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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兰馨往西厢送了两次水,看到李乐在那写写画画,而自家男人和公公则是凑在李乐跟前,不住的点头,只觉得有趣。
见李春准备端着红枣往那屋进,伸手拦住,“他们在说事,等会儿再过去。”
“说甚?我也去听听?”
“女娃娃家滴,能懂个甚,在这好好看书。”
李春皱了皱鼻子,“他给滴本本上,都是题,额不会。”
“这上半年学,学到狗肚子里了?”
“真看不懂。”
“看不懂也得看,以后去了老奶奶那,城里娃娃会啥你就得会啥。”豆兰馨扯了扯李春脑袋上黑漆漆的辫子。
“妈,我能不去城里不?”
李春踮起脚,把脑袋扎进豆兰馨怀里。
“春儿,你看你达达咋样?”
“说不出来。”李春咬着嘴唇,想了一会儿,“就是觉着和旁人不一样。”
“穿的不一样,长得不一样,说话不一样,就连笑起来都不一样,好看着咧。”
豆兰馨点点头,拉起李春的小手,看着手指上的倒刺,和一道道的小口子,裹到自己粗糙的手心里,摩挲半天,叹口气道,“你达达那样的,才是真正的城里人。”
“我们杨老师也是麟州的,还教我们说普通话。”
“那算什么。能和长安比?小地方永远是小地方,走哪都带着根儿。”豆兰馨“嘁”了声,“去长安,去燕京,去沪海,人才能活出滋味来。”
“我还是觉得咱们这里好。”
“这里好什么?穿破袄,裹头巾,整天吃洋芋蛋蛋?你爷你爸他们是没法子,一辈子就围着这几片山沟沟打转转。你现在能出去,进城,上学,这就是天大滴好处,老天爷给你换命,你可得抓住了。”
李春的小手被捏得有些疼,抬头看到豆兰馨带着期盼的眼神,只觉得有些陌生。
不过想起爷爷说的,日后进了城,能坐上火车,能用上自来水,能顿顿吃上肉夹馍,能交上李乐那样的城里娃当朋友,甚至变成城里人的样子,原本涌起的那一丝即将离家的慌张和无措,又被兴奋所代替。
西厢房里,三个男人依旧对着丐版计划书,你一言我一语的商议。
“大泉哥,做饭、修车、加油,开小商店,就这几项,我觉得你就干修车和做饭。”
“淼说的在理,狗熊掰棒子,不能啥都搂怀里。你干不过来,有的也没有门路。”
“嗯,以前我想岔了。”李泉深深吸了口,烟头闪烁。“淼,你再细说说,这个什么招商是个什么章程。”
“这算什么招商,说白了就是当二房东加拼缝。”李乐摇着头。
“转嫁租赁成本,收个差价,先把自己的钱套出来,用到更花钱更挣钱的地方去,动起来才能生钱。”
“那要是弄个地方,打上你说的这个什么招商的旗号,把收来的租金都给弄走,那不就成了空手套白狼?”李泉有些回过味来。
李乐撇撇嘴,“你以为城里那些骗子怎么来的?做个假项目,编个假合同,弄间办公室,打几个广告,收完钱拍屁股走人,这都是老套路了,不稀奇。”
话头一转,“大伯,现在几件事,一是和镇里谈和尚湾的租赁。这个得聊得细,就刚才咱们说的期限、变动、租金交付方式。这个该找谁,谁说话算话,说的话能管多长时间,您得有个数。”
见李铁矛点头,继续道,“修车的师傅,设备,工具什么的,大泉哥你熟悉,趁着年前都回家过节,能拉动就拉动。”
“做饭就做那种快餐。几荤几素的先弄着,看看是找厨子,还是找村里的婆姨谁手艺好的,给开工钱。求一个干净卫生,量大管饱.......”
李铁矛爷俩掰着手指头,按照李乐说的,一样样记着。
“那,那个什么招商能干?”李泉支着胳膊,问了句。
“咋不能干?不过这一开始,毛都没见到,没人愿意租门脸做生意。”
“加油的能喊过来吧,前两天冯癞子还和我说来着,要是能搞,他准备支个加油机在那。”
“费用谈了么?”李乐挠挠下巴。
“没呢。”
“干脆就别要了,能用加油引大车和司机呢。”
“对着伲。”
“淼,我说万一,万一哈,要是这个服务区生意好了,都想来租房子,咱们自己干的生意,会不会叫人顶了。”李铁矛扯扯李乐的袖口,“就说吃饭这个啥快餐,按你的说法,都能干,还有要是有开饭店的呢?这些司机手里钱可都不少。这种不能给进来吧。”
“为啥不给租?租。做生意不就讲究一个抱团扎堆,赶大集不就是这个理?再说,你做快餐,和吃炒菜烧菜喝酒的能一样?先聚人气儿,让南来北往的大车都知道有和尚湾这个么个地方,能方便吃饭洗脸修车加油,能省钱,都往这里聚。”
“以后,还能洗澡,睡觉,买特产,挣钱的路子多着呢。”
理论结合实际,李乐不自觉的开启了大忽悠术,画起自己在这个时代的第一个大饼。
至于效果如何,看李铁矛爷俩满眼的小星星,李乐觉得还成。
三人又扯扯拉拉说了几个细节,终于到了最关键的地方,钱。
“老爷子走之前,留了点钱,你爸一分没要,都放在我这,这两年家里攒了攒,还有付姨和你爸贴补的,凑一凑,能有个一万五。”
“今晚上和那几个本家私下里也说了,借一借,也能有个小两千块。”
李乐不会用算盘,也没计算器,只能继续低头在白纸上算着成本。
不说话,倒是让刚才交了底的李铁矛,有些忐忑和不安。
李晋乔不计较,侄子呢?
身边周围,亲兄弟、叔侄之间为了钱闹得不可开交的例子不少。就这么空口白活的一句,老三把老爷子的钱都给了自己?
李铁矛有些后悔,刚才应该收着点。
看向李泉,李泉摇摇头,随后又给了一个安心的眼神。
沉吟片刻,李乐抬头,看到爷俩都都盯着自己,笑道,“大伯,这个租金,你还是得去找找镇里,看能不能少点.......”
“讨价还价才是买卖。那片地,不能种粮食,不能当厂房,干别的也都是四圈不靠,只图个地方够大......”
“能省就省,大不了今后每年给涨一部分租金,先把这个大头给降下来,省下来的都是利润。”
李铁矛长舒口气,“我去找丁书记,还有植保站的王站长,一个县官,一个现管。”
“需不需要打点?”李乐想起此时社会上的风气,“有人办事不行,坏事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