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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黑影分明是一个人,背上背着一个大大的包袱,那人站在屋外四处张望了一下,当面容迎向月光之时,韩湘大吃一惊,因为看见此人居然是师傅寒谷。
寒谷见四下无人,于是轻轻拨开窗户,一个纵身就跳进屋内,反身掩好窗户,将背上的包袱放在地板上,包袱落地发出一阵金属的脆响,而且显得十分沉重。寒谷放下包袱,走到桌边手指一搓,一点火星冒出点燃了桌上的油灯。
当他转身却“呀”的一声轻呼。原来韩湘此时直直的坐在床边,眼睁睁的盯着寒谷看,黑暗中不吭声不出气得倒把寒谷吓了一跳。
“不是叫你别等么,怎么不去睡觉?”寒谷有些不高兴的说道。
韩湘看了看寒谷,又看了看地上的那个包袱,这包袱很大,包袱皮花花绿绿的,看着像是一张被褥皮面,鼓鼓囊囊的不知道包的什么东西。
“师傅,你去哪里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这包袱里是什么东西啊?”韩湘一如既往的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
寒谷老脸微微一红说道:“我去寻找灵脉了,顺便去找朋友借了点盘缠。”他说完顺手从包袱里扯出一串铜钱放在桌上,“这样你培基的药物就有着落了。”
韩湘一语不发只是怀疑的看着寒谷,寒谷被他盯的甚是不自在,恼怒的说道:“大人的事情,你小孩子家家别一天问东问西的,快快去睡了。”
“不告而取,谓之‘窃’!谁会拿自家被面给您包东西的。”韩湘一语道破天机。
寒谷这下彻底恼羞成怒道:“谁窃了,正所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世上多有富不仁之辈,不取有违天道,再说了我不是没有补偿他们,还留给他们几贴腐肉烂筋散,那可是好东西啊,拿着钱都没地儿买去。”
说实话自己这徒弟性格中总有那么一点幼稚的正义感,这让寒谷有时十分郁闷,普通人对于这些修真的高人来说,那就是如同蝼蚁般的存在,高人兴致来了,偶尔劫个富、济个贫什么的,那简直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当然了是劫他人之富,济自己的贫,但是当面对韩湘那点天真的时候,寒谷竟然不知为何感到一丝小小的负罪感。
韩湘倒抽了口冷气说道:“腐肉烂筋散!师傅你杀人全家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寒谷急道:“别胡说!那腐肉烂筋散可是我天师道门上好的伤药,可以活死人、肉白骨的,江湖中鼎鼎大名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就是名字怪了点。”
韩湘奇道:“这名字岂止怪了点,任谁听了也是认为是那剧毒之物,是谁起了个这么奇葩的名字。”
寒谷没好气的说道:“除了炼制此药的药酒鬼,还能有谁,每日醉醺醺的不干正事儿……你问这么多干什么,快去睡觉,我已经找到灵脉了,明日就开始冲关,这事还不是都为了你,小小年纪那么能吃。”
韩湘吐了吐舌头,不敢再问,由于怕师傅担心,所以也没有将练功走火之事告诉寒谷,径自上床睡去。
一夜无话,第二天寒谷并没急着带韩湘去那个灵脉修炼,而是出去收集给韩湘筑基培元的药材,别看这乌口渡是个小镇,但是南来北往的商人都要经过这里,再加上寒谷不吝钱财的大肆购买,一上午的时间就将药材收集齐全了。
看着店小二满头大汗但是满脸堆笑着,将一只大木桶抬进客房里,韩湘就知道他得不少赏钱,几大桶漆黑如墨、热气腾腾的药水倾入大木桶之中,客房里顿时弥漫起浓浓的药腥味。
寒谷指着大木桶说道:“这些药水是为师专门为你配置的,可以培根固基,精纯你体内的土行元气,帮助你冲破最后两个穴位,只要你打通了土行经脉,就进入了旋照境,以后打通其他经脉就容易多了,不过在浸泡药水期间,你要尽量忍受住痛苦,实在忍受不住了为师会拉你出来的。”
按照寒谷的指示,韩湘脱光衣服直接就跳进木桶之中,店小二拿起两块半圆形的盖子,盖子中间有个孔洞,然后在韩湘的颈项之间一合,再将湿泥涂抹在空隙之处,这样整个大木桶就被密封起来,韩湘只留了个头在外面呼吸。
接下来店小二在木桶底部架起一只火盆,点燃炭火,慢慢的给木桶里的药汁加热。
韩湘此时默默运转土行元气,随着药力的慢慢渗透,经脉中流动的元气也带上了部分药力,韩湘再次感受到有如上次走火入魔时经
脉受损的痛苦。
药力渐渐侵蚀着韩湘经脉中的土行元气,将元气中的杂质一点一滴的化解掉,同时也在不断的侵蚀着他的经脉,这让韩湘除了觉得有如万针攒刺的同时,还感觉到浑身如同烈火焚烧的痛楚。
韩湘满脸通红、牙关紧咬,头上的汗液被热力蒸发变成股股蒸汽,冲冠而出。有了之前走火入魔时的经验,韩湘毫不犹豫的立刻开始运转般若禅功,立刻开始修复受损经脉。
寒谷在一旁看着,随时间的推移,他的表情也越来越惊异,这次给韩湘配置的药水是为了精纯他体内的土行元气的,由于实在找不到几味珍稀的药物,所以用了些极为霸道的虎狼之药来替代。
而带来的是对接受药浴的人经脉造成一定的损伤,以及极为强烈的痛苦之感。寒谷本来以为韩湘扛不了多久,在必要之时,自己也会出手相助,哪知韩湘的坚持和忍耐超乎了自己的想象,当然这药水浸泡的时间越长,那么对元气精纯的效果越好。
三蒸三浸过后,寒谷将几乎就要昏迷过去的韩湘从水中捞了出来,这已是药力的极限了,再泡下去也没效果了。
韩湘缓过气来才发现,自己体内的土行元气稀薄了许多,但是原来元气中的杂质却清除了不少,显得更加精纯了,心里也甚是喜欢。
刚一高兴起来,顿感腹中雷鸣般的声响,强烈的饥饿感觉袭来,连忙叫来饭菜,这次一顿就吃下了八斤面饼和四斤肉食,直看得寒谷心中微微抽搐,苦笑连连,心中暗想是不是过几天还要去劫富济贫一把了。
休息到天黑以后,寒谷带着韩湘离开了客栈,向东急奔而去了,未多时就来到数里外的一处小山包之上,这里树林较之周边的山岗要茂密许多,韩湘立刻感到这里浓郁的土行先天元气。
寒谷说道:“此处叫黄土岗,此地土行元气充沛,算得上是一处灵脉,为师废了不少力气才找到,应该够你冲击旋照境之用了。”
说完寒谷找了一块巨石躺下,说道:“湘儿,你自去练功,我在此处休息一会儿,有什么事情就叫醒我。”话音未落,鼾声就此起彼伏的响起了。
韩湘拉开架势运转气鼎功,开始吸收这里的土行先天元气,经过一整夜的采纳,那些因药液提纯损失掉的土行元气又被补充回来了。
就这样一连几天,白天泡药水,夜晚来这座小山包练功,韩湘也感觉到自己的元气越来越精纯,境界突破指日可待。
这一日清晨,经过一夜修炼,韩湘缓缓收功,自我感觉体内土行元气活泼泼的,如有形质一般,不由暗自高兴,心知突破就在这几日之中,回想起这段时间为了突破境界所做的努力和经受的苦难,几如落入炼狱之中一般,简直不忍回顾,心想道:“这才初次突破境界就如此遭罪,六难三劫可真不能小觑了,还不知道以后的劫难怎生度过哪!”想想都不寒而栗。
韩湘转头看到躺在巨石上熟睡的寒谷,见他睡的香甜酣畅,突然心中童心大起,蹑手蹑脚来到巨石旁边,用双手在巨石底下掏挖起来。
此时韩湘双掌之上附着这一层土行先天元气,虽然他还不能将元气外放,但是有了这层元气的覆盖,让双手表皮如同岩石一般坚硬,能够很轻松的插入土中。没一会儿就将巨石底部掏空了,这时只要睡在巨石上的寒谷稍微动一下,就会打破巨石的平衡,届时连人带石头就会掉入这坑里。
韩湘小心翼翼的在坑上覆盖上杂草,让它看起来就像一块茂密的草丛一样,然后就坐在一旁期待着看平时一脸严肃的师傅寒谷大惊失色的样子。
这时寒谷伸了个懒腰坐了起来,身下巨石却一点反应都没有,“莫非哪里没有处理好,这个陷阱居然失效了。”韩湘无比沮丧的想道。
寒谷照例检查了韩湘修炼的结果,点头说道:“不错,湘儿你体内的元气已经十分精纯了,突破就在这一两天之内,从今天开始就不用泡药水了,好好休息一下,调整好状态,争取一次通过。”
说完领头向山下走去,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得,转头说道:“还有就是,恩,坑挖的不错,如果动静再小一点就好了,不要扰人清梦啊!”
原来师傅已经早已发觉自己作弄他的事情了,韩湘无奈的撇了撇嘴,看见寒谷渐渐走远,连忙大喊一声:“师傅,等等我!”撒开小腿就追了上去。
下了黄土岗已
是天色大亮,道路上已经开始出现行人了,为了避免惊世骇俗,师徒两人不再施展轻身提纵之术,而是改为平常徒步的方式向乌口渡走去。
这时候天色尚早,只有一只驮马商队走在路上。这只商队有几十只驮着货物的驽马,领头的是一个身材偏胖的中年男子,那男子生得一张圆脸,面相和善。旁边随行着一位异域装束的番僧,这僧人身材高大,穿着件赭色的僧衣,满脸横肉一脸凶相,看到韩湘多看了自己两眼,就恶狠狠的瞪眼。
见那番僧恶形恶相,韩湘心中害怕,忙低头越过商队疾走,直到看不到那番僧了,才放慢了脚步。当走过一片竹林的时候,韩湘隐约听到一阵阵哭声传来,绕过这片竹林,他看见几个人围在路边,开始听见的哭声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韩湘几步走上前去,看到原来是一对夫妇模样的男女坐在一个坟堆前哭泣,周围站着几个村民围观,再看了会儿,韩湘心中疑惑起来,原来那对夫妇正对着前面居然是一座空坟,坟土是挖开的,墓室里却没有棺椁。
韩湘好奇心大起,问身边一位村民道:“这位大哥,他们这是在做什么啊?”
旁边那位村民说道:“张老五两口子在哭空冢哪!”
韩湘继续问道:“何为哭空冢啊?”
那村民叹了口气说道:“唉,作孽啊,张老五家的独苗苗前些日突然不见了,两口子找了几天几夜也没寻着,就按习俗在自家屋后建了一座空冢,希望孩儿生不忘回家归根,死不做孤魂野鬼。”
韩湘听后看到那对夫妇哭的肝肠寸断,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横死的父亲和远离的娘亲,心中也悲痛不已。
这时一阵马铃声响起,韩湘转头看到之前遇到的那商队已经走到了这里,只是那番僧却已不知去向,商队领头的微胖男子见到此情形也走了过来,问明情况后,那男子叹道:“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啊!”
说完从马包里掏出几个银锭,然后走上去递给那对夫妇,温声说道:“二位还请节哀顺变,也许过几日你家孩儿就会回来也说不定,二位的悲痛,在下感同身受,这里有点银钱,权当在下一点慰问心意,还请二位收下。”奉上银两后,那男子也不受夫妇两的感谢,摇头就要走。
“湘儿,你这里做什么?”寒谷走到半路发现韩湘没有跟过来,于是回转头寻了过来,看到韩湘站在一群人旁,于是开口问道。
韩湘看到师傅过来,大喜跑过去说道:“师傅,你看他们孩儿丢了,好可伶,我们帮一下他们吧。”
寒谷开始被韩湘一通没头没脑的请求弄的云里雾里,直到问了旁边的村民才搞明白怎么回事,不禁怒道:“既然是走失了人口,当上报官府衙门去寻人,为师又不是捕快,如何能够帮助他们?”
韩湘说道:“师傅在路上不是经常帮人算命问卦、占卜前程吗?您就给他们算一下他们的孩儿现在什么地方吧?”在韩湘心目中师傅是无所不能的。
寒谷见韩湘给自己出难题,心中郁闷非常,自己平时虽然也给人卜卦算命,不过是拿些江湖话术糊弄那些愚夫愚妇罢了,反正之后一走了之,至于算得准与不准就不是关心的问题,没想到自己这个徒弟竟然信以为真,实在让寒谷哭笑不得。
然而村民和那夫妇二人就像溺水之人捞到救命稻草一样,全部都围了上来,纷纷乞求道:“老神仙,您就给算一下吧,看看娃娃到底哪里去了!”
“是啊,娃娃是他们张家的独苗苗,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张老五两口子可活不下去了。”
“求求你了,我张老五给您磕头了。”
寒谷立刻觉得一个头两个大,眼看脱身不得,没计奈何之下,只好找张老五夫妇要来孩子的生辰八字,装模作样的闭目掐指筹算起来,村民们围着寒谷大气不敢出一声,就连那个行商的男子也好奇的没有离开,而是站在一旁饶有兴致的观看着。
过了顿饭功夫,寒谷猛一睁开眼睛,大声说道:“好生怪异的卦象,非天亦非地,不死亦无生,否极终泰来,他朝家门登,不过从字面上的意思去理解,你家孩儿近日就会回到家里的,其他的天机不可泄露,贫道言尽于此,告辞了!”
说完再不言语,拉起韩湘就走,留下一帮村民还在那里琢磨这段偈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