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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宫内,李聂的宫中格外热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多人来这儿了。
自从皇帝陛下不上早朝,这王朝的大小内务,都由皇后娘娘与诸位大臣一手操办,再无早朝之说。如今这么些朝中大臣齐聚于此,还真是罕见。
李聂站在宫殿的最里头,凝望着在场同样站着的诸位大臣。这俗话说得好,君臣之礼不可磨灭,这王爷都不坐,谁又胆敢自己坐下呢?
“南郡一事,如今状况如何?”李聂低声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暗淡的怒意,显然他对南郡发生的这事情感到很不满意。
如今这王朝上下发生了太多事情,已经有些受不起折腾了。
“禀王爷,不过是一场误会罢了,如今灵族已经撤军,那惹事的一干人等也全都斩首示众,南郡暂时没什么事……”一名大臣低声回答道。
“荒唐!”他话还没说完,李聂立即呵斥道,“你们难道看不出来,这分明就是一场阴谋?自前朝南平灵族至今,几十年过去了,从未有丝毫差错,为何如今却因为这点鸡毛蒜皮之事,竟让两军大动干戈?这显然有人在从中作梗!”
李聂顿了顿,接着看向在场那不起眼的朝服官员,沉声说道,“莫停风,此事与你监天司逃不了干系,我令你彻查此案。”
监天司,又是监天司。
在场的诸位大臣们尽管心里憋屈,却也不敢说半句话。谁让他莫停风得到了王爷的欢喜,什么好处都让他们监天司来占了。
“这些时日,还请诸位多多关注南郡的情况,防止灵族有什么不测之举。另外,灵族使者即将来到长安,你们须得安排妥当,十日后,我要在定康殿内宴请灵族使者。”李聂沉声说道。
“禀王爷,微臣有奏。”就在这时,尚书左丞袁志忽然开口道。
“你说。”李聂瞥了他一眼,点头道。
“具微臣所知,他南荒灵族与我中原早已定下了契约,有那契约在,灵族便不敢对我朝有任何非分之想。可近些年,灵族的活动开始有些猖獗,也正是因为契约定下时间已久,他们早已有所淡忘。微臣建议,我朝应当旁敲侧击提醒它那契约的存在。可那契约,又被一座神秘的门派保管着,便是早已归隐江湖的萍山……”
“住口!”
此刻不仅是李摄,就连沈兵麟,莫停风等一些七阶修行者都为之脸色大变。
区区尚书左丞,便敢肆意在朝中提起这两个字,他不要命了吗?
“沈兵麟!”李摄大怒。
“臣在!”沈兵麟挎剑而出。
“尚书左丞袁志在朝中胡言乱语,危害我朝安定,本王判处,死刑!命你即刻行刑!”李摄瞪大眼珠子,冷冷喝道。
“遵旨!”沈兵麟领命,当着王爷李聂的面拔出腰间鳞甲长剑,在明晃晃的灯火照耀下,鳞甲长剑显得是这般的生机勃勃,仿佛就像是真的鳞甲一般。
而那尚书左丞袁志,却早已被吓傻了。
他原本只是想献谋划策,当中讨好王爷一番,谁想只是简单的一句言语,便遭来了杀身之祸?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微臣知错了,微臣……”
袁志跪地朝着李聂哭喊哀求,可话还未说完,沈兵麟一剑便悄无声息地刺穿他心脏。李聂公然让沈兵麟在大殿上行刑,这态度已经很明显了,萍山,和那凌空剑庄一样,都是王朝中的违禁词,任何人不许提起。
沈兵麟拔出鳞甲长剑,鲜血流水一般顺着剑刃淌在地上,他弯腰扯下了袁志身上一块干净的朝服,轻轻将剑刃上沾染的血迹擦拭干净,归剑入鞘。
他望着袁志的尸体,眼里头露出一丝悲哀之色。
这袁志本是六阶修行者,很有天赋。若是放任他成长下去,数十年之后,王朝中或许又会多处一名七阶修行者。只可惜,他毕竟是个朝堂中的新人。
朝堂不比官场,说不得半个错字。
他先前那番话倒是没错,错就错在,他提起了萍山二字。
这两个字,即便是他沈兵麟也不敢轻易提出,更何况是他区区一个尚书左丞?当众处死,对他而言已经算是很轻的处罚了。
望着倒在地上袁志的尸体,诸位大臣们忍不住咽了口唾沫,那一种被权利支配的恐惧,再一次缭绕心头。这便是修行者的朝堂,你来我往不过只是所谓的说辞罢了。
修行者之间,只需一剑便可以解决天下千万事。
那些听过萍山二字的王朝官员们更是胆战心惊,他们生怕下一个倒在地上的人,或许就会轮到自己。在这朝堂之中,知道的越少,越是安全。
故而那些并未知晓萍山来历的修行者们,尽管仍旧有些好奇,但仍旧是庆幸自己逃过一劫。能够让王爷都勃然大怒的东西,又怎能是他们这等人能够染指?
……
晨光初现,萍山中的长亭内,仍旧坐着两人。
“俗话说虎父无犬子,封定禅将军竟然生出了这么个儿子,实在令人可惜啊……”撑伞男子望着萍山脚下那埋头苦练的少年,摇头无奈说道。
他记得上一回见到子墨还是在十年前,那场天灾之夜里,如今弹指一挥间,十年过去了,容貌倒是变了不少,可武功修为一点也没有长进,这的确让撑伞男子有些寒心。
这儿可不是一般的修行学府,这可是萍山啊。
撑伞男子站了起来,舒展了一会筋骨。两人尽管一夜未眠,脸上却看不出丝毫疲倦之色,显然都是一方高手!
他右手捏住了伞柄,缓缓望向凉亭外的曲折山路,仿佛眼前的景象,也变得曲折不定。
“行了。”道袍男子跟着站起来,走到他身边,“我也就不送你了,剩下的路,你自己一个人走吧。”
撑伞男子扭头看着他,忍不住抱怨道,“一个三十出头的人,却要整成一个六七十岁的糟老头子,丢人。”
“我跟你不一样。”道袍男子说道,“我要守住这座萍山,你以为我就不想去云游四海,寄情山水?身在江湖,未必是江湖人。”
撑伞男子皱起了眉头问:“若是守不住呢?”
“守不住?”道袍男子笑了笑,“守不住,我便死……”
撑伞男子沉默不说话了,有时候死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可有时候想死,却死不了,那才是人生极大的苦痛。
渡过了那段放荡
不羁的年华,最后留下的,只有生活沉甸甸的包袱,每个人都有一样束缚自己的东西,哪怕是绝世高手也不例外。
“天将大乱,你我还能否安然度过这场劫难?”晨风夹带着晨光吹拂而来,撑伞男子忍不住感慨道。萍山的秀美,或许再过不久时日,便再也不复存在了吧?
“躲不过躲得过,又有什么意义?不过是苟活些时日罢了。”道袍男子摇了摇头,语气变得沉重了许多,“况且,这场劫难究竟如何,还是得看子墨。但愿隐宗惨案,不要发生在我萍山就好……”
“子墨……”撑伞男子忍不住苦笑了一番。
谁也没有想到,到头来能够扭转这一切的关键人物,竟然只是一位不能修行的普通少年。也不知当他知晓自己的身世之后,又会怎么想。
可不管如何,他是不可能逃掉了。
男子在度撑起了油伞,双脚点地,随风一般从萍山之顶飘落而下,他望向了西方,眼神有些迷离。在天下大乱之前,他还需要去西方,去寻一个人,一个至关重要的人。
也许是昆仑冰原,也许是龙门飞沙……
无论去哪一地方,他都隐隐能察觉到,这是自己最后一回登上萍山了。
生死有命,修行是一条逆天改命之路,同样也是一条自掘坟墓的旅途。
谁也无法左右自己的命,除非是传说中的神仙……
他叫凌海,或许在这江湖上,已经没有几个人能够道出他的名字了吧。毕竟属于他的时代,早已经过去。
“江湖,不过是修行界浅显的一角罢了,修行界真正的秘密,终究是掌握在灵族手中啊。”道袍男子望着远去的凌海,心头感慨道。
他隐隐感觉,自己活的时日不多了。
“子墨,你也该下山了。”道袍男子长叹口气,话音在整片山林中回荡着。
听闻从山间传来的低沉话语,山脚身着黑色粗布衣的少年不禁抬起了头,一脸灰头土脸的模样望着山上,他凝视了许久,仿佛要将眼前这一幅画面深深的刻画在脑海里头一般。
“小师弟,来,擦擦汗。”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一道悦耳的声音,子墨转身望去,是一位比自己年龄还小一些的女孩,她也换了一身朴素的一闪,朝他递来一块手帕。
“以初小师姐……”子墨声音有些沙哑。
萍山十年,这其中点点滴滴,又哪是一下子便能轻易割舍?
子墨擦拭了额头上的汗水,咬着牙关深吸了一口气,旋即望向半山腰上那不起眼的亭台,他双腿弯曲下跪,朝着亭台的方向磕头三下。
以初拉起子墨的冰凉的手掌,两人纵身跃起,蜻蜓点水一般略过了这宽达数丈的萍水,十年了,这是子墨第一次离开萍山地界。
萍山师门的规矩,唯有修炼到六阶修为的弟子,才能够随心所欲的出入萍山,畅游五洲四海。而大师兄便是早早就修炼至六阶修为,故而常年在红尘游历,很少回山。
而三师姐在半年前也突破了六阶,估计过不了多少时日,应该也是要离开萍山才是。
聚少离多,这才是江湖原本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