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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童面无表情:“可惜还是低估了你们的本事,不然总会想到有人会放冷枪的。”峙遥瞥了一眼旁边的尸体:“你可也不亏啊!”“答应了她的事情,总要做到。”何童举起手中的枪,瞄准峙遥。枪响。安琪被挡在何童背后,什么都看不到,只觉得一下子怎么这么安静。
仿佛是过了很久,何童突然晃了一晃。又晃了一晃。猝然倒下。安琪完全呆住了。峙遥身边的一个人收起枪来:“家主,既然长老们死了一半,那么属下拼死也会护得您的周全!”
峙遥的笑容扭曲:“你只不过是怕家族一时间力量折损得太多罢了。哪里有这么忠心?”“家主多虑了。”安琪感觉很茫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她慢慢爬到何童身边,看着胸口的那个不停冒血的窟窿不知所措。
“抱歉”何童苦笑“是我太大意了。”应该告诉她的还没有说呢早知道如此,就该早些和她说开了,说不定能够唤醒她的记忆呢
那猩红色慢慢地洇开一大片像是某一种景象,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径自发呆的她没有听到峙遥的嘲笑,也没有听到峙遥身边的那个人说的话。
她只是呆呆地盯着那片红色,熟悉的感觉不停地轰击着她的脑海。所以当峙遥最后瞄准她的时候她没有任何的反应。有几个人在大叫。然后一声惊心动魄的枪声。
安琪眼睁睁地看着氏政闭上眼睛,那种死亡的气息强烈地刺激着她的大脑。那双紫罗兰色的、温柔的眼眸世间千百轮回,起点都是这样的一局悲剧。
从此众生攘攘,不再遇见。她仿佛看到一种红色的花成片成片地开放。妖娆的花朵,有着鲜红的颜色如血,挟带着极度的悲伤和痛苦,尖锐地嘲笑。明明幸福就在唾手可及的地方,为什么之前不去摘取,反而小心翼翼地掩藏、避开?
你想要的,想争的,到底是什么?死亡在眼前疯狂地跳舞,尖啸地质问她。她从来没有面对过死亡。当初莉莉丝的死,远在自己看不到摸不着的世界角落;之后也没有人在自己面前死去过;然而今天,一次面对了太多的死亡。
一开始强迫着自己麻木,居然还能够无感无觉,到了后来,自己身边关联重大的人也投入到死亡的怀抱。这个时侯,像是一下子扯破了那层掩蔽的帷幕,死亡那狰狞恐怖的面目骤然清晰于鼻尖之前,狠狠擭住她的心智。
那成片的红色仿佛、仿佛“曼珠沙华啊”她循着这声音看过去。那个人有着挺拔的剑眉,眼睛黑亮,紧紧锁住自己的眼。他的眼神中包含了太多太多的情感。欣喜又悲伤,爱怜又疏离。高贵冰冷,又有卑微的祈求,却故作淡漠。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颤抖。她像看着一个神一样看着他走过来。他半跪下来,手轻轻擭住她的下颚:“你想起什么了,对不对?”
她闻到那股淡淡的檀香。神思缥缈。那平静的水面下波涛暗涌的清澈河流,没有太阳只有月亮的城关,烟蒙蒙的天,湿冷的空气,还有大片大片的曼珠沙华。
细细的红色花瓣,颤巍巍地托住人的命运,在本自痛苦的生命里,竭力承载他人的痛苦。那一种痛她尝过。何童之前说自己一直过的就是被追杀的日子。是啊。其实被谁追杀都无所谓,可是命运的追杀,实实在在,逃也逃不掉,躲也躲不了。
脑袋里面有针在细密地扎。何童她的眼里其实没有那一具倒伏在地的皮囊。黑无常,辛苦你跑了这么一趟。我们马上就会再见面的。那个时侯你要是还瞒着我什么事情,我可不会再宽宥了哦。回神间唇上温热,有人在按捺地喘息。
“默默。”那人唤她,小心翼翼地。默默。是啊,这是她的名。几千年来。在那个湿冷没有太阳的黄泉关里,有人不停地唤着她。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臂去,拥抱这个找寻了自己千年男人。唇舌纠缠。有一点冷。
“子夜?”他的拥抱差点窒息了她!“默默,我等了很久。”她有点疑惑地看着自己手边的那具身体:“你是子夜,那么他是谁?”子夜猛地闭眼!“他也是我。”
嗯?“他也是我。我的七魄之一。如果你记得的话就会知道一个人的七魄是每隔十来年就有一个离开身体去转生的。我是最先的那一个,而他,是你被烙印之后跟着你来的最后一个魄。”
“你被烙印之后我第一个重生,就开始寻找你。他比我晚了很久,但是因为前生都是同一个人,这一世又有相同的目的,所以就聚在了一起。”她拧眉:“那中间的那五个魄呢?”
他笑得有丝诡异:“被我吃了。”“不吃掉那些力量,我怎么能够这样坚持下来等你?”他附在她耳边,语气虚幻。
“可是再怎么努力,这个身体还是有期限的。这最后一个魄,我无法吞噬掉他。所以我知道,他将会代替我,成为最终拥有你的人。”“不过现在他死了。我就成为最后的幸运儿。”他细密地吻着她的耳后“默默,我很想你。”
默默觉得有什么不对了。然而初醒的她虚弱无比,只能任他将自己抱在怀里。远处的墙角站着一个孩子。小小的男孩子冷眼看着这边,金银双瞳里的神色复杂。然而注意到自己的视线还是向她打着手势要她放心。转瞬间消失在巷弄里面。
泽辉怀里抱着小小的凤凰,一脸震惊和失意。那个有着玉色眼睛的小娃娃担忧地看着自己,在自己与其擦身而过的时候小手轻轻往自己身上按了一下。默默不想睁开眼睛。她知道子夜在看她,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所以一点都不想睁眼去面对。
这次回来的时候感觉子夜不太一样了。很久很久以前,他刚刚来到黄泉关的时候给人的感觉是温暖、热情和执着的;上一次见面的时候感觉也是不错的;怎么这一次回来,子夜变得这么冷?亲吻的时候,被他拥在怀里的时候,都觉得寒冷。
那种对旁人的淡漠和对自己的执着虽然没有变,可是感觉已经不再是同一个人了。千百年来都没有变的人,怎么会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变成这样?
还是说,上次自己没有仔细观察清楚呢?这次回来是自主的。所以取了最快速也是比较冒险的方法,投胎在一个成年人身上。确切的说法不应该说是“投胎”而应该说是“灵魂转世”转了一条魂魄在安琪的身上。
之后由于自己灵魂力量更为强大,就能逐渐取代安琪,成为这个身体的主宰。当初那个最“真”的安琪,内心深处的那个懦弱胆小会时不时恐慌的女孩子,已经不在了。
忽然间有些叹息,不知道自己这几番折腾又有什么意义了。就算是最后回到黄泉关,人间界的这些事情也已经更加混乱了吧?她不认为用凡人的神智和灵魂换得自己的回归是一个如意的算盘。
之前这个灵魂还在潜伏期的时候,慢慢看着这个女孩子独自奋斗,不甘心地、纵使害怕也要坚持下去,觉得她很美丽,比自己更加值得活在这世界上。
自己已经倦了啊上神宣扬众生平等,可是做起来,却从来没有平等过呢。“你醒了?”子夜开心的声音。默默不得已只能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就是子夜璨若晨星的眼眸。
那一刻的那种感觉,好像还是很久很久以前,在黄泉关里,那个执着找来的男子。“我一直没有对你说过,你的眼睛很漂亮。”
默默不再去想那些事情,微笑着伸出手去捧住他的脸,用指尖细细描绘他的五官。看到这双眼睛,会忘记很多事情。那样的一种明亮,能够掩盖过身体上的冷意。子夜笑得欣喜。
“默默。默默。”他轻柔地吻着她,眼睛里依稀有着泪意“我等了太久了。终于你可以这样健健康康地在我的怀里,这样笑着”默默承受着他的亲吻,想到一个人:“阴司”子夜一下子僵硬了。
“子夜,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给人的感觉成了这样?”她不想再猜测下去,直接开口问。子夜伏在她身上,毫不客气地把所有的体重都压在她身上,口气里有着掩饰不住的杀意:“我不准你叫其他人!”
默默心中戚然,低声说:“我只是想起当年在黄泉关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你是那样的温暖。
那种暖意,让我思念了几千年。可是现在看到你,我只觉得你和阴司一样冰冷,再也找不回当初的感觉了。我想念那个时侯的你。”
“这个世界本就没有什么好让我留恋的,之所以会回来,就是因为有你这样温暖的存在。可是你能够想象当我奔向太阳、却只拥抱到一块冰的时候,我有多么地失望吗?”
“默默我”“当初我不能理解阴司的寂寞,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冰冷,现在我大概知道了。”默默心疼地看着眼前的人“他一定,和你一样,受过了很多苦。”
“当时被贬下凡间的时候我们谁也没有料到会花这样长的时间。等我很痛苦吧?”子夜不喜欢她提到阴司那个男人,但是她语气里的心疼分明是对他的,这让胸口的那口气慢慢平复下来。
他支起身子,握住她放在自己脸上的手:“还好。只要想到我等的人是你,就不会痛苦。”默默无言了。没有这样子的执着,他也没有办法等过这漫长的岁月的吧?她抱住身上的男人,没有错过男人激动的表情。她在心里面叹息。现在,回来是回来了,要做的事情也很多,可是,对她而言,都没有意义。
她不想去做,不想去获得那什么回去的机会。记忆里的生命漫长,可是没有什么值得庆贺的事情。要说能让自己记得的,还是子夜,还是自己被烙印前想要爱他的决定。
思路被子夜的动作给打断了。他急切地索吻,用力的拥抱,略带暴力的侵略,在在让她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个夜晚。那个晚上,激狂的,热烈的,让她记忆深刻。那是一种被爱的感觉,被需要的感觉,一种真正活着的感觉。
这份记忆让她想要重温那时的美好。默默投入进去。去回应,去感受,去引诱着让他带来那种向往的激烈。
“唔”他的吻几乎让她窒息!“子夜啊!”世界可大可小,现在只有两个人的身体这么点大的一块地方。
不对。和记忆里的人不一样。默默看着身边的人熟睡的面孔,眉头是紧皱的。这不是自己记忆中的子夜。这个人,是寒冷的。安琪的记忆还能够找寻出片断来。在那个女孩子的记忆里,子夜,也就是叶先生,一直是高贵冷漠的,给人无形的压力。
只有在极少极少的时候里,才对别人显示出温柔。反而是氏政,更加像原来的子夜。温暖的,细心的。有些时候会戴上冷漠的面具应对外人,但是对待自己的爱人则永远是温柔的。
这也许真的和魂魄转世的时间有关系。氏政,才是自己最后认识子夜时的魂魄吧?但是居然没有等到自己回来,他就死了。神识没有恢复,也没有法力保护自己。安琪更为怀念那样的一个子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