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栓柱本来都安静下来了。玉红又在泇水桥上碰见他了。
“栓柱,我跟你跑吧。走到哪里我都跟着你。”
伙计相成坐在车上催的紧,没让他搭话,“栓柱,有啥事明天再说,人参不能见湿,得赶紧进库房。”
栓柱心烦意乱。晚上就躺在漆黑黑的屋里煎熬,眼瞪的老大,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烙烧饼。他不知道怎么办,就算带着玉红跑,他能往哪去?拿什么养活他,亲爹亲弟甩给谁?
他还担不起生活压来的担子。
栓柱觉得自己太禽兽太窝囊了,占了玉红天大的便宜后,转身又抛弃了玉红落荒而逃。他还不知道是,那一晚欢愉,种的因已经在玉红的肚子里结了果。
孩子是他栓柱的除了玉红,泇水知道这个秘密的还有一个人。宗震岳给翟举人把过脉,翟举人已经没有生殖能力了。玉红的肚子却日渐隆起来,推算起来孩子的爹只有栓柱了,时间对的上。
遇上一个过不去的坎,毛病就会憋屈出来。宗震岳知道必须得给栓柱娶上一门媳妇。玉红那边不依不饶的缠着栓柱不是个事。得断了她的念想。
宗震岳专门去了一趟堂哥家,把这事说了,宗老三满口答应。穷苦人家就得说穷苦人家的亲!别人的瓜能端进你的盘子里?!
两个长辈一点头,说亲的事就张罗起来了。先是后巷老张的闺女槐花,和栓柱一样大,是庄户家的孩子,农活样样管,洗衣做饭里里外外是个好手。槐花对栓柱也中意,过来给栓柱洗洗涮涮,补过几次扣子。
几次见了槐花栓柱都很拒绝,话头没搭两句就冷场。槐花柔情脉脉的眼光就越来越黯淡。回去跟她娘说“栓柱哥心里装了别人,恁为何还要说给我?”事情不咸不淡的就散了。为此老张把宗震岳好一通训。
宗震岳也气的不轻,他在药店的马棚里把栓柱狠狠的敲打了一顿,“看看你的样子,天天没精打采,哪有一个年轻人的火头!!你爹年纪不小了,该抱孙子了。你下边还有两个弟弟,你不撑起这个家谁撑,啥媳妇是好媳妇,能不嫌弃你这个家跟你吃苦的女人就是好媳妇,给你个大小姐不是害了人家,你一家老小搭进去也养不起。”
活着太苦了,有时候不认命都不行。不是宗震岳的话多好使,事实搁那摆着。穷苦人家没有多少资格谈论爱情。有爱情当然好,没有爱情也能活。
再给说媒,栓柱就不那么抗拒了。但连着说了几个都嫌栓柱家里穷,事没成,慢慢得连宗震岳都泄了气,人穷志短,马瘦毛长。他奶奶的这年头只看钱不看人。
这天宗震岳去大姑家收山药带着栓柱跟着,他先前早有决意要带栓柱学识药会收货,这次他亲自教,只赶大车哪有出息去。
山里冷,栓柱穿着个黑棉袄,带着个老蓝将军盔,呼哈着将马车赶的那叫一个威风,惹的一帮孩子围着看,都求着栓柱拉上他们在麦场上再兜兜风。看老板进了亲戚家,栓柱坐在麦场上歇脚。经不住孩子们的热情,“兜一圈?”
“兜!”
“就一圈啊”。
“管!”
一个大小伙子带着一帮半大孩子在麦场上疯。
麦场边上有一户人家在推磨,石磨很重,大叔推起来很吃力。栓柱见不得别人苦,轰下孩子,卸了车,把大青骡子套上磨面,马拉磨是顺手的活,大叔可解了苦了,他一个推磨推的发急。
大叔年龄其实不大,是个壮汉子。忙着给栓柱点烟锅子,两人热情的拉呱。这时院里有人说话。
“大,你还不够累的么,推个磨也能顾得着拉呱?”
那声音甜甜的,怯怯的,单纯如琴弦,如山林中饮着清露的百灵鸟叫,听得栓柱心痒痒。
麦子没有多少了,大叔去井边淘洗麦子。庄稼人三大苦,种麦收麦磨麦。今天遇上好人了不用去推磨。
滋啦一声门响,一双黑葡萄般的眼睛,清亮清亮的就探过来,烙煎饼的糊子没有了,腊梅端着二盆出来刮糊子。正碰上栓柱瞄着眼打量她。
“你是谁?”
“栓柱。”
“哪庄的?来走亲戚?”
“泇水村的,跟老板来收山药。”
“啥山药?”
“山黄芪,车前草,牛膝,地锦草都收。”
“我家有,回头你捎着买。”
“管!”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栓柱知道了姑娘叫腊梅,和自己同岁,还没出门子,这个年龄的女孩在农村都算大龄了。
腊梅把烙的黄灿灿的煎饼卷给栓柱,又塞给他一根咸菜。栓柱咬了一口,吃出了娘的味道,他的心窝子里一股子湿热一瞬间涌上了眼眶子,眼睛湿润了。
腊梅低头烧火,煎饼鏊子吐着火苗,火热的她满脸通红。
宗震岳过来叫栓柱去吃饭,听见了这一幕。
“你家有山药啊?”
“有,我没事就去山上挖。”
“栓柱,那得先收腊梅家的货。”
“那感情好。”
过了几天,宗震岳又安排栓柱去收山药。
“还是那个村,这次你自己去,按我教你的,细着点心,价格不要掐的太死。”
栓柱满口答应。快马加鞭的到了腊梅村,栓柱有心在麦场上转了几圈没看见腊梅,心里有些失落。
想见的人没看见,收山药可不能马虎,叔第一次让他出来历练,不能办不好差事丢人现眼。收了心专心收药。连着两天大车装满了货,得打道回府了。有缘还会再相见,一扬鞭马车上了大道往泇水村赶。
日上三竿,路过车辐山的梁王城,人马都很累,栓柱找个树林歇歇脚,把马卸下来拴在大柏树上,精心得喂草料,自己找个大青石头坐下啃馒头。
河道里有几个人在拉沙子。过河上坡时拉车有些吃力,往后打滑,几个人拼命的推。栓柱跑过去帮忙,他抓住绳缰使劲,车子拉上来大伙都累的坐在地上喘不过来气。车后有个姑娘脸红扑扑的对着他笑,修长的腰身让栓柱没敢多看。
“栓柱哥,不认得我啦?你这是贵人多忘事哦。”
只有腊梅才能叫的这么亲。
“嘿呀,怎么是你唻?我刚从你们村收山药回来。没看见你搁村里哩!”
腊梅柳叶般的弯眉下那双黑眸刷的就扫过来了,“我上河里给人挖沙挣钱唻。”腊梅知道他在村里找过她,心里有些甜。
被人惦记是一件幸福的事。
“你真顾家,还这么能干,别累着了。”栓柱关心的说。
“呦,这么知道疼人呐,还是个贴心人唻。”一帮挖沙的老娘们坐在林子里调侃这俩。
“哈哈哈,我男人要是这么跟我说这么贴心的话,我晚上能疼死他!”
哄笑一片。领头的大爷发话了,“你个七叶子老娘们,人家还是毛小伙子和黄花大闺女唻,你说话也不分个场合!”
“早晚还不得走这一遭啊,我看这俩人就有夫妻相。”
腊梅脸都红透了。低着头偷瞧栓柱。栓柱扭捏的不知所措。老娘们的糙话一般人都降不住。但栓柱今天不知哪里来了勇气,“我还真喜欢腊梅唻,明天我就上恁村提亲去。”
“吆,还真是个情种!腊梅有福了,天天见这个不满意见那个不满意,原来早有意中人了。”
命运就是这样,谁也不会想到,偶然相遇的两个陌生人会一下子走的这么近,走的这么亲。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爱情是一件说也说不明白的事。
话都说了,栓柱决定找他叔宗震岳上门提亲。