阵钻心的刺痛,但是出于对自己自尊心的维护,怡静没有在她们面前流泪,而是一瘸一拐地直奔家里院墙最低的地方而去。
‘翻过这道院墙,只要翻过去,我就可以离开这个寄人篱下的家。’继母从来不会像奶奶那样大声叫嚷着自己家里怎么会生出这样一个女儿,更不会虐待她,但是她却明确地将怡静与自己亲生的两个女儿划清界限。而父亲居然放心地把自己的女儿交到这样两个女人手里,这样的家庭,怡静觉得自己根本无法生存下去。
怡静曾经天真地憧憬过美好的生活,如今,她两眼盯着这段爬满了绿色青苔的矮墙,她试图爬上去,但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
就在这时,怡静耳边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那是风吹过的声音,是乘风而来的尖锐而清冷的声音。怡静就是跟随着这个声音,艰难地挪动着自己蹒跚的脚步。那个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了,终于,她即将到达那个声音发出的源头,这时,她看到了——树枝上挂着的那件深蓝色校服上衣,还有茉莉树阴下的草地上,双手枕着头躺在那里的校服的主人。
听到她的脚步声,少年坐起身来,那一瞬,怡静的目光被牢牢固定住了。只见这少年身穿一件白色校服衬衣,一张黝黑的脸,也许是因为自己独处的时光被突然入侵者打扰了,少年的脸色略显不快,带着一种不合年龄的凶狠表情质问她。
“你是谁呀?”
“你又是谁呀?这里可是我们”
怡静很自然地想告诉他这里是自己的家,但马上又停住了,自己不是正要从这里逃出去吗?还什么自己的家。
这边是犹豫不决的女孩,那边是冷漠高傲的男孩,两人之间充斥着令人尴尬的沉默。也许是男孩不想再继续和这个莫名其妙的女孩浪费时间,于是他取下挂在树上的校服上衣,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怡静不知是哪儿来的那么一股勇气,居然冲着那男孩大声说道:“你,等一下!”
“怎么了?”
“你,能帮我一个忙吗?我,我现在必须翻过这堵墙。”
男孩面无表情地看着怡静,怡静则里里外外翻遍了自己所有的口袋,终于掏出几张皱皱巴巴的一万块韩元一张的纸币。那是外婆终于看到好久不见的怡静时塞给她的零用钱,当时外婆还嘱咐她一定要把钱用在必要的时候。
这些钱对于怡静来说是何等的珍贵,可男孩看着那几张皱巴巴的钱居然扑哧一声笑了。这种嘲笑对于韩怡静来说虽然已经是家常便饭似的待遇了,但每次被人嘲笑时,毕竟心情还是不会舒服。
“你是不是嫌少?”
“你为什么一定要翻过那堵墙?从这里径直走就是正门了嘛。”
听到对方这种废话一般的建议,怡静突然使尽全身力气大声喊起来。
“我当然知道从这边拐过去就是大门,就是因为我不能从大门出去才要翻墙的嘛,那么你是不打算帮我了是吗?”
瞬间,刚才还在嘲笑怡静的少年目光突然冷淡下来,他仔仔细细地把怡静从头到脚审视了一番,特别是她那满是伤口的小腿,随后以格外严厉的声音开口了。
“只有没有勇气堂堂正正从正门走出去的人,才会不得已选择翻墙,事先警告你,你一定会后悔的。”
虽然他说的话并没有错,但听起来似乎是把怡静当成什么也不懂的傻瓜了,怡静对他的语气和态度很恼火。突然,怡静的视线被少年身边盛开的白色茉莉花吸引住了。
“你,知道茉莉花代表的花语是什么吗?”
少年似乎被女孩突然抛出的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吓了一跳,微微皱了皱眉。说什么花语?普通家里的孩子一般是不会对这些东西感兴趣,更不会特别去记住它们。
“是幸福,也就是你属于我。我是说为了得到幸福我必须从这里出去!我是说我也有走出这个家,摆脱那种寄人篱下的生活,得到幸福的权力!”
“翻过那堵墙就可以?”
听到少年这句简短却意味深长的问话,怡静忽然有了一种很想大哭一场的冲动。
少年注视着怡静的脸看了好一会儿,脸上的表情似乎在说‘真是麻烦死了’,突然,只见他一个翻身便跃上了矮墙的墙头,然后对着茫然站在那里看着自己的怡静做了个手势,示意她走近自己。
怡静刚走近少年,只见他伸出两只手,放在怡静的腋下位置,抓住怡静大喊一声‘啊’,便将怡静拖上了矮墙的墙头。怡静的身体突然被一个陌生男孩接触,她本能地想大声呼救,费了好大力气才忍住没让自己叫出来,随后便一屁股瘫坐在墙头上。
“给你选择的权力,你是要翻过去呢,还是决定放弃?”
原本看起来很矮的墙,但现在站在墙头向下看,要靠自己一个人的力气跳下去,还是觉得很高。即使现在鼓起勇气跳下去跑到外婆家里,躲不了几天还是会被抓回来,再被抓回来的话又会像今天这样被毒打一顿。想到这里,怡静才真正理解了少年刚才那句话的含义。
—只有没有勇气堂堂正正从正门走出去的人,才会不得已选择翻墙,事先警告你,你一定会后悔的。
如果自己本身不具备从大门走出去的能力和资格,那么即使执意走出去,最后一定还是会后悔,他就是这个意思。那么,他是说我必须具备凭自己的力量走出那扇大门的能力。
“我,我还是不翻了。”
少年并没有说一些类似‘白费力气了’,或者‘我就知道你不敢下去’之类的话,只是默默地把她放回到院墙的里面,然后把自己的校服上衣叠了两下,搭在肩上,然后转身走进灿烂的阳光了。而女孩则久久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少年逐渐远去的背影。
就这样,我们这个在家里被称作是‘小败家子’的十八岁少女,第一次尝到了爱情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