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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管事看见了什么?
刑如意跟着停下脚步。抬头,看见一条白绫从乔管事的眼前飞过,落在了不远处的一根枝丫上。
那是一棵即将枯死的老树,因为没有叶子,所以一时间刑如意也无法判断那是一棵什么树。但树身发黑,还透着一股阴气。难怪,越是靠近这处废弃的院子,就越觉得冷。
“不是说货郎娘子是被惯偷失手捂死的吗?既然是捂死的,这白绫又是打从什么地方来的?难不成,这院子中不止一个亡者?”
“夫……是夫人!”
乔管事低声说着,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夫人,是您吗?是您回来了吗?”
夫人?
乔管事显然叫的不是自个儿的夫人,而是这庄子里的夫人。
庄子里的夫人那便是乔芸儿的母亲。
方才乔庄主在叙述的时候,只说乔芸儿的母亲不在了,至于如何不在的,却没有说明。听这乔管事的意思,倒像是悬颈而去的。这白绫之所以留在院落中,便是因为乔夫人阴魂不散的缘故。
“应当不是你家夫人回来了,而是你家夫人压根儿就不曾离去。乔管事,能不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刑如意走到那棵枯树前,看着挂在上面的白绫。白绫随风拂动,恍惚间,似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
“夫人!夫人!”乔管事跪在地上接连叩了两个头。
白绫突然飞起,先是落在了乔管事的跟前,接着竟绕上了他的脖子。
再看乔管事,惊慌中,明显有了惧意。那惧意,不是别的,而是一个人濒临死亡时才会露出的表情。
“乔夫人不要!”刑如意紧急出声:“我知你留在世间一定是有未了的心愿。可阴间不管阳间的事,你杀了他容易,却也给自身沾了许多的孽障。若日后去了地府,难免会被冥君记上一笔,再白白多受些苦楚。你放心,我既到了这里,便是为巡查真相而来的。无论是你,还是货郎娘子,若有冤屈和委屈,我一并帮你们讨回。”
原本缠绕在乔管事脖颈上的白绫先是松了一下,紧跟着快速收紧。
乔管事的两只眼睛瞬间睁大,紧跟着眼珠上翻,两只手也伸到脖颈处开始用力扒着。他在试图自救,想要将那根企图勒死自己的白绫从脖子上扯下来。可白绫,是鬼物,乔管事一个寻常凡人,哪能与一个鬼物抗争。
“我好心规劝你,你居然不听。”刑如意三两步走到乔管事跟前:“夫人既如此执着,就不要怪如意了。眼下,这乔管事还不能死。”
说着,指尖燃起一抹幽蓝火焰。这抹火焰刚刚靠近白绫,那白绫就颤抖了起来。
“我既承诺了帮你讨回公道,就不会言而无信,你若是再执着,我不介意现在就送你去地府报道。”
缠绕在乔管事脖颈上的白绫又颤了一下,慢慢松开了。
待白绫飘走之后,乔管事一下子趴在了地上,好半天才回过劲儿来。
“你是这里的管事,你的主母却想要你的性命,这说明,你的主母并非自然而亡。你是聪明人,自然知道我这话中的意思。我给你时间考虑,若你想要保命的话,最好是将你知道的全部说出来。”
“我——”
乔管事抬起头来,脸色仍旧是白的。
“若你想要为庄主尽忠,我也不拦着。”
刑如意向后退了半步,原本已经飘走的白绫居然又飘了回来。乔管事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脖子,脸色越发难看。
“夫人的死,与我无关呐。”
“既与你无关,你家夫人又为何想要你的性命?”
“这个……这个我不知道。”
“事到如今,你却还想欺瞒。罢了罢了,也是我多管闲事。方才的话,就当我没说。乔夫人若想报仇,尽管来吧。”
刑如意说着,又向后退了半步。
“不!不不不!我说,我全都说。”
人,都是自私的,尤其在性命有关的时候。乔管事虽是乔家的管事,可在生死之际,想着的当然也是保全自己。
“说吧。”
刑如意原本想寻个干净的地方坐一坐,可这院子废弃的时间太长,到处都是脏兮兮的。她只能走到狐狸跟前,将整个人都靠在了狐狸身上。
“困了?”
“不是我困了,是小狐狸困了。”
“那就靠着歇一歇吧。”
狐狸轻搂住了刑如意。刑如意靠在狐狸怀中,眸光却是落在乔管事身上的。
“夫人她是被迫上吊的。”
乔管事瘫坐在了地上,眼睛直愣愣地望着那棵枯树。
“当日我也是劝过的。俗话说的好,一日夫妻百日恩,就算夫人再怎么不听劝告,庄主只需将她暂时关起来也就是了。等事情过去了,夫人就算再怎么折腾,也是没有人信的。”
“事情?是与那货郎夫妇有关的事情吧?看来,这货郎娘子的死与货郎的失踪也并非你家老爷说的那么简单。乔管事若想说的话,就请明明白白的说出来,若是不想说,也无妨,烂在肚子就好。你这么没头没尾的说了半天,我们也听不明白,你说着,也浪费口水。
狐狸,我们走吧,这乔家的事情,我们不管了。”
“本来就是些与我们无关的闲事。”狐狸拥着刑如意转身:“你不管倒是正合我的心意。你知道的,我就担心你累着。”
“夫人等一等,我说,我全都说。”乔管事忙从地上爬了起来。
“最后一次机会,你若是浪费的,就莫怪我们了。”
“那货郎夫妇暂居咱们庄子是里真的,那货郎娘子手中有换颜草也是真的,还有那换颜草的确有更改容颜,让女子越发美貌的神奇功效,我家小姐脸上原本也的确是有一块儿胎记的。这些,庄主都没有说谎。”
“可你家庄主却在货郎娘子的死上面撒了谎。”
“夫人猜到了?”
“你家庄主支支吾吾的,与你方才一样,我就算再笨,也知道他有所隐瞒。继续吧,让我听听你家庄主究竟都做了什么。”
“我家庄主不是坏人,他只是个生意人。一个生意人,看见换颜草这样的东西,如何不心动。当日,我家庄主十分礼遇这对儿夫妇,也的确态度诚恳的请他们将换颜草拿出来,双方合作,共谋利益。结果,那货郎娘子始终不肯答应。
庄主也是被利益蒙蔽了心智,才做出了后面的那些事情。事后,他十分后悔,只是大错已成,就算后悔也晚了。”
“你家庄主究竟做了什么?”
“那日,货郎娘子身子有些不适,货郎与往常一样出去卖货。我陪着老家老爷到后院探望,原本是想着再与那货郎娘子商议一下,看看合作的事情是否还有转机。
我在门外唤了几声,房内却无人应答,于是就将门给推开了。
那货郎娘子尚未起床,听见脚步声,才微微起身,见是我们,忙拉起棉被将自个儿给遮了起来。我当时站在庄主的后头,只瞧了一眼。那货郎娘子大约是染了风寒,原本雪白的面皮也给染的红红的,加上青丝垂落,竟比往日还要好看几分。
庄主他愣了一会儿,便让我出去了。”
“你家庄主是不是做了什么不道德的事情?”
乔管事后头的那些描述,让刑如意隐隐觉察出他想要表述的东西来。果然,乔管事点了点头。
“那货郎娘子原本就生的好看,而病中的模样更是惹人怜爱。庄主他……他大约是也被鬼迷了心智,才会在那种情况下做出那样的事情来。我原本是想要阻止的,可我一个管事的,如何劝得了自己的老爷。所以……所以我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哦,不,应该是听着事情发生。
起初,我还能听见那货郎娘子叫骂的声音。后来,那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又过了一会儿,庄主衣衫不整的从屋子里跑了出来,且脸上有些慌张,他告诉我,货郎娘子死了,让我想办法给遮掩一下。
我是庄中的管事,也是庄主的奴才,庄主说什么,我便要做什么。待我走进房内的时候,只瞧见那货郎娘子睁大着一双眼睛躺在床上,脖颈处……我没有问庄主,但估摸着,应该是庄主担心那货郎娘子叫喊的声音被人听了去,所以在行事时用手掐住了她的脖子,还有掩住了她的口鼻,结果生生将她给捂死了。
我当时心里也慌,匆匆处理了之后,就赶紧带着老爷出了后院。结果,却碰到了夫人。”
“乔夫人?”
“是,正是我家夫人。夫人当时问了一句,便被老爷气急败坏的拽回了主屋。再后来,我便没有见夫人出过门,直到夫人出事的那天。”
“那货郎呢?货郎又是如何不见的,莫不是也被你们给害了?”
“算是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算是吧?”
“货郎娘子死在了庄子里,这件事就算再怎么遮掩也是遮掩不过去的。既死了人,总要有个顶事儿的。庄主他想了一个法子,又暗中买通了一些人,说是货郎与自家娘子起了争执,失手将货郎娘子给杀死了。
货郎不是自个儿走的,是被官府里的捕快给抓去的。听说,是判了刑,却不知为何,在行刑之前,人不见了。到了如今,也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夫人来时,应当看见了,咱们庄主的防卫还是比较严实的。其实,这些都是货郎失踪了之后才安排下的。不过,这都好几年了,也没见那货郎回来过。小姐在货郎娘子死了之后,生了一场大病,病好之后,就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庄主还下了封口令,命乔家庄的人都不许提及当年的事情。只是……只是真相终究还是掩盖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