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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刘备听诸葛亮之言喜上眉梢,命门吏请鲁肃入内。鲁肃至,朝刘备躬身施礼说道:“鲁肃久仰皇叔大名,今幸得遇,足慰平生。”
刘备还礼,二人一番寒暄后分宾主落座。刘备偷眼打量鲁肃,见鲁肃身高八尺,体貌魁伟,国字脸,海阔口,平眉朗目,颌下一部密髯,颇有侠义之风,又因曾听黄承彦、庞德公、封公玖三人纵论当今天下能臣,这鲁肃雅号伏牛位列第九,知其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心中先有几分喜欢,遂同鲁肃说道:“鲁先生不畏舟车劳顿前来江夏,不知所为何事?”
鲁肃来时本已备好说辞,然看刘备确是敦良君子倒觉不便欺瞒,朗声说道:“吴侯听闻曹操亲统雄兵南下征讨,近日又传刘琮业已归降,曹操尽得荆襄之地。皇叔和曹操多有交锋知其虚实,故差鲁肃前来相询,还望皇叔实言相告。”
刘备听鲁肃讲完心内更加敬服诸葛亮,面上却装出一副落魄神情说道:“备兵微将寡,一闻曹军即走,不知彼虚实。”
鲁肃脸色不悦,说道:“皇叔何出此言,世人尽知博望坡一把大火烧的曹操十万大军灰飞烟灭。前日皇叔又与曹操交战于当阳,曹兵虽众却被皇叔杀得惨败,言何不知?”
刘备答道:“此皆是军师孔明之功,但问孔明便知其详。”
鲁肃急道:“早闻皇叔三顾茅庐拜卧龙先生为军师,鲁肃不才愿求一会。”
刘备微微一笑,伸手朝旁边一指,说道:“此位就是诸葛孔明。”
鲁肃听刘备之言连忙起身向诸葛亮深施一礼,说道:“鲁肃向慕卧龙先生才德,未得拜晤,今幸相遇愿受卧龙先生教诲。”
诸葛亮轻摇羽扇拱手还礼,说道:“鲁肃先生太谦,亮愧不敢当。”
二人再次坐定,鲁肃说道:“卧龙先生世之大贤,肃恳请先生直言当今安危之事。”
诸葛亮略一思索,说道:“曹操亲率精兵五十余万携风雷之势南下,荆州刘琮不敢相抗俯首称臣,曹操尽得荆襄之兵三十余万,此时已辖近百万之众。我等虽有抗曹之心但恨力未及也,姑且避之。曹贼素有吞并天下之心,吕布、袁绍、袁术之流已灭,若是击破江夏必然强渡长江一统江南。那时江东繁华之地既成战场,百姓荼毒,尸骨累累,想来定是惨不堪言。”
鲁肃一声长叹,说道:“自曹贼南征,吴侯忧心忡忡,夜不能寐,为保江东六郡平安常怀降曹之心。我曾力谏:“众人俱可降曹,惟主公不可。”吴侯问道:“何以言之?”我答曰:“旁人归降还可加官进爵,主公如降曹,位不过封侯,车不过一乘,骑不过一匹,从不过数人,岂有南面称孤快哉!况且曹操狠毒之辈,定会使人加害。”吴侯听我之言问道:“卿有何退敌之策?”我言道:“皇叔刘备当世豪杰,现居于江夏。主公可与皇叔结盟共抗曹贼。”吴侯大喜,故命我来与皇叔商议抗曹之事。”
刘备喜道:“不瞒鲁先生,我早有此意,只是备与孙将军自来无旧,恐虚费词说。今日鲁先生来江夏恰似久旱而送甘霖,大快我心!”
鲁肃若有所思,说道:“皇叔先勿欢喜,吴侯虽有心和皇叔结盟力抗曹贼,但江东主和主降者大有人在。吴侯亦是恐惧曹操兵多将广,心志不坚,只怕……。”
诸葛亮笑道:“
曹操统百万之众陈兵江北,孙权将军惊慌不安也属正常之事。孔明不才愿和鲁先生去江东拜会孙将军,晓以利害,共议大事。”
鲁肃喜出望外,说道:“若是卧龙先生出面相商,吴侯必会打消顾虑,抱死战之心。”
众人听鲁肃之言俱感夷愉,刘备让人准备酒宴以谢鲁肃。鲁肃性格耿直洒脱,酒量甚豪,席间凡有人相敬皆是一饮而尽。众人都喜鲁肃为人,愿与鲁肃结交为友。
次日鲁肃酒劲消退,辞别刘备同诸葛亮登船往柴桑郡去。刘备欲留鲁肃多住几日,鲁肃不允。刘备担心诸葛亮安全又命赵云率二百名白毦卫士相随。诸葛亮推辞不受,说道:“主公,我此行江东只为与孙权言说利害,使孙刘两家联合破曹,并非去闯龙潭虎穴。如人多了反叫江东豪杰耻笑,我一人足可。”
刘备无奈,只得作罢。宋江见状唤来张横、张顺、杨林、穆春,对诸葛亮说道:“军师,我这四位兄弟武艺高强又通水性,就让他们跟在军师身边,若遇不测之事也好有个传信之人。”
诸葛亮知宋江所说在理,拱手谢过。宋江又唤来“玉幡竿”孟康,说道:“这是我兄弟孟康,其最会打造战船。江东之地遍布水路,若在此跟曹操开战,正可大显身手。”
诸葛亮和宋江平日里最是交好,其知宋江身世虽然奇诡,但手下兄弟都是怀有异能之人。眼见宋江如此安排全是为自己着想,不禁心下更加感动。一一惜别过后,诸葛亮辞了刘备、宋江,登上鲁肃的客船,扬帆奔江东而去。
路上无话,及船到岸,鲁肃请诸葛亮先于馆驿暂歇,自去与孙权回禀。次日一早诸葛亮梳洗完毕,下人来报鲁肃已派车马在外相候。诸葛亮穿戴整齐,手持爱妻黄月英亲制的鹅毛羽扇上了马车,张顺等人徒步而随,一行人径直来到侯府。早有门吏等候门前,看诸葛亮到来连忙将诸葛亮迎进府中。诸葛亮边走边瞧,只见孙权的侯府虽然规模宏大,布置却极其简单。一无名花奇石,二无珍禽异兽,三无重兵把守,丝毫不带奢靡之气。诸葛亮不禁暗暗感叹,这孙权是当今天子册封的讨虏将军,会稽太守,关内侯,统领吴郡位高权重,父兄更乃名扬天下的英雄,想不到竟然如此俭朴,看来果有过人之处。
穿堂过府,诸葛亮来至正厅,厅上两边分文臣武将各有十余人立于左右。当中端坐一人,此人年纪不过二十八九岁上下,生得甚是怪异,黄发靛面,碧眼紫须,方脸海口,身长腿短。诸葛亮知是孙权,躬身施礼说道:“诸葛孔明久闻吴侯大名,今日奉我主刘皇叔之命特来拜会。”
孙权说道:“吾亦早闻卧龙之名,诸葛先生不必拘礼。”说完令人赐座。二人互致问候,诸葛亮坐于孙权下首。
孙权说道:“诸葛先生近在新野辅佐皇叔同曹操屡开战事,定深知曹军虚实,还望先生不吝赐教。”
诸葛亮轻摇羽扇,说道:“曹操亲率雄兵五十余万南下,刘琮不敢接战摇尾乞降。曹操尽得荆襄之兵,现已有近百万之众。今沿江下寨,欲图江东之心路上皆知,吴侯应早做准备。”
孙权思索片刻,说道:“吾早知曹操有一统寰宇之志,此时屯重兵于北岸,觊觎江东六郡之地。吾欲和曹操决一死战又恐兵微将寡非其敌手。孙权死不足惜,只是怕连累百姓遭此人祸,生灵涂炭。吾欲降,然父兄出生入死百战拼杀,所创基业又岂能葬送于吾手中?故吾左右为难
,寝食无味。诸葛先生满腹经纶,深谙大道,请诸葛先生为吾指点迷津。”
诸葛亮听孙权之言心下暗喜,方要开口却见左班一人出列,高声说道:“主公万万不可与曹操争锋!主公自比袁绍如何?曹操昔日无兵无粮尚能大败袁绍,何况今日拥兵百万!”这人言语一顿伸手指向诸葛亮,说道:“刘备被曹操所败已如丧家之犬一般,欲借我江东之兵以拒之。主公奈何为其所用?”
孙权听罢低头不语,诸葛亮一惊,问道:“敢问尊驾何许人也?”
那人傲然道:“江东微末人士,张昭是也。”
诸葛亮冷笑一声,并未出言。张昭本就有气,见诸葛亮神情轻蔑,怒道:“昭久闻先生大名,曾听人说诸葛先生独居隆中笑傲风月,指点江山,后刘备三顾茅庐拜先生为军师,委以重任。然刘备未得先生时尚割据城池位列诸侯,今得先生反不如前?弃新野,败当阳,逃江夏,无立锥之地,难道先生不过徒有虚名?现下先生又战火东引,欲把江东六郡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先生是何居心?”
诸葛亮哑然失笑,说道:“皇叔前日兵败汝南,寄居刘表处,兵不足万,粮不满囫。新野小县人民稀少,城郭不坚,然孔明用计火烧博望,十万曹军灰飞烟灭,窃谓古时兵家用兵未必过此。当阳之败,我等有十数万百姓相随,扶老携幼,日行十里。皇叔不忍弃民自去,真大仁大义也!寡不敌众,胜负常事。昔高祖屡败于项羽,而垓下一战成功,此非韩信良谋乎?孔明不才,为主为民,殚精竭虑,万死不辞。非那些夸辩之徒,一遇风吹草动便卖主求荣,诚为天下人耻笑!”
张昭面红耳赤无言以对,身旁的张纮说道:“主公切不可容诸葛亮在此胡言乱语。昨日曹丞相有书信送于主公,欲和主公会猎江夏,共伐刘备,同分土地,永结盟好。主公应火速回书于曹丞相,兵指江夏,斩杀刘备,方为上策。”
诸葛亮脸色微变,问道:“敢问吴侯,果有此事?”
孙权点点头从书案上拿起一封书信交于诸葛亮。诸葛亮看毕大声疾呼道:“此乃曹操的二虎相争之计,吴侯怎可上当!当今天下敢与曹操抗衡者,唯皇叔和吴侯。唇亡齿寒,皇叔若灭,吴侯安存?那时曹操不费一兵一卒坐得渔翁之利,万请吴侯三思。”
诸葛亮话音刚落,虞翻在旁说道:“孔明巧言令色,迷惑我主。今曹丞相屯兵百万,虎视江东,汝有何良策解江东之危?”
诸葛亮答道:“曹操虽拥兵百万但多是袁绍、刘琮的降卒,不足为虑。江东兵精粮足又有长江天险为倚,北方士卒不惯水战,若是统筹得度,调配有方,必能一战而胜强曹。”
谋士严峻说道:“孔明大言不惭,莫不是欲效张仪、苏秦游说我江东?”
诸葛亮目视严峻,说道:“一怒诸侯惧,安居天下息。张仪、苏秦真豪杰也!在下虽一介书生却不畏强暴,无惧刀斧。尔等食君之禄,闻曹操之名便胆战心惊,跪地请降,真愧做人臣!”
诸葛亮说罢又有数人先后发难。诸葛亮不卑不亢,一一作答。孙权听众人相辩,胸中气闷,心烦意乱,刚要回后堂歇息,忽然厅外有人高声喝道:“我江东礼仪之邦,诸葛先生远道而来,尔等唇舌相难非待客之道。曹军临境不思退敌之策,枉做口舌之争,是何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