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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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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孟秋明显的察觉到芽儿对她的态度不一样了。芽儿不像昨天那样,处处与他针锋相对,反而事事顺著他;而这样的现象没带给他任何的喜悦,反倒是突显著一股不安的情绪。为什么?铁孟秋瞅著眼看向芽儿。

    芽儿猛然回头,对上铁孟秋眼里的疑惑。她回给他一个甜甜的笑。“有事吗,小师兄?”

    他摇摇头,一边笑着回答说“没事”一边将连夜赶工完成的手杖递给她。

    “你做的!”芽儿将那木造的手杖接了过来。

    他点点头。

    “你一个晚上没睡?”她瞅著眼询问他。

    他没回答,迳是不语;但这样的无语正说明了他一夜无眠的事实。

    芽儿几乎要哭了。

    怎么可以这样子!

    说好过了昨夜,她就必须忘了小师兄,要一心一意的为当大师兄的妻子做准备!但──小师兄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为了给她做根手杖而一夜没睡!

    芽儿将手杖紧紧的握住,不让心中翻搅的情绪将自己淹没。

    不行的,不能再陷下去了。要知道小师兄对她一切的好只是基于责任,没别的情感,她若让自己深陷到不可自拔,最终试凄、受折磨的人还是她,还是她呀,她怎能再这么执迷不悟下去!

    要笑!对,要笑。

    她得笑着跟小师兄说“谢谢”就像寻常的师兄妹那样。

    芽儿吸吸鼻子,不让自己太激动。

    “谢谢小师兄。”她猛然抬头,给了铁孟秋一个开心的笑。

    芽儿的笑容同小时候一样甜美,那句“小师兄”也叫得一点都不勉强,但听在他的耳中,为什么会觉得有些难受;就像那句“小师兄”就只是小师兄,一点别的情感成分也不可能有。

    傻啊,铁孟秋,芽儿本来就只当你是小师兄,本来就没别的感情在,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看不开!

    “小师兄,你看!”芽儿柱著手杖,开始练习走路。

    小师兄好能干,能将普普通通的树干削成这么实在的手杖,不但轻巧而且还削得光滑,连一丁点的木渣子都没有,一点都不扎手。

    芽儿练习得忘了形,只当那手杖是她的脚,连走个路都像是在飞。

    “芽儿,小心点,别走那么快。”她的脚才刚消肿,不应该再受折磨的。

    芽儿回头粲然一笑。“你别担心,有你做的手杖,走路都能比你跑得快,你瞧!”芽儿开始玩起她的特技,用一只脚与一根手杖左右的急走着;突然,一颗石子绊住了她轻盈的步伐。

    “小心!”他手脚的动作比嘴巴快,在“小心”两字说出口时,人已奔到芽儿的身旁,抱住了她摇晃的身子。

    他撑不住她猛然撞来的重量,忙翻转身子当了芽儿的肉垫子。

    “对不起,对不起!”芽儿抽离起身;心慌的查看被她压在身下的小师兄有没有伤到哪里?

    铁孟秋忍住胸口被她撞著的痛,强颜欢笑着。“不打紧的,小师兄没事。”

    芽儿还是不放心,直翻他的衣袖、领口,看看小师兄有没有被削尖的石子擦破皮没有血渍,没有伤口,小师兄一切都好。

    芽儿才想松一口气,她的手突然碰到他掌心的粗糙。她心慌的握住小师兄的手,查看他的掌心。

    一根根细小的木渣子扎满了他的手掌。

    芽儿再拿起他的另一只手,同样的伤痕满满的都是──

    她再也没办法佯装坚强,泪水无法抑制得住。“很痛的,是不是?”平时,她若是被筷子的木屑扎到手,便疼得直想哭,此时小师兄的手掌满满的都是伤,他怎能不疼、不痛!

    “没事的,这点小伤伤不了小师兄的。”他收回手掌,不想让芽儿难过。

    芽儿却将她的手揣在手中,不让他挣开。“我帮你把这渣子挑乾净。”

    “我自己来就行了。”

    “是吗?”她抬起泪汪汪的眼望着他。“那你刚刚为什么不挑?为什么要让它们留下?”为什么要让她看见了?为什么要让她看了难受?

    “不是的,芽儿。”实在是因为手杖做好时,她便醒来了,并不是存心让她难受──

    他知道要是让芽儿知道他为了做她的手杖,而弄得满手全是伤痕,那芽儿铁定是不会原谅自己的。

    他的顾虑,她如何不懂;她只是气──气自己总大言不惭的说她不当他的责任、不当她的负担,可事实上,她却又总是让小师兄替她操足了心。

    这么没用的她,也难怪不讨人喜欢了。

    温热的水珠子滴到铁孟秋的掌心,一颗接著一颗

    “芽儿!”她的泪水滑落在他的掌心,烧烫著他的心。

    “不要理我。”

    “芽儿。”她是他心中的牵念啊,他如何能不理她?

    “别哭了,我没事的。”他怕自己的手粗,没敢拿手去擦拭她的泪,只是扯著衣角抹去了她挂在眼帘上的水光。

    他的温柔让她的泪水泛滥得更狂澜。

    别再对她好了,再这么下去,她怎么可能忘掉他,而去当大师兄的妻子呢?

    吸吸鼻子,芽儿要自己坚强的别再落泪。

    她突然昂头,漾著一抹凄楚的笑对铁孟秋说:“小师兄,咱们以后别再闹瞥扭了好不好?”

    瞧她含泪带笑的模样,铁孟秋心中那抹不安的感情又涌上来了。

    芽儿她想说什么?

    “以后,咱们就如同寻常师兄、师妹一样,和和睦睦的相处,别为了一点小事就吵嘴,成不成?”他们两个能相处的时间是那么的短暂,她为什么不能好好的珍惜,反倒是处处找机会跟小师兄拌嘴、吵架。

    她勾起他的手,要他与她打勾勾。“答应我,好不好?”

    她眸中有泪,有请求,他如何能拒绝得了!

    铁孟秋缓缓的将自个儿的小指头勾上芽儿的。

    答应她,答应她以后绝不再跟她吵嘴,他会做她一辈子的小师兄──只做──小师兄,一辈子的

    懊欢快的,不是吗?

    毕竟当芽儿的小师兄,不与她拌嘴,是他的想望,为什么此刻芽儿开口提出来了,他的心反而揪疼得难受?

    为什么?

    芽儿觉得她与小师兄的关系变好了。

    自从他们两个打勾勾,相互允诺日后绝不再吵架,要当对相亲相爱的师兄妹后,她也能像跟大师兄撒娇那样同小师兄撒娇。而这事是以往她不敢做的事。以往,她怕自己撒娇的动作若一出现,小师兄便会识破她对他的感情,所以,以前她是怎么也不可能这般亲昵的对小师兄。

    而现在不一样了,她是他的小师妹,不管身分上还是心态上,她都言明了,自己只是小师兄的小师妹,她对他除了兄妹之情,不会有男女纠葛,所以她可以看淡小师兄的一切,只因为──他只是她的小师兄。

    “小师兄。”

    “嗯?”他回过头看她。“什么事?”

    “没事,只是叫著好玩的。”芽儿笑了笑。

    铁孟秋摇头失笑。

    芽儿变小了,这些天来,她恢复成以往那个爱黏著他的小芽儿,跟前跟后的叫著他,像是“小师兄”这三个字怎么叫怎么有趣似的。

    而他心里也满足于这样的情况。

    如果他与芽儿只能有兄妹情谊,那么只要芽儿脑旗乐、能开心,那他当她一辈子的师兄又有什么关系呢?

    “小师兄?”

    “嗯?”他又回头看她。

    她依然笑容满面。

    “没事,只是叫著好玩的。”他们异口同声的说道,随即又不约而同的笑出声。

    “你呀,调皮。”他忍不住要逗逗她而芽儿笑开了眼眸,好开心她与小师兄也能有这样和睦的时候,真希望这段时光就此停住,永远不要流逝。

    不要,不要,她死也不要过去。

    芽儿看着眼前的悬崖峭壁,各在头和尾端结上两根粗实的绳子,一上一下的钉在峭壁的岩石上,她的头就不停的一直摇著

    危险极了,哪有人光用一只手拉著向上的绳索,下边再沿著下面的绳索踩,便可以走过这一段的惊险之途!

    她对那两根绳索没信心,不信自己能撑著走过去。

    所以她死命的摇头,怎么也不肯再上前一步,走近那看起来很危险,走起来更不安全的峭壁。

    “芽儿,快过来,咱们会安全走过这一段,不会有事的。”铁孟秋已站在那一段峭壁上,一手拉著绳索,一边伸长了手,唤芽儿过去。

    芽儿没命地摇头,怎么也不肯把手放在小师兄的掌心中,让他带著她走。

    “芽儿,到镇江这里定必经之处,你不走,就永远都没办法到镇江去。”

    无所谓,反正她本来就没要去镇江,最好他们打消念头,回芦居去算了。

    可这个主意,小师兄一定不答应的,怎么办?怎么办呢?

    芽儿望着那一段峭壁手脚直发抖。

    “小师兄,咱们走回头路好不好?”

    “芽儿,不行的!咱们都已经快到镇上了,这个时候怎能再走回头路!”

    话虽这么说,可是──“我怕啊。”这里的地势这么陡,她若一个不小心、一个跌跤、一个失足,岂不是要落个死无全尸吗?

    不不不!说什么她都不走的。

    “芽儿。”

    “你别劝我,说什么我都不走这里的。”芽儿使上了性子,同她小师兄?怠?br>

    铁孟秋没辙了,只好走下那一段峭壁,走近她。

    “芽儿,你信不信任小师兄?”

    “这与信任无关。”她向来胆小,没什么冒险犯难的精神,这跟信不信任小师兄没关系的。

    铁孟秋知道芽儿介意的是什么。“你怕我保护不了你?”

    “不是!”她怎么会以为小师兄保护不了她呢!她只是只是唉!说穿了,她就是怕嘛。

    要知道这山势这么高,而这峭壁四周又没什么可攀扶,只能仗著那一上一下的绳索,瞧瞧,就觉得没安全感,这教她怎么放心把生命交给那两根看来很危险的绳子呢?

    铁孟秋解下了他的腰带,一头绑著他,一头绑著芽儿。

    芽儿傻眼了。

    “小师兄,你这是在干么?”

    “让你安心。”

    “不,不用的。”她只是很难克服心理障碍,根本就不是不信任小师兄。“你别冒这个险。”她急急的想解开腰间的束缚。

    但铁孟秋不允。“别解下它,我只想让你明白我会安全的带你过去,不会让你我之中的哪一个受到任何的伤害。”

    小师兄低沈的嗓音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芽儿不知不觉的将手伸给了他,她的生命在这一刻与他紧紧相系。

    铁孟秋牵著芽儿的手,踏上绳索试过稳不稳后,再用双手抓住上方的另一条。“芽儿,过来。”

    芽儿不断的自我催眠,不断的提醒自己,有小师兄在,别怕,别怕。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跟著小师兄的脚步移向绳索。

    “手抓著上头的绳子。”

    她听话,照做不误。

    “眼睛别看下面。”看了,芽儿的头会晕、脚会抖。

    好,眼睛不看下面。

    她闭起双眼,要自己别怕。

    “慢慢移动你的手脚,别慌。”铁孟秋一边移开自己的步伐,一边还悬念著芽儿会不会害怕。

    他不断的出声提醒芽儿,她的身边有他在,他不会离开她的。

    小师兄的话像颗定心丹,缓缓的卸去芽儿心中的不安。

    慢慢的,她已经能睁开眼,轻轻的滑动脚步,跟著小师兄一步步的移动。

    “小师兄?”

    “嗯?”

    “你可不可以跟我说说话?”这样她才不会一直想往下看。

    芽儿的心态,铁孟秋懂得;但──“说什么?”

    “说”说什么好呢?“随便你。”只要能转移她的注意力,那么小师兄说什么都无所谓。

    “就说当年我为什么抛下你,没去找你的原因。”那天芽儿顺口提起当年的往事,他从芽儿说话的口吻中可以听得出来芽儿对他当年的行为很伤心。那天之后,他一直想跟芽儿解释一切,只是苦无机会,今天他们的性命相系,芽儿会有耐性听完的。

    “不好。”芽儿倏然沈下脸,一口反对。

    她现在不想听这个,说好不再对小师兄有思慕之情,那么当年他之所以讨厌她、不喜欢她的理由,就不是那么重要了。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咱们别再提它了。”

    “芽儿,你是不是真的很气我当初没尽心的找过你?”不然,芽儿不会回避这个问题。

    芽儿不是气他,而是气自己。

    气当初自己为什么那么惹人厌,明明小师兄的拒绝都已经如此显而易见了,她还不知趣地跟在他后头当个小麻烦。

    她也气自己为什么那么傻,竟然把小师兄的有心遣离当成无心之过;她傻傻的以为小师兄之所以那么久没找到她,是因为她躲得好、躲得巧,那时候的她可怎么也没料到小师兄根本就没找过她。

    “芽儿,相信我,对于那件事,我真的不是针对你。”不管芽儿相不相信,他都觉得有必要向芽儿解释一切。“当年,我虽只长你两岁,但是我还是觉得十四岁的你很小、很幼稚,什么事都要黏著我,这让我觉得”

    “烦。”她帮他接下去。她就知道小时候的她让他很讨厌。

    “对,我是觉得你烦,但这种情绪与你无关,这纯粹是我耐心不足的缘故。我一直以为能抛开你这个小麻烦将会是我这一辈子最快乐的事,但是,我错了”

    芽儿的心微微一颤。她竟然静静的在期待小师兄的下文。

    “还记得有一次我刻意忽略你,与你走散的事吗?”

    “那个时候,你没赶上我的脚步,与我走散,等我寻到你时,竟是看到你攀上桥梁,跳下河的一幕。”现今想起芽儿差点在他的疏忽下灭了顶,铁孟秋仍会感到心悸。“那个时候我才晓得不管你有多爱哭,有多爱黏人,你将会是我这一辈子最割舍不下的牵念。”

    他对她的在乎,没激起芽儿心中多大的涟漪,因为芽儿知道不管小师兄对她有多包容、有多体谅,他的缘由只有一样,那就是责任。

    铁孟秋突然停下脚步,定定的看着芽儿。“芽儿,你晓不晓得一直在你身后呵护著你的人,不是只有一个允天诺。”

    他的话触动了芽儿佯装的不在乎。

    她猛然昂首,对上小师兄的眼眸。

    他那样盈满柔情的目光所代表的含意是什么?她瞅著眼,无言的问他。

    “芽儿,小师兄要你记得,不管你日后的身分是何人的妻子、是何人的娘亲,你会是我铁孟秋永远的小师妹。”

    满怀期待的心跌到了谷底最深处。

    是她太傻了,都到这个时候了,竟然还在期待小师兄的爱她真是太傻了。

    芽儿仓皇的将头别开,不让自己的眼眸泄漏她太多的情绪。“咱们快赶路吧,站在这么高的地方,让我好害怕。”

    她再也听不下去小师兄任何的话语,她的心迳是回响著他刚刚的承诺,不管她是任何身分,他铁孟秋都会是她玉芽儿的小师兄──

    只是小师兄,不会是别的身分呀!

    为何早已看透的事实,时至今日她仍旧会伤心,会难过?

    芽儿让难过的情绪占满了她整个心智,突然,一个失神,她竟让脚底踩了个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