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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九章 父子反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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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随江原回朝的将领只是少数人,他麾下一些有名的大将,诸如程广、裴绍等人,仍然镇守在外,时刻防范北赵突袭。

    回顾北魏与北赵交战的这五年,正是我全力经营蜀川的重要时期。那时蜀国刚灭,国主归降,正陷入一片混乱之中。流砂会乘机迅速崛起,并以恢复旧国为名招揽了大批人马,成为顽固抵抗南越统治的一支主要力量。

    我一边派军队毫不留情地镇压,一边尽力安抚普通百姓,整整用了四年时间,才将满目疮痍的蜀川引上正轨。然而,我却也不得不眼看着北魏逐渐蚕食北赵边境,将领土层层向西北推进。

    百忙之中,我飞骑回京上表,促成了实际上旨在支援北赵的通商协议,暂时拖住了北魏西进步伐——但也只能是拖延而已,因为国主江德已经不耐烦了。在一次宫廷密议中,江德下了死命令,限江原一二年内拿下北赵,否则后果自负。

    眼下江原能握有三十八万大军,成为亲王中实力最雄厚的一派,与对北赵的连年用兵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在几位皇子全都对储位虎视眈眈的当口,一旦收服北赵失败,这后果意味着什么,可就十分玄妙了。

    现在江原不但积极备战,而且漫天撒网,不放过任何对自己有利的东西,怕都是被这一句“后果自负”踩痛了尾巴。

    不过他疼他的,有必要这样折腾我么?就因为刚才在殿上没发表丝毫意见,散会之后,他立刻逼我将各国情报统统浏览一遍,并且限两日内写出一篇纲要。只是北赵的也罢了,我还可以长长见识,不想首当其冲送来的就是南越谍报。

    此刻我坐在弘文馆北殿中,僵硬地面对鸣文搬来的一堆谍报文书,只有苦笑。

    来到北魏后,我已经对南越的任何消息全都不闻不问,说我刻意躲避也好,那痛苦的一幕幕我不愿再想起。并非毫不关心南越时局,只是我太过清醒地明白,自己已失去了关心的资格。不在其位,便无法谋其政,就算打探的再详细不过,除了徒增痛苦,还能改变什么呢?如今,这些情报放在眼前,也不过让我更加清楚地明白自己的处境罢了。

    我向远远站在一边的裴潜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裴潜一脸警惕道:“干什么?”

    等他走到跟前,我板起脸道:“听说你识字的?”

    小崽子十分戒备道:“识字怎么了?”

    我瞧他那不信任的神色就来气,哼道:“识字能害你!”一把将他按进椅中,然后把一桌上的谍报推到他面前,“限你今天把这些看完,然后写一篇纲要给我。”

    裴潜抬头看我,皱眉道:“为什么?”

    我不容置疑道:“因为你要听我的!”看到他愤怒的眼神,赶紧拍拍他进行利诱,“多学点东西对你将来有好处,你要写的好,改天有空教你一套拳脚功夫。”

    我打着呵欠,向窗边一张几榻走去,背后裴潜半信半疑道:“我在这里看,那你做什么?”

    “我……去那边睡一觉,哎,太累了……” 我含糊几句,有点心虚地爬到榻上,突然想起什么,合眼之前又叮嘱道,“你好好看,记得来人马上叫我!”

    现在我每天最大的爱好就是睡觉,只有在梦中才不用费力地掩饰自己。

    然而刚才看到的消息还是挥之不去,虽然不想承认,皇兄瞒天过海的做法得到了父皇的默许,却还是忍不住去想,为什么我会让他们感觉这样碍眼?是不是在他们心中,我从来只是一个用于开疆拓土的工具?猝不及防地,许多过去不愿、也不敢去想的问题,就这样涌进脑中,猛然刺痛了我。

    朦胧中,似乎回到童年玩过的碧水池畔,父皇突然抱过玩得兴起的我,严厉问道:“彦儿,你将来会不会背叛父皇?”

    幼小的我看着父皇有些可怕的脸色,只小声问:“什么叫背叛?”

    父皇想了想道:“父皇的意思是,你长大了,会不会帮着别人来打父皇?你会不会?”

    我满面疑惑,天真地眨着眼睛:“我是父皇的儿子,怎么会帮别人?谁来打父皇,彦儿就杀了他!”

    父皇点点头,面色微微缓和,却双手掐住我腋下,猛将我浸入水中。我吓得大哭,眼看水渐渐没到胸口,只有不住哀求,旁边的宫女太监早已吓得软倒在地。直到呛了一口水,父皇才停住手,沉沉道:“彦儿,记住你刚才的话,若是对父皇有二心,别怪父皇像今天这般对你!”

    我水淋淋地扑倒在岸上,看着那个高大的身影越走越远……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哭喊出声。

    哭泣中,似乎有人轻轻触碰我的脸颊,我感到心里一阵温暖,渐渐止住了哭声。又过了一会,仿佛双唇也这被湿湿润润的温暖包围了,腮边被什么弄得痒痒的,我忍不住伸手一拂,却什么也没碰到。

    明亮的阳光刺入眼帘,我好容易才看清面前那双幽深的黑色眸子,反射般突然坐起。

    江原站在塌边,似乎被我吓了一跳,马上又冷冷道:“起这么快,见到鬼了?”

    我四面一望:“你怎么来了?裴潜呢?小畜生竟然没叫我。”

    江原哼道:“若不是我不让人通报,还不知道你这样自在。本来还想问你看得过瘾么?现在看来似乎是睡得过瘾。”

    他这么一说,我倒觉得唇边凉凉的,顺手一抹居然是湿的,难道我睡着时流了口水?急忙拿袖子擦干净,偷偷看一眼江原,他眼角居然带了点笑意。我不由有些恼,便道:“你明知我是南越人,却让我看南越情报,对付本国人,居然来问我过不过瘾?”

    江原挑眉:“所以,你让那少年替你看,自己睡觉?”

    “我早就看完了。”

    “那你倒来说说,南越朝中近来都有什么动作,你对南越皇帝有什么看法?”

    “……”

    江原冷笑:“是说不出来,还是根本不敢说?我给你这些,就是让你看看清楚,南越朝中究竟乌烟瘴气到什么地步!难道现在你还在自欺欺人?”

    我猛然站起道:“你闭嘴!”这样的话还是第一次听到,我握紧了双手,心中竟隐隐发慌。

    “哐”的一声,房门被人撞开,我与江原同时向门口望去,都有些呆怔。

    站在门口的赫然是身着世子服饰的江麟,他两眼直盯着我们,面色有说不出的难看。

    半年没见,江麟似乎长高了一点,我下意识地往江原身后退了退,不知道这个精明的小鬼有没有认出我?

    江原首先开口:“不是要过几天才回来么?”

    江麟冷冷道:“母亲的忌日快到了,我怕父王自己太过冷清,所以提前回来。”说着又向屋内走了几步,“不过,似乎是我多虑了。”

    江原脸上僵了僵,有些客套地问道:“你外公近来好么?”

    江麟同样客套地回答:“本来不太好,可是一见到我,外公便格外高兴。”

    江原随意道:“既如此,你多去陪陪外公也好。”

    江麟抬头看着他:“父王却似乎相反。”

    江原面色阴沉下来:“你说什么?”

    江麟嘴角一丝冷笑,慢慢将目光移到我身上:“孩儿一回来就听人说,父王新任命了一位主簿,忙赶来看看是何许人也。不知道父王愿不愿为孩儿引见?”

    我与他目光一对,见这小鬼神色不善,心里首先紧了一下。他明明已经认出我,却并没有当面提起旧事,绝对不是因为良心发现,说不定有什么后招等着我。忙先向他笑道:“我是小人物,怎敢劳殿下亲自引见。在下凌悦,失礼之处望世子殿下勿怪。”

    江麟冷冽地在我脸上一扫:“原来是凌主簿,我还不知道天御府变得这么好进,坑蒙拐骗之徒都可以混个主簿来当。”

    我干笑一声,江原已怒道:“放肆!”

    江麟抬头冷笑,神色间带了几分鄙夷:“这姓凌的到底是因为什么被父王看中的,孩儿不敢乱说,但刚才的事,孩儿在窗外都看到了。孩儿斗胆想请教父王,我天御府招揽幕僚还有这样一项用途么?”

    江原脸色不知是尴尬还是恼怒:“我的事轮不到你来过问。”

    江麟冷笑道:“孩儿是不敢过问,只是好奇这滋味。”

    江原面色立刻变得铁青:“是谁教你说这种没上没下的话!”

    江麟毫不示弱与他对视:“孩儿不敢,师傅只教我正身律己,不可行越矩之事!”

    江原怒意勃发,扬手一挥,我还没来得及阻止,江麟已经跌出三丈以外。我好心跑过去扶他,反倒被他狠狠推开:“恶心!”

    我倒跌两步,顺便碰翻了一只香几,就要摔倒的时候,江原一把扶住我,怒道:“管他做什么!管好你自己!”我甩开他的手,还不是因为把柄在你家小鬼手里?

    江麟从地上爬起来,声音有一丝颤抖:“你打我也罢了,若是母亲知道父王的所做作为,一定会伤心难过。”

    江原冷笑:“你还敢提你母亲?我倒是盼着她能为我伤一点心!”

    江麟咬了咬下唇:“那孩儿便替母亲恭喜父王,找到一个合心意的下属。”

    江原冷冷道:“那也不必了,你母亲的心思我比谁都了解。既然凌主簿你已见过,不如回明德殿去,我还有事要与凌主簿商讨。”

    江麟讽刺地一弯嘴角:“父王尽情‘商讨’,孩儿就不打扰了。”临走之前,锐利目光在我身上剜过,“凌主簿,改日我也要跟你商讨一番,还盼你不吝赐教。”我被他瞧得打了个寒噤,就算这小鬼认定我招摇撞骗,也不用这样恨我吧?我抱怨地看一眼江原,心道你什么时候打他不好,偏偏拿我作借口,不是存心让我倒霉?他不敢动你这老子,还不敢动我么?

    江原突然厉声道:“站住!”

    已经走出门的江麟身形一顿:“父王还有事?”

    “从现在起,未经我允许,你不得私入弘文馆。”

    江麟回身冷笑几声:“将来父王若再收了官员在府里,可千万要先告诉孩儿哪里不能进,这样的事,孩儿还真不想撞见第二回!”说罢,他头也不回地转过回廊。

    我皱眉看着江麟跑出弘文馆,正琢磨他那话什么意思,江原在我身后道:“这孩子被惯坏了,你以后见了不要理他就是,他若做什么过分的事,就派人告诉我。”

    我听了气不打一处来,你以为我现在是谁?对堂堂燕王世子说不理就不理?就算他对我做什么,如果告诉了你,轻则落个挑拨父子关系的恶名,重了连自己怎么死都不知道!你能保证他不回头报复么?江原,你瞧瞧你自己,还不知道自己儿子是什么货色?

    江原看到我控诉的眼神,大概也想到这样根本行不通,便又道:“这几天你尽量不要出馆,免得麟儿见到你又放肆胡说。”

    我再次欲哭无泪,不出馆,那小鬼不会将我叫出去么?你现在该做的是回去好好开导自己儿子,让他对我消除敌意才对吧?刚才在殿上介绍我时,你不是很会因势利导,消除下属间隔阂的么?

    江原却似乎根本没想到与儿子的沟通问题,挥手道:“算了,不如你先跟着我,待我忙过这阵再说。”

    唉,主意一个比一个糟,我立刻找借口反对:“我不是你随从,怎么能无缘无故跟你出入?再说北赵的情报还没有看,那篇纲要也还没写。”

    江原冷冷看我:“你是府内主簿,负责起草燕王教令,我随时发令,你随时记录,何来不妥?你要看情报随时都可以,我会为你留时间。”接着又冷笑,“你不是有个捉刀的么,叫他代你看也是一样。”

    我身上一阵一阵冷,这父子两人真是像得不能再像,轮番冷笑,是不是想冻死人?一个激灵之后,我突然想起不对,江原父子一先一后来,鸣文鸣时不出声倒能理解,裴潜这小畜生怎么也这么安静地放他们进来?

    我转头看江原:“你把裴潜怎么了?我半天没听到他说话。”

    江原道:“能怎么样?不过是让他别碍事。”

    我就急忙出门,只见殿外回廊下,裴潜正一动不动蹲在窗边。我气急败坏地跑到他身边,推捏一阵无效,回头向跟出来的江原道:“你点的穴?”

    不用他回答我已经知道了,裴潜一见江原两眼发红,似乎恨不得立刻吃了他。我再看他肩膀上两只脚印清晰可见,明显是江麟拿他当了垫脚石。

    江原走过来,见到裴潜的眼神并不以为意,反而问道:“他叫裴潜?是你取的名字罢?”

    我怒视他:“你怎么知道?”

    江原道:“三国时大智大勇之能臣,放在这小畜生身上似乎可惜了些。”

    “怎么?”

    “鲁莽有余而智不足,你指望他成气候么?”

    我不高兴道:“少废话,你父子仗势欺人过分了罢!”

    江原也看到裴潜肩上的脚印,脸色变了变:“麟儿确实过分了。”伸手将裴潜穴道解开,又飞速闪开。

    裴潜红着眼睛往前冲,被我使力拉住:“那是燕王殿下!”

    “燕王殿下怎么了?我不过不让他进来,他就点我穴道!还让那臭小子踩我!”

    我道:“你忘了我的话了?燕王殿下要进,你怎么能拦他?”裴潜呆了一下,恨恨地看江原一眼,才慢慢停下。

    江原别有意味道:“怪不得你一心救他,原来他只听你话。”

    我道:“这里的人都听你的,我就不能找一个只听我的?”

    江原淡淡道:“只要你听我的,那亦无妨。”我突然也有吃了他的冲动。

    江原微微一笑,刚想起般又道:“对了,叫这少年留在殿里看谍报,你跟我进一趟宫罢。”

    我警惕道:“进宫?做什么?”

    “我皇妹想见你。”

    “你,你皇妹?她怎么会知道我?”他的皇妹不就是仪真么?她怎么还没嫁出去!

    江原一笑:“是我告诉她的。”

    “为,为什么?” 我瞧一眼江原,这个混蛋难道发现了什么,想要试探我?

    “我皇妹对南越的风土人情感兴趣,听说你是南越人,所以想听你谈一谈南越的事。

    “她马上要嫁过去了,亲自去体会不是比我讲得好?”

    江原笑道:“仪真那次听我说起,就一定要我带你过去,大概想事先多了解一些。”

    我极力找理由推辞:“那不行,我一个男人,怎么能去后宫见公主?”

    “没关系,我带你进去。”

    我坚决道:“还是不行!我是南越通缉的犯人,公主见了我,将来到南越两相对照,我不就暴露了?”她去南越一见关慕秋与我相像,一定会怀疑我。

    “那种东西,她不会看到。”江原强拉住我的手,将我拖出门去。

    看来无法脱身了,我情急之中道:“凭潮在哪里?”

    江原回头看我:“你找他做什么?”

    “差一点忘了,他让今天我过去拿药,我得先去找他再随你进宫。”

    江原盯着我看了一会,面无表情道:“我今早刚问过,他说你根本不能吃药,是不是你听错了?”

    “厄……是么?或许是我听错了。”

    江原微微一笑:“那就不用找他了。”继续拉着我走,转头向旁边的随从道,“吩咐备马车,入宫。”

    易容的希望破灭,我心里怀着最后一丝侥幸,登上了驶向皇宫的马车。

    江原坐在旁边,握住我的手一直不肯放开,似乎怕我逃走似的。我皱眉往回抽,却立刻被他更紧地握住。

    车帘垂下,狭小的车厢里光线有些暗淡,车外没有嘈杂的人声,只偶尔听见车轮压过街道的声响。左手仍被江原牢牢握着,车厢内安静得能听见彼此呼吸,我突然觉得这气氛有说不出的怪异,再次试图摆脱他的五指。

    “凌悦。”江原低声开口,语气一反往常的冰冷霸道,反而带了几分郑重。

    我心里蓦然一跳,询问地看他,却发现他并没有看我,只好问道:“你要说什么?”

    江原轻轻一笑:“你现在好像真的有些怕我,我之前还以为……” 他转头看着我,却没有说下去。

    我勉强笑道:“害怕的似乎是你,抓这么紧,是怕我中途逃走么?”

    江原也笑:“就算我在怕罢,我的确是怕你逃走,所以不敢放开。”

    我不由向他苦笑:“你看我还有能力逃么?”

    江原眸子里有什么颤了一下,慢慢道:“自从你来到北魏,我们还没有认真谈过。”

    我一笑:“你说得好像以前认真过一般。”

    江原深邃的目光直视我:“那一夜发生了什么,我一直没机会问你。”

    我低头躲过他的视线:“你不是都看到了么?南越太子想要围杀我。”

    “他为什么想要围杀你?难道只因为你是一个刺杀未遂的刺客?” 江原声音低沉,“你在襄阳刺杀越凌王,四处派人通缉你的却是南越太子,为什么他比越凌王本人还要热心?凌悦,你不觉得从一开始自己的理由便太过牵强么?”

    我心里一紧,却没有立刻开口。

    江原目光灼灼地看我:“你不说,便先听我说如何?那一日,我赶到川庆宫,那里已被严密封锁,只得折回。经过皇宫北门时,远远看到一队回宫的侍卫,其中一人紫冠王服,却似乎是被强制押解入宫。接着,便看到城东燃起焰火,原来是你正被南越太子围击。我救下你之后,第二日打探到消息,越凌王因为涉嫌投毒,被宣进宫软禁了,由此可见,我那日见到的便是他本人。再过几日,参与围杀你的太子侍卫全被秘密处决,没有一人侥幸逃脱。我只是奇怪,你怎么会与越凌王一日间同时遇险?皇上下旨拿他,太子誓要杀你,倒好象你与他成了一伙?”

    我迅速道:“那又有何奇怪?我听到国主遇害,要去越凌王处确定是否为他所害,恰巧见他被皇帝召去宫里,要尾随时被太子遇到。他见了我,便来杀我。我之前确实骗了你,我刺杀越凌王虽是出于义愤,其实更因为受了太子指使。我一击不中,只有逃走,太子怕我暴露他的阴谋,所以先下手为强。”

    江原转眼看我:“你何时又与太子勾结上了?”

    “这个么,就像我不知自己什么时候被你纠缠上一样。”

    江原低低一笑:“闹了半天,你是南越太子一党?”

    “你不见我对太子府内十分熟悉么?”

    他不依不饶:“那你为什么又会一心求死?你既然可以依附太子,难道没想过依附我么?”

    “那时以为伤重难愈,因此了无生志,殿下就不用追究了罢。我现在不是成了天御府的主簿么?”

    江原目光垂下:“对,但你却从没有真心想留下。”说着却又莫名一笑,“不过,你总算给了我一个理由。”

    “理由?”我故意使自己看起来怒气冲冲,“如果你觉得我在编瞎话骗你,那又何必问我?”说着不顾马车正在疾驰,便起身要下车。

    江原用力将我拉回来,冷冷道:“别自找烦恼,我说过不信你么?”

    我继续佯怒道:“你这么说,分明是不信我。”

    江原忽用他深不见底的眸子凝视我,那一泓幽潭之下仿佛掩藏着无尽波澜,随时都要汹涌而出,我被他盯得有些心慌,一时竟不知要如何应付,脸上伪装出的怒意烟消云散。

    他看着我,渐渐皱眉,猛然将我从座位上拖起。他用的力道太大,我连保持平衡都来不及,便重重跌进他怀里。我大惊失色,急忙撑起身子,却被他牢牢按在腿上。

    江原用力扳过我的脸,声音有些凶狠:“你看不出来么?我相信你,比任何人都愿意相信你。以前你说过的话,我明知有漏洞,却从没派人追查。今天也一样,不管你的话有几分是真的,我仍然选择相信。可是你,又有几分信我?”

    我看着他嘴唇张合,却没有办法仔细去分辨,只将双眼直直望进他眸子里,那里几乎能看到自己的影子,这样狼狈已不是第一次。我对着那影子淡淡一笑,仿佛是对江原又仿佛是对自己:“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在你手里。”

    江原更深地皱眉:“又是这种眼神,难道我对你说的话,你一点都听不懂么?”

    我扭头别开视线:“你放开我。”

    他偏偏更紧地将我按住:“如果我说不放,你会怎样?”

    就在这时,车速减慢,传来侍卫拦驾的声音,我趁机使力挣扎。

    江原低低笑道:“宫门到了,我给你一个选择,你是要在车里被我抱着,还是同我换乘一匹马?”

    我不由怒道:“你!”

    车外立刻有侍卫近前问道:“燕王殿下可有需要末将效劳之处?”

    江原不动声色道:“不需要,我受仪真公主之邀前往云翔宫,与我同行的是府内新任从五品主簿,你们只管记下便是。”那侍卫道声“是”,立刻下令放行。

    我咬牙放低声音:“江原,你不要忘了答应过什么!我不……”

    话未说完,江原突然低头在我唇上一碰,接着将我放开,我瞪圆了眼睛:“你,你……”

    江原轻笑一声:“不让我抱着,那便只有这样了。”

    我双唇发抖:“你等着!不要以为我没有内力就可以……”

    江原反而笑了:“我等着,等你恢复内力以后,也这么对我。”

    “……” 太无耻了,我怒视着他,明知他在玩笑,还是气得说不出话来。

    江原笑了一阵,看见我怒气未消,表情便渐渐收敛。停车时,他突然认真对我道:“凌悦,我发现你只有在发怒的时候,眼中才有一点生机。”

    我横他一眼,甩手下车,谁知双腿早已坐得酸麻,一触到地面,居然差点摔倒。江原跟在后面笑道:“我不会扶你了,免得你恨我的事又加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