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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尸的脸没了!
脸没了,很简单的三个字,但究竟怎样的情况才算是脸没了呢?
其一,是死者死后被毁去容颜。
其二,是凶徒过于残忍,在死者死后将其脸皮给剥了去。
可不管是其一还是其二都不足以让狐狸驻足观看。狐狸不是那种寻常的会去看热闹、凑热闹的人,若只是简单的被毁去容颜,剥掉脸皮,他顶多瞄一眼也就回来了。能让他站在湖边,沉思半响的,一定是连他都觉得匪夷所思的情形。
那么,这句女尸的脸没了,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刑如意带着疑惑,走到了湖边。细雨朦胧中,能够瞧见一具女尸俯趴在水中。头部至胸部的部分,陷在湖水中,自胸脯以下则留在湖岸上。女尸的身材一般,用盛唐的审美来看,她不够丰腴,用后世的眼光来看,又有些过于油腻,尤其腰部与臀部囤积的脂肪过厚。
“你在瞧什么?”
“身材也不怎么样嘛。”刑如意小声嘀咕了句,走到湖岸旁蹲了下来。
狐狸先是一怔,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是他的夫人太过与众不同,还是这天下的女子都是这般的心思难测——对着一具尸体,首先考虑的不是对方的死因,不是对方为何会死在这个湖边,而是评判对方的身材是不是够好。
“从皮肤状态来看,死者应该在25岁左右。足底有茧,说明日常出行,靠的是双腿,而不是马车。皮肤虽不算细腻,但有保养过的痕迹,说明家世尚可。这个年纪,搁到我们那个时代算是正好,搁到现在,怕已经是几个孩子的母亲了。”
刑如意抬头看了看湖的四周:“自离开永安之后,这一路上再不曾遇见过城镇或者村庄。从这四周的环境来看,附近也不像是有村子的样子,这女子是如何到了这湖边,又死在这里的呢?”
“湖面平静无波,应该不是从湖上漂过来的。”
“既不是从湖上飘来的,那就只能是从山路上来的。”刑如意仔细查看着尸体的四周:“这雨虽小,却也淅淅沥沥下了大半日,纵然有些痕迹,怕是也给冲没了。”
“如意你不觉得奇怪吗?”
“你是指女尸身上的衣服?”
“若是为财,只需拿走死者身上值钱的东西。就算看中了死者身上的衣物,觉得能典卖一些银子,也不至于将死者扒得如此干净。若是为仇,就更没有必要这样做。”
“兴许是这凶徒贪图死者的美貌呢。你看这里地势偏僻,虽有一条官道,但官道两侧却布满了杂草,说明这条官道的利用率并不高,日常来往的行人也不多。虽不知道死者为何会出现在这个地方,但她既然出现了,必定有自己的理由。凶徒可能是偶然路过,也可能是尾随跟踪,待走到这个地方时,生了歹意,所以就……”
刑如意冲狐狸眨了下眼,跟着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衣服呢?”
“当然是扔掉或者藏起来了。”
“有必要吗?死人是不可能开口说话的,既不能开口说话,凶手又何须顾忌?既无所顾忌,又何必多此一举丢掉死者的衣物呢。”
“说的也是。”刑如意皱了皱眉:“从死者的状态来看,没有生前的束缚伤,也没有挣扎伤,这说明死者的衣裳都是自己脱下来的。既然是自己脱下来的,距离案发地就不会太远。假设凶徒是在得手之后杀掉了死者,且贪图死者随身携带的一些财物,那么在死者死后,也就没有必要将死者的衣物藏起来。除非,死者的衣物具有很强的辨识度,能够让人通过衣物一眼就辨认出死者的身份来。对了,你方才说的,死者的脸没了。”
“是没了!”
“是凶徒为了掩饰死者的身份,所以故意刮花了死者的脸吗?”
刑如意提了提裙角,又看了看脚上穿着的鞋子,思量着是不是踩着湖水走进水中,将死者从水里给拉出来。
“回岸上站着别动。”
狐狸用手轻轻一点,死者就从湖水中“飞”了出来,然后平稳的落在了岸边。
待刑如意提着裙角跑过去,看到死者的那张脸时,才明白狐狸方才说的“脸没了”是什么意思。
“这脸……还真是没了呀。”
“嗯!”
“我还是第一次瞧见这样的。”刑如意盯着那张脸。
眉毛不见了,眼睛消失了,鼻子跟嘴巴隐约还能看出一个轮廓来,但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生生压平了。耳朵倒是还留着,可配着这样一张奇怪的脸,显得越发突兀起来。
“这应该不是【人】能做到的吧?”
“若是寻常之人,自然是做不到的。”狐狸指了指女尸:“那层绿光,也不是寻常人能够留下的。”
“有妖气吗???”
狐狸摇摇头:“没有发现。”
“那魂魄呢?从尸体的状态来看,死者应该才死没多久。”
“也没有。”
“没有吗?”刑如意抿了下嘴,将食指按在了死者的额上:“的确没有,我也没有感应到。没有妖气,说明她不是被妖怪所害。可寻常人,就算杀人,也不至于将死者的脸弄成这个样子啊。不是不至于,而是不可能办到。
眉毛可以剃掉,眼睛、鼻子、嘴巴这些却不能说抹就给抹去啊。即便是我,若是没有你的帮助,只怕也很难完成。难不成,这行凶者,是一个比我还要厉害的身怀异数的【人】。”
“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狐狸站在刑如意身旁,低头看着那具女尸:“此事有些诡异,此地更不易久留。”
“那这具女尸怎么办?”
“安葬了吧。”
“安葬?”刑如意盯着那张脸:“若是她的家人还在寻找她怎么办?”
“这条路只链接着两个地方,一个是永安县城,另外一个是乔家庄。她既不是从永安出来的,那必定是乔家庄的人。一切,待我们到了乔家庄再说吧。”
“听你的。只是,将她安葬在哪里比较合适呢??”
“这山上就不错。”狐狸食指一点,刑如意对面的半山坡上就出现了一个山洞。
刑如意想了想,回到马车上,取了块毯子将女尸仔仔细细的包裹了起来。
“你放心,既遇到了,就是缘分,我会帮你找到家人的。至于你,暂时就在这山上睡下吧,等找到了你的家人,我再带他们来找你。”
目送着女尸被送入洞穴,刑如意背过身,上了马车。
快到乔家庄时,狐狸念了几句口诀,车前出现了一个赶车的车夫。车夫先是激灵的抖了几下,再抬头时,就与平常所见的那些车夫没什么两样了。
“请问,这车内坐的可是殷先生与殷夫人?”
“您是?”
“老朽是这乔家庄的管事,姓乔,名三喜。是我家老爷让我在这里候着,说是今日会有贵客来临。贵客是一对夫妇,姓殷,打从永安县城的方向来的。”
“乔老爷?可我们夫妇二人并不认得什么乔老爷啊。”
“是殷夫人吧?夫人的确不认识我家老爷,但夫人应该认识我家表少爷。”
“表少爷?”
“我家表少爷姓柳,单名一个生字。”
“柳生?永安城的捕快柳生?”
“不错,我家表少爷正是在永安当差的。昨日,表少爷遣人送信过来,说是夫人与先生今日会途径此地,让我家老爷代为招待。表少爷还说,在永安时,得了夫人不少照顾。”
“既如此,就请管事的代我们夫妇二人先行谢过你家老爷。途经此地,还要叨扰,心中着实有些过意不去。”
“夫人客气了。”乔管事拱手道:“既是表少爷的朋友,又是表少爷亲自来信嘱托交代的,那便是我们乔家庄的贵客。卧房昨日就已经备下了,酒菜也都准备妥当了,还请先生与夫人不要难为小的,好歹也要到庄子里坐一坐。”
马车内,刑如意与狐狸互换了一个眼神。
刑如意移步,掀开车帘,说了句:“如此,就有劳管事了。”
“两位请!”
与常见的那些庄子不同,乔家庄的庄院与庄中别的屋舍没有明显的界限。
“这乔家庄倒是有些与众不同。”
“是与别的地方不同。”管事一边垂首等着刑如意和狐狸从马车上下来,一边回应着刑如意的问话:“这里起初只是一个小的村落,咱们家是从外头迁过来的。刚到的时候,也遵循着之前的那一套,修了大的房子,高的院墙,将咱们家跟外头的那些村民都隔了起来。
可后来,老爷觉得心里有些不自在。虽说住在同一个地方,可彼此之间除了疏离就没别的。咱们家人口不多,人丁稀薄,整日圈在这庄子里,难免有些冷清寂寞。
后来,老爷就让人将院墙给拆了,将咱们家的后花园变成了村中人人都可以观赏、喝茶还有聊天的地方。再后来,大家伙儿就变成了一家人。这乔家庄,也从咱们一个小庄子的名字变成了这个地方的名字。
喏,那高墙也从围着一个小庄子变成了围着一个大庄子。”
“乔老爷是一个难得的豁达之人。”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这是我家老爷说的。”管事领着刑如意进了一座大宅子:“两位请!”
“乔管事请!”
刑如意才要抬脚,余光瞄见一个东西朝着自己飞了过来。下意识往狐狸身旁靠了靠,耳朵里跟着就听到了“啪叽”一声。低头看时,只见脚边落着一只被打碎的茶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