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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渊留了两个人看住鹿鸣和小喜,便带走了呦呦。
枪抵在鹿鸣和小喜的头上,鹿鸣一动不敢动,他知道秦渊不敢杀自己,若是自己有个三长两短,姐姐会和秦渊鱼死网破。
可他不确定秦渊会不会伤害小喜,他大脑飞速转着,刚想开口,小喜抢了先。
她的声音细细柔柔,显得真诚又可怜:“两位大哥,Y先生要舍弃这里,自己逃了,你们还为他卖什么命?”
“我哥是治安局队长,你们放了我们,也算是戴罪立功。”
黑衣人如两尊木偶一般,完全不为所动。
他们身上背的案子,随便揪出一件,就足够枪毙。
而他们之所以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是因为钱,数目可观的钱,那些钱足以让他们在国外的家人一生衣食无忧。
秦渊搞诈骗,杀人,买卖器官,病毒实验,还有一些颜色产业,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钱。
用钱收买人心,简单粗暴却最有效。
赵小喜最不缺钱,她见两人没反应,也想到了这一层,于是又劝道:“我家有钱,被Y先生带走的那个女人,她老公更有钱,只要能让我们救下她,你们想要多少钱都可以。”
她看得出,秦渊要是想杀她和鹿鸣,早动手了,现在无非是在拖延时间,可如果盲目反抗,这两个人必定会先拿她开刀。
两人依然一言不发,因为都戴着墨镜,小喜根本无法看清他们的神情变化,她的目光瞥向挟持自己的那个黑衣人:“好好考虑考虑,没必要……”
砰砰两声声!
两颗子弹同时穿过玻璃打在了黑衣人的胸口上。
“啊!”
赵小喜惨叫一声,下意识地扑到了鹿鸣的怀里。
她瞄了一眼倒地不起的两个黑衣人,嚎啕大哭起来。
明明她才面不改色地开枪杀掉一个人,穆兰嘴角的血甚至还没有干。
而她看到别人杀人,竟吓丢了半缕魂儿。
林亦风和赵不逊直接用身体撞破了残缺的玻璃,进入了房间。
赵小喜的哭声瞬间止住,她攥着鹿鸣的衣袖,寻着声音望去,惊恐的眸子睁得大大的。
怔了片刻后,她轻轻喊了一声:“哥哥。”
赵不逊快步走向她,她也松开鹿鸣,挪动了步子。
只是在两人身影交汇的一刻,她跌跌撞撞地越过了赵不逊,直接扑向了林亦风。
她扶着林亦风的双臂,颤着声音说道:“哥哥,王妃姐姐被秦渊带走了,快救她,救她!”
林亦风心里的那潭死水好似落入了一片粉红的花瓣,生出了绚烂的涟漪。
他猛然抬手抱住了小喜,柔声道:“别怕,哥哥来了!”
小喜听完更加泣不成声,她抬起头,推了推哥哥:“快去,救她!”
赵不逊着急地问鹿鸣:“呦呦去了哪儿?”
别墅里的黑衣人已经全部被治安局的人控制住,丫丫一直躲在衣帽间里,听着外面的动静。
衣帽间里有一扇小小的窗户,她看见这栋房子被围了起来,激动地差点哭出声。
她的噩梦终于要结束了。
鹿鸣自然不知道呦呦被带去了何处,他正要和赵不逊说出去找。
丫丫快步走了出来,她语气匆忙却笃定:“去了楼顶,有直升机,Y先生要跑。”
“楼顶入口有炸弹,来不及了,让呦呦姐跳楼。”
秦渊早就谋划好了一切,只要开启通往楼顶的那扇门,炸弹就会被引爆。
她脸上还挂着泪痕,便着急的在屋子里环视起来,而后抓起了被子开始往阳台搬。
小喜也回过神来,踩过碎玻璃,手忙脚乱地向下扔着厚衣服。
林亦风站在阳台上向上观察,打算直接从楼外爬上去。
赵正拿着枪寻到了这里,赵不逊向他说明着情况。
林亦风找出了攀岩绳,向上扔去,将岩钩挂在了楼顶的栏杆上。
鹿鸣快步走到他面前:“我上去,他不敢轻易动我,真到万不得已,你在下面接住我姐。”
直升机震耳欲聋的隆隆声在在这片荒山中响起,鹿鸣的脚死死地巴在墙砖上,他的一只手伸向了石质栏杆。
螺旋桨越转越快,搅动着周遭的空气,鹿鸣的心也越发动荡不安。
他手臂青筋凸起,两手抓住了栏杆,身体向上用力,头终于探上了楼顶。
此时此刻,秦渊正拽着呦呦,把她往直升机里塞。
鹿鸣来不及爬上去,腾出一只手,掏出了枪,对着秦渊的手臂打了一枪。
“姐,往下跳!”
秦渊手臂吃痛,自然松开了力,呦呦来不及多想,她推开秦渊,转身快速挪动步子,向楼下望去。
她一眼便看到了林亦风和赵不逊,两人脚下踩着厚厚的衣服被褥,双臂伸得直直的,膝盖弯曲,微微抬头等着她。
她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背后传来了秦渊阴厉的声音:“东方明阳,你会后悔!”
在她坠落的一刻,林亦风和赵不逊一起地接住了她,待她稳好身形后,赵不逊立马松开了她。
林亦风把她紧紧地揽在了怀里,他轻轻地抚着她的后背,声音被泪水磨得有些嘶哑:“没事了,呦呦。”
他怜惜又小心翼翼地把她公主抱了起来:“我带你和安乐回家。”
呦呦轻轻点了点头,委屈的泪不停地往外涌,喉咙堵塞,她说不出一句话。
这时,鹿鸣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打破了两人的温存。
“妈!”
呦呦逃脱后,鹿鸣没打算放秦渊逃跑,他抬手想给秦渊的腿上来上两枪。
秦渊预判到了他的行动,立马躲进了直升机,对着栏杆开了一枪。
鹿鸣只能抓着绳子躲到了下面,待他再次试探性地冒头后,便看见一个黑衣人拽着吕静把她推出了直升机门外。
她也被下了迷药,紧闭双眼,一动不动。
与下雪无关,山里的那些游客都是秦渊安排的,为的就是趁乱绑走吕静。
一名游客幽默健谈,他让吕静帮他泡了一壶自己带的茶,又一直热情地让吕静尝。
可里面加了伤胃的药物,没一会儿吕静便觉得恶心,因为怕忍不住呕吐影响到客人,她便带了两个保镖回了家。
当时赵正派去的人还没到,两个保镖被偷袭,全部遇害。
鹿鸣不顾一切地向上爬去,秦渊满脸堆着邪恶的笑,对着他的右肩开了一枪。
他的右臂垂落下去,肩头上的肉被掀掉了一大块,血拼命地往下流,而他的左手依然紧紧抓着攀岩绳。
他不甘心就那么掉落下去,不甘心妈妈就这样被人带走。
小喜还站在二楼阳台上,他的血滴在小喜为他铺的软垫上。
她向上望了一眼,瞬间陷入了崩溃,双腿发软,身子不自觉地向后倒了下去。
丫丫下意识地扶住了她,可折腾了这大半天,丫丫的心力和体力也已透支,两人一起跌在了阳台上。
直升机已经慢慢离开了楼顶,黑衣人的枪口就抵在鹿母的头上,考虑到人质的安全,所有人都不敢贸然行动。
与此同时,秦渊引爆了这周围埋着的所有炸弹。
赵正已经从另一个方位爬上了楼顶,他瞪着眼睛疯了一般地朝着直升机开了几枪,可终究无济于事。
他扑向了鹿鸣,抓住了那根攀岩绳,此时赵不逊也到达了阳台。
他看向赵不逊:“我把绳子往下放,你接住他!”
鹿鸣泪流满面,双脚试图再次蹬住墙面,他倔强地说着:“大哥,拉我上去,我要救我妈!”
呦呦接连受到打击,她强打起精神,大声冲鹿鸣喊道:“鹿鸣,先下来,先下来呀!”
砰然的爆炸声吞没了她的喊叫,炙热的火焰在空气中翻滚,一股股浓烟在四周升腾而起。
他们已经没时间悲痛,若爆炸引发了山火,所有来营救他们的人都会陷入危险之中。
*
“妈,我都三十几斤了,你别抱着我了,胳膊会痛的。”
妈妈低头笑着贴了贴他的额头,眼里有心疼的泪在打转:“你这孩子,是不是偷偷吐了孟婆汤,怎么会那么懂事。”
“不能让懂事的宝贝没糖吃,妈妈就要抱着你。”
呦呦每次生病都要让爸妈轮流抱,而鹿鸣小小的身体里住着一个成年了十次的灵魂,他自然不需要这样的安慰。
可被爱的感觉真好,那一夜,在妈妈的怀里他睡得特别安稳。
她的身上有淡淡的洗衣粉味道,香香的,暖暖的。
*
“哇,妈妈,今天怎么做了两盘鸡翅!”
小呦呦满脸堆着笑,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拿起筷子就夹了一块。
鹿鸣放好筷子也坐在了桌子前,妈妈把一盘鸡翅推到了他面前。
而后看向了呦呦:“你们爱吃,所以多做哦,一人一盘,足够你吃了,不要再吃哥哥的,知道吗?”
呦呦的嘴被鸡翅塞得满满的,没空回答妈妈的话,鼻子里发出了嗯嗯两声。
妈妈直接坐在了鹿鸣的身侧,歪着头看着儿子:“让你做哥哥,是因为女孩子在社会上遇到的危险更多,妈妈希望以后你能给呦呦撑腰,可不是让你处处都迁就她,不能她爱吃,你就一块不吃,全给她,明白吗?”
鹿鸣望着妈妈,笑着点了点头。
这笑发自内心,这一世他遇到了最疼爱他的妈妈。
呦呦现在是真的小孩子,抢着吃几口肉,他自然不在意。
可就是这样的小事,妈妈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里。
妈妈抬手摸了摸他的头:“你还不到五岁,你要记住你还是个孩子。”
他听完差点落了泪,千年以前,最疼他的父皇和姐姐也总拿他当小孩子。
小孩子这时候是不能哭的,他傻笑着,吃完了一整盘鸡翅。
*
鹿鸣刚开始在暗网上赚钱的时候,翘了好几次课,辅导员忍无可忍,把妈妈请去了学校。
他做的那些事哪敢让父母知道,便撒谎说自己去了网吧。
辅导员以为他像其他孩子一样上网玩游戏,狠狠地训了他一顿。
可妈妈从始至终都相信他,以为他是去学习。
放假回家的时候,妈妈笑着说要送他一个礼物,一个沉甸甸的盒子,上面还系着拉花。
他打开后,原本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是一台笔记本电脑。
可那时爸妈下岗,所有的存款和失业金都投入了农场,甚至还欠了债,他没法想象家里拿出这一万多块有多难。
他想说让妈妈退掉,可又实在不忍心,妈妈总是心疼他的懂事,那样做只会让妈妈伤心。
他装得如正常孩子一样,开心地收下了礼物。
后来他才偶然知道,那钱是妈妈借来的,为了还上那钱,妈妈每天晚上回家还要织毛毯,足足织了三个月。
从此之后,他不敢再翘课,只在休息日做手术。
同时又花钱雇人陪自己演戏,告诉妈妈自己参加书法,绘画等比赛拿了奖金,将行医赚的钱光明正大地给妈妈。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他开始正式工作的那一年,妈妈给了他一张存折,他给她的所有钱都存在了里面,妈妈没有花过一分。
*
夕阳西下,最后一抹日光透过玻璃窗打在了鹿鸣的脸上,他的眼角涌出一滴泪,而后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伏在他身边刷手机的小喜立马抬起了头:“你醒了,正好晚饭刚送到,我喂你吃。”
他抬手摸了摸她的头:“不急,我想先去看看我妈。”
“好,我陪你去。”
小喜起身,扶了他一下,又拿起外套披在了他身上。
看是看不到的,鹿鸣只想离妈妈近一点,和她待一会儿。
妈妈被绑走的第五日,有人在省道边发现了昏迷不醒的她。
被抬上救护车后,她清醒了片刻,第一句话就是让医生小心,说自己感染了严重的肺炎病毒。
秦渊花了三世进行的病毒实验好像成功了。
那天与妈妈接触过的所有人都患上了轻重不一的肺炎。
好在隔离及时,没造成重大的卫生安全事故。
可妈妈不止患了肺炎,双臂,双腿全部被打断。
胁下的小肋骨,也就是人们常说的软肋,还有一个肾,都不见了。
她已经回来了十天,一直在重症监护室,尚未脱离生命危险。
鹿鸣和呦呦还没与她见上一面,只能通过探视系统在手机上看看她。
鹿鸣就坐在重症病区的椅子上,双眼失神地看着前方,腰背微弯,模样颓然。
小喜握着他的一只手静静地陪着他。
从天亮坐到了天黑。
他忽而开口:“不逊哥哥说风芙爱我,可我感觉不到,反而她一直在伤害爱我的人。”
以前是肖汐,现在是妈妈。
“到底为什么?”
“为什么……”
他的声音很低很低,不是在问小喜,只是在问自己。
赵小喜垂下了头,风芙不是不爱他,而是不知道怎么爱他。
她在昏暗的地宫里,疯疯傻傻地守了余晖的尸骨二十年,怎么会不爱呢?
风芙的一生,十四岁之前被人算计,十四岁之后被天算计。
她不愿意儿女像自己一样一生痛苦,只是一步错,步步错,最终还是让她的孩子吃尽了苦。
小喜慢慢抬头看向鹿鸣,对方的眼神依旧空洞,她想下辈子再告诉他吧,告诉他风芙的万般无奈与苦难。
“等我记起来,我一定马上跑过来告诉你。”
鹿鸣转头望向她,两人对视片刻,他忍不住落了泪,他抱住了小汐,下巴抵在她肩膀上,委屈得像个孩子。
他嘴唇微微抖着,忍着呜咽:“对不起,我以后不问了,你别去想,你要永远做赵小喜。”
所有的苦他来担,不能再让她受到伤害。
小喜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哄着他:“好,我是赵小喜,我永远都不会记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