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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孽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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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恒最近回家次数有点多。在家吃饭的吃的少,临了还要带点,说是饿了的时候还要垫补一下。这真有点怪。

    一开始黄巧云还觉得儿子总算放下了,忘记了不可描述的过去,融入了乡土,胃口好起来了。

    饭是吃了,人不见胖。

    这天嘉恒又要往外带窝窝头,被娘一把攥住手,“你小子搁家里吃完再走,牛棚跑不了牛。拿干粮给谁个的?是不是往外败家。”

    “哎呦,娘,我自己吃。现在粮食这么金贵我哪敢往外糟蹋。”揣起两个窝窝头就往外跑,撵都撵不上。宗震岳心里哼了一声,心想,这小子外面肯定养了金丝雀了,看那脸色就知道魂魄被哪个娘们勾走了,肾虚火唻。

    “瞎,巧云,你也是过来人,你看不出情况么?”

    “啥也?”

    “跟当年我见你时一个样,猴急猴急的,抓耳挠腮。”

    “去一边去吧,老不正经的。”

    “吆呵,你那时不也天天往药房档跑,一天看不见我,你饭也吃不香。”

    “我是去看俺爹,你以为你是潘安?”

    “你不信,晚上你悄悄去牛棚看看。”

    “呸呸呸,你真是不能说话了是吧。”糟老头子,居然要她听儿子的墙根。

    挨到天黑,黄巧云还是一个人悄悄去了牛棚。牛棚真偏,路又凸凹不平,虫鸣鸟叫的让人心里慎的慌。巧云摸着黑迈着小碎步几次差点掉进泥沟里,离看护棚还有二三十米就听见了让人面红耳赤的闹房声。

    丈夫猜的没错,死小子屋里藏着个女人,听声音还闹得欢着唻。

    黄巧云有些恼怒,她是过来人,这个女人一听可不是什么谁家的黄花大闺女,不然怎会放的如此开,真不知道羞耻。隐隐约约见她听见那个女人尖叫着,“……,快,快点……”隐隐约约还听见她叫某个人的名字。

    当娘的不该听晚辈的墙根,但这也闹得太离谱了!这个死小子真是饥不择食寒不择衣了,逮着人家的女人疼个什么劲头,疼来疼去一场空。她又不能冲进去撕那个逼女人,强忍着闷怒回了家。

    看见媳妇的颜色宗震岳没吭声,把烟袋锅子抽的滋滋的响。

    “抽,抽抽,你就知道个抽,你那死倔驴傻小子被人家哄的滴溜溜转唻,你还有心情抽!”

    “嗨,你就知道说,这年头能让人往外拿窝头的还有什么人?都是北乡饿疯了的婆娘,这些人待在家里没饭吃还多张嘴,出来逃荒要饭还能贴补家里些。说来也是可怜的人,你没听外面的人说这些人是候鸟妻子,家里有个男人说不定还有几个孩子,没粮了出来,谁给口饭吃就给谁当媳妇,等来年见了青了就拍拍屁股回去了。”

    “呸呸呸,真不要脸。你是没听见那个浪劲。你儿子的心都被人家勾走了,天天心甘情愿的往外掏粮唻。”

    “毕竟不是明门正娶,虽说咱家眼下是名声不好,可是这样闹下去还真被人笑话到家了,明天,明天我去看看。”宗震岳虽明白世事,但儿子这事毕竟做的是不地道。当爹的不知道就罢了,知道了就不能不管。上梁不正下梁歪,这下梁不正得扶唻。

    天还没大亮,嘉恒就到家了,宗震岳像往常一样坐在堂屋里抽着旱烟袋,“嘉恒啊,昨个黑了你娘着凉了,今天得多睡一会,早饭你来做。我出去溜个弯。”

    “哦,娘没事吧?”

    “没事没事,摊个当先生的丈夫搁跟前有啥事,你去做饭去。”

    嘉恒去和面,蒸高粱面窝窝头,宗震岳背着手出了门。他直奔牛棚,四下无人,一脚跺开柴门,一个奶泡子鼓鼓的女人正在沾着吐沫梳头,听见声一回头,“呀,你是谁个?”

    “你还有脸问?!我是你假公爹唻!”

    女人也有定性,没多大慌张,“叔,你是明白人,我也没啥隐瞒的,回头俺就走。”

    “吆嘿, 真是爽快人。听说家里有男人?还有等粮食的孩子。”

    女人开始哭鼻子抹眼泪,“好大哎,俺家断粮都好几个月了,实在没办法跟着俺婆婆出来跑荒。走到恁村俺婆婆就走不动唻,躺在路上凉了,临走也没吃上一口饱饭。恁儿好心帮着埋了土。我看恁家比其他人家强一点就赖着不想走唻。俺不是扪良心的人吊着恁儿唻,我这就走。”

    “哎,都是苦命人,但野路子不是正法。走吧,我这送你点高粱米你好生回家呗,撑到了见青就好活命了。”宗震岳从大衣里拽出一个小半袋高粱米塞给女人。

    “这都是俺从大田里老鼠窝里掏出来的唻,比金子都金贵,你路上藏好了不要被别人抢了去。”

    女人慌慌张张接了口袋揣在怀里走了。

    “路上小心点,见着泥塘摸几把泥,看着你穿的板正别在给你劫了道。”

    “哎,知道了。”

    看着女人越走越远,直到在北头小成一个黑点,最后消失在原上,宗震岳才背着手回家。

    到了家嘉恒也把饭做好了。

    “爹,吃吧。”

    “吃,去喊你娘起床。”

    黄巧云在床上躺的浑身不自在,早就按捺不住了,听丈夫这么一说一骨碌爬了起来。“吃饭,看看嘉恒的手艺长进了没有。”

    一家三人坐在堂屋里吃饭,没人愿意说话。嘉恒扒拉了两口揣起两个窝窝头就急慌忙趋的往外走。巧云听见院门哐当一声关上了赶紧回头问丈夫,“咋样?你是怎么打发那个骚娘们的?”

    “跟你说你可能不信唻,顺利的很,倒也是个懂世理的人,只是遭了难没办法,我给了她半口袋粮食打发走了。”

    “瞎,你真行,还送粮食,你真当自己是公爹了?”

    “破财消灾唻,你想要人家赖在家里不走哇?再闹出个什么动静来你地窖里的粮食一粒也剩不下。”

    黄巧云不吱声了,有时候这男人就是想得比女人长远,可她还是心疼那小半袋粮食。

    “就当喂了狗了!哎,要是留着给月琴嘉善吃就好了。也不知道他们过得咋样啦,也像咱饿着肚子么?”

    “比咱强,人好歹是国家干部,有配额唻,饿不死。”

    “那我也不放心,有空去看看就好了。”

    “管,哪天带你去。让你也见识见识淮海城的繁华。”

    巧云忍了半天没忍住,“呸呸呸!你不知道唻,骚娘们叫床还喊别个男人的名字唻!”

    “嗨,都过去了,你还提个啥唻?”

    “嘉恒真是瞎了!”

    “大了,没个媳妇也顶不住。”

    “咱的赶紧给他找个媳妇,不然以后不知道出什么幺蛾子。”

    “君子慎独。不是恁儿学坏了,一般人都扛不住诱惑。”

    “是不是搁那啥子军校就没学好?”

    “你个娘们家家的懂啥唻,有功夫去划搂媒婆干正事。”

    “我都操碎了心,没哪个姑娘能看上咱家。都怪你,当医的时候挣这么多钱,耽误了嘉恒。”

    “挣钱也有错?!!错就错咱生错了时代。”

    其实不光嘉恒,整个泇水村,泇水两岸的四里八乡,这年景没有几家嫁娶的,光着棍的青年多的很。不是因为别的,就是穷,吃不起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