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沪城最神圣的医院，一号手术台。
鹿凡穿上崭新的手术服，一个人在医护通道走廊上安静的坐着。
护士丫头们收拾停当还需要多等十几二十分钟。
院方负责协调的人安静的走到了鹿凡身边。
“鹿主任，您要求准备的东西都给搬进来了。”
“哦，谢谢！红牛和吸管直搬手术间吧。尿不湿就留在这儿。
谢谢，辛苦了！”
等人安静的退去，鹿凡翻找出最大号的一包，拆开先给自己手上拿了几个。
起身，走到男换衣间门口时才大声的喊了一句。
“小林子！“兜兜”拿来了，放外头长椅上了……”
“知道啦！马姐问你要不要帮忙？”
隔壁哄堂大笑，鹿凡倒吸一口凉气，乖乖的闭嘴了。
再出来时，裴东旭和这边医院的一位男医生跟着。
隔壁也有了响动，一个一个的先后出来汇合。
鹿凡心里数着人数，待到人员整齐后带头往出走了，毫无疑问的“带头大哥”箭头位置。
“今早上我们吴主任专门给我说了，等会儿手术结束后第一顿饭他请，让咱们随便挑地方！”
“就他那啬皮样子！头发谢顶成那样还开心终于把洗发水省了呢。他能请啥？那咱们就去城隍庙，吃穷他！”
身后有人接了话。
“城隍庙算便宜他了，都是小吃。要去咱们就去外滩一号！”
鹿凡听的很清楚，燕丹宁主动参与进来的声音。
心中暗自开心，却突然想到自己在小群里的承诺，激灵了一下。
队伍鱼贯而出，待到进入了手术大厅中，却都一个个进入了紧张严肃的状态。
鹿凡敏锐发现，头顶的一个摄像头跟随着自己转动了一下。
各就各位，开始有序紧张做最后的术前准备工作，鹿凡却暂时的闲了下来。退到不挡道、不碍事的地方。
燕丹宁默默的端了一个圆凳，放到了鹿凡身边。
“墙脚吧，尽量避开头顶的摄像头。”
鹿凡没感谢，却提出了要求。
燕丹宁照做。
“我忘了一件大事儿！承诺你的棉花球忘了，趁着这会有空，自己拿棉签撕吧。”
鹿凡跟着，坐下前突然来了一句。
燕丹宁当场回怼。
“谁能跟您一样，这会儿开始就让人老爷一样伺候了！还忙着要去调试监护仪呢。坐这儿好好想想，是不是今天还是三号刀开场……”
说完，得胜骄傲的翩然离开了。
鹿凡抓紧时间闭目养神，内心却在精确的倒数着时间。
小林子又到了身前，拿出一个老式的mp3，耳塞放进了鹿凡耳蜗里。
mp3里只存储了一首谭咏麟的老歌，循环播放模式。
每逢重大手术，需要提升精气时，鹿凡只听这一首歌……
再次睁眼的一刻，全员敬立。
“林丹护士，去接病人！”
“是！”
小林子再没有平日的嘻哈，把鹿凡最早在秦都时的半军事化作风带入了进来……
无影灯下，
鹿凡稳稳站定，调整呼吸后看向了麻醉师方向。
燕丹宁点头确认。
鹿凡冷静的收凝心神，右手伸出。
“三号刀！”
一场早已被炒作的广泛关注，国内首例冠状动脉慢性完全闭塞病变加冠脉三支病变复合介入手术在鹿凡沉稳落下第一刀的时刻，正式开始了……
随着视频音频线的连接，手术现场的高清影像清晰的映射到了位于同一楼宇内先进的观摩室的大屏上，继而折叠空间的距离传播到更远更多的地方……
类似阶梯教室的整个房间几已座无虚席，全场安静的几乎同时屏住了呼吸。
端坐最前排中间位置的陈庆平院士，在看到自己最得意的弟子沉稳干练的切出第一刀后，终于些许的平静了下来。
这是一场等同于和死神掰手腕的超高难度手术，陈庆平评估过自己，即使再早个二十多年，在最黄金的职业生涯时刻，自己可能都没信心站上这个手术台。
这是一场精力、体力、毅力；经验、天赋、心智甚至运气都缺一不可的综合拉力赛！
陈庆平内心却对此时此刻只在镜头前露出了一双手的鹿凡生出了莫名的信心和信任。
自己即使到现在，还清晰的记得当年这位还理着土坎的发型，面容青涩、局促不安的踏入自己办公室的那一刻，站在门口，鞠弯深躬，满怀忐忑的喊出第一声“陈老师”的一刻。
莫名其妙的就让自己共情起自己当年几乎同样青春志得又满怀抱负的艰苦岁月。
由于一个女人的原因，他放弃了本该早就该辉煌腾飞的光明前途，气的他当时在办公室里亲手摔碎了自己最心爱的一款水杯，最骄傲的一副相框。
杯子是鹿凡用自己当年大半的奖学金买的，听信了什么传销组织的鬼话说有什么神奇功效；相框里的照片是自己和这个不争气的学生在香港港安医院门口的合影，一次国际交流活动自己带过去拎包的。
为此，自己曾经懊恼后悔了很长时光。
命运的安排如此神奇，一次带着使命的职务调动，却让两人重新有了再叙师徒情缘的机会，虽然这些年来，两人之间的情缘延续其实从来的就没有中断过。
问题出在自己，内心总还是觉得缺少了些什么。沈秋萍女士给过自己最权威、最直白的解读，
“你是把鹿凡当作咱们自己的儿子在养，而不仅仅是衣钵传人！”
自己的儿子！现在终于长大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多年小地方小医院的艰难成长，在经验实践更加丰富的同时也历练出了他更加坚韧、独当一面的气质。
好在，他现在终于的回归正途，一切尚不算晚！
“拿沪城的一套房，能不能留下他！”
马老头突然在旁边开口挑衅了。
“你可以试试。”
陈庆平骄傲自信的回应。
屏幕之上，鹿凡已经开始给心脏动脉搭接人工管，连接外循环机了，鲜活的心脏即将暂停跳动，整个手术进入第一段危险期。
最大的难度还在于，患者还因为病痛及引起的长年不健康活动习惯，存在左脊柱严重侧弯，压迫心脏结构产生移位，挤压导致血管畸形……
眼神投向燕丹宁确认，燕丹宁信心饱满的点头确认体外循环机已经正常运行。
巡回护士趁机眼疾手快的替鹿凡擦掉了额头的沁汗。
手上再次有了动作，鹿凡像拆弹专家一样，小心翼翼的的剥离开粘连组织，这是一场耐心和体力的比拼，看似简单重复的这一个动作就要持续三小时，不能停歇，更不能假借他人之手……
接下来，鹿凡还要紧接不停的在右心室建立一个“隧道”，目的是把心室中的血和动脉连接起来，然后才方便在右心室外下下一步的切口。
心脏切开了，鹿凡终于要面临最风险的时刻，常年的病变使患者患上了低蛋白血症，心脏已经脆弱和糟糕的跟水泡了一般，刀具随便一碰就可能当即大出血。
鹿凡更加的谨慎小心翼翼了起来，沉稳的控制着自己的力量，胆战心惊持续了整整七个小时，人工血管才缝合完毕。
鹿凡，终于得来了第一次休息的时间，裴东旭上场，做一些基础的工作。
巡回拿来了红牛，鹿凡一口气吸完了一瓶，腹中却没有任何饱胀的感觉。
手术继续，鹿凡再次归位，病人心脏已经暂停五个小时，温度也已经降低的濒临二十九度，鹿凡必须尽快恢复病人的心跳。
机器关停，心脏慢慢开始跳动，渐渐变红恢复了生机起来。就在众人刚刚松下一口气之时，意外又发生了。
报警器响起，病人体内出现大出血。
“挤压输血！”
鹿凡果断命令。
有护士跑到血袋前开始操作。
鹿凡则开始紧急处理瘀血。
“重开循环机！”
一条命令又发给了麻醉师。
“完毕！”
传来的还是燕丹宁的声音。
“病人血液流失太快，血袋快供不上了！”
“自体血回输！”
鹿凡出声命令。
一团团的纱布扔了出来。
“病人心率失常！”
燕丹宁声音再次传来。
“稳住！上Ecmo！加多巴胺、阿托品！”
鹿凡加快了手上的动作，第九袋止血棉纱即将耗尽的时候，病人的出血终于止住了。
鹿凡脚底四周，累积的止血纱布后来统计足足九百八十六张。
时间不能再耽误了！鹿凡加快了手上的动作频率……
越是危急，鹿凡却变得越加沉静，一项项手术动作熟练，快速的完成。
时针分针也在快速转圈，这是必须的时间消耗，鹿凡脑海中却早已忘记了时间概念……
第二次休息，时间比上次长了一点，鹿凡却已留意到，身边的护士和助手已经换回了手术刚开始的那一拨。
鹿凡起身，再次回归。
“撤Ecmo，换体外循环机！”
耳边没有出现任何告警的尖鸣，鹿凡松了一口气。接下来就是一些逆向恢复的动作了。
在此之前，还需要让体外循环机多跑上一段时间。
“再来一瓶？”
巡回甚至有了心情照顾鹿凡了。
“不了，底下都沉甸甸的了。”
鹿凡双腿还抖了抖。
“糟糕！动脉泵故障了！”
伴随着尖锐的警报声再起，燕丹宁慌乱的喊到。
“ 慌什么慌！不是有紧急摇把呢吗！拖拉机会不会开！
小林子！过去帮忙……”
鹿凡厉声的提醒道。
院方随时待命的技术人员终于进来了，循环机又恢复正常。
鹿凡再不敢大意，随后步骤亲力亲为……
当缝合针最后一次穿过刀口，打结抽下的一刻，鹿凡终于的长舒一口气。
退后两步，隔着口罩，放松的笑了。
周围似乎已经开始有人在鼓掌，鹿凡却突然的耳鸣幻听。
笑容还没收敛，眼前一黑就向后倒了下去。
最后的记忆，似乎是有人在身后稳稳的抱住了轨迹从后仰变成了下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