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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渔夫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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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是运气还是有天分,考了三场,考生淘汰了一半,苏元青还在。

    第四场和第五场在一起考,考的内容分别是经文、诗赋;经文,骈文。诗赋,苏元青并不擅长。骈文,他至今只做过三篇。他实在没有把握。但既然进了考场,便只能尽力而为,至少出去了,不能跟老渔夫说他没有尽力。

    苏元青却不知,老渔夫几天前就收拾东西,离家远行。

    因苏元青出来考试换了衣服,老渔夫让自家婆娘将他的那些旧衣服洗了,这不,正见到了他藏起来的那本《赤月天经》。

    老渔夫也是个读书人,住在人祖庙附近,也听过那些传说。

    看到这本修行的奇书,如何不知机缘。

    于是心痒难忍,翻读抄写。

    他心理斗争了好几天,终于还是没忍住。为免苏元青不同意他学,他跟自家婆娘一合计,便收拾了家当,向县衙求取了一张路引,早已离去了。

    苏元青若是第一场就被淘汰,老渔夫尚且没有离开。若是第二场就被淘汰,紧赶慢赶也能追上。可现在,他一路顺风顺水,考到最后一场,想追也追不上了。

    他自己却还不知其中究竟,跟那几道考题作斗争,唯恐写得不周到。

    五场考试考完,苏元青考得中规中矩。

    经文倒没什么问题,他记得颇为清楚。可后面的诗赋骈文,就他自己看来,只能算是堆砌辞藻的废话,简直没有道理。

    他想,这次考不中了。

    这次不中,还有下次,他已经考到最后一场,比预料的更好。

    如此一琢磨,倒也得意。

    在考场门口没看到老渔夫,他去熟肉店买了二两肉,又顺路买了三个饼,一壶酒,哼唱着简单的曲调,往老渔夫家里走去。

    他的本意是庆祝,才到门口,便大喊道:“老师,学生考试回来了。”

    家里已是空无一人,大门也锁上了,平时不怎么出门的师娘也不在,甚是奇怪。

    旁边一个穿着单薄衣衫的壮汉闻声走出来,对苏元青说:“别喊了,老周的女儿生病,捎了信来让他们过去,他们已经走了好几天了。对了,你可以去问问六爷,老周走的时候,好像给六爷交代了点事,跟你有关系。你去问问。”

    六爷也是邻居。

    苏元青常来老渔夫这里,跟他们相熟。

    他向壮汉道了谢,便去找六爷。

    六爷正跟家里人吃饭,见苏元青来,没有像平常那样招呼,只是取了把钥匙回来,对苏元青说:“老周离开那天的神态不太对,估摸着他儿女的情况很不好。他跟我说,家里的东西都给你了,劝你好好科举。”

    苏元青心里咯噔一下,接过钥匙,问说:“可曾留下书信?”

    六爷说:“这个没给我,你去他家里看看,或许有。”

    苏元青道了声谢,便回老渔夫家。

    开了门,几间房都看了看,在自己住的那间房的桌子上找到一封信。

    他慌慌张张地拆了信,里面的内容让他震惊。

    信上写着,“小苏:尔之《赤月天经》,实乃神仙宝物。从前人祖庙中有一仙姑,修炼此功,可以飞檐走壁。此一仙缘引来众多武林人士,争相求取。如今既见仙缘,老夫心痒难忍,愧取之。辜负尔之信任,实在羞愧,不敢再与尔相见。故而抄录一遍此经之经文,留尔翻阅。家中诸物及良田二十六亩,亦留做赔偿。只盼望尔科举考中,修行有成。老夫愧为人师,先走一步,望看在相识一场份上,放老夫一马。”

    苏元青看得是五味杂陈。

    老渔夫和他婆娘,多好的两个人,怎么为了一本《赤月天经》,竟然做了这样不堪的选择?竟然卷了此经,仓惶逃去……

    无耻之中,带着些人心的凉薄。

    他难道就不能偷偷抄一份?

    难道就不能借一借?

    甚至开口讨要,苏元青也不是不能给他。

    毕竟一本书而已,苏元青记性颇好,识字看书的时候,已经将其背了下来。

    苏元青心里百感交集,不是滋味。

    他翻出老渔夫抄下的《赤月天经》,只觉字字句句都在诛心,都让他不解。直到翻到最后,见那只有前五层的内容,他恍然有所悟,“老师莫不是在抄录此经时,看到后面那几层,被百毒不侵,御剑飞行的说法迷惑,不想跟我分享,才做了这样的举动?只是一本功法而已,一起研究不是更好,何至于此?”

    他心术复杂,坐在椅子上,磨墨捉笔,把《赤月天经》剩下的部分默写下来。

    老渔夫要是知道他已将这本经书背了下来,想必不会如此抉择。如今他自己羞愧不说,还让苏元青看到了人心险恶。

    知人知面不知心。

    貌似老实的人,也有糊涂作恶的时候。

    苏元青心里难受,什么都不想谴责,把自己买来的酒打开,灌入喉咙,只觉得浑身麻木,毫无滋味。吃肉吃饼,也不觉得香。一壶酒喝完,肉也吃完,微醺之下,什么都不想,他往床上一趟,放下心思见周公去了。

    然而即使借酒,也只是浅睡。

    凌晨即醒,醒来只觉头痛。

    他长叹一声坐了起来,说:“《论语》有一言,子游曰:‘子夏之门人小子,当洒扫、应对进退,则可矣。抑末也,本之则无,如之何?’子夏闻之,曰:‘噫!言游过矣!君子之道,孰先传焉?孰后倦焉?譬诸草木,区以别矣。君子之道,焉可诬也?有始有卒者,其惟圣人乎!’善始善终的人,那是只有圣人才做得到。也罢,师父对我有善始,又一路照顾,已然很好,如今些许不快,全当命运捉弄。”

    如此劝慰自己之后,他不再思量老渔夫的事,吃了昨晚剩下的饼,到院子里的树下盘坐起来,练他的《赤月卷》。

    朝日初升,斜照在他的脸上,脸上蒸腾雾气,氤氲七彩霞光。

    日华之力入体,充盈筋脉,汇聚于丹田。

    丹田之中,渐渐生出气感。

    那便是修行中的一口灵息。

    这灵息是一切的开始。

    如同科举路上的识字一般,它是一切的基础。

    若不识字,科举之路无从谈起。

    若没有这口灵息,一切都没法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